应是碎石划破了温宪的左手食指,是她拼尽残存不多的清醒意识,也要留下凶犯犯罪的实证。这份证据必须被及时保存,不能让凶手有销毁的机会。幸而天理昭昭,没有放任真凶逃之夭夭。” 武拂衣说着,冷冷地瞥向隆科多,再给了他当头一击。 “世上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南宋宋慈著《洗冤录》,将人的指纹视作重要的定罪证据。这就成了一种常识,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常识吧?” 此话一出,隆科多如遭雷击。 他原先在不停挣扎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眼神没能掩饰住惊愕与慌乱。为什么一开始打他时,雍郡王没提到这个致命证据?! 康熙将隆科多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真是“好”极了!他的这位表弟是真的没这方面的“常识”。 说是常识也不尽然,毕竟天下读书人不多,而读书不一定会读刑律相关内容。 隆科多却应该知情。 四月末,三贝勒与雍郡王为了夜探乱葬岗一事在朝会庭辨时,就提及过《洗冤录》此书。 当时,四阿哥提到了《洗冤录》有错误之处。 隆科多如果有心,难道不该去瞧一瞧?他负责京城治安,了解相关知识也算是提升职业技能。 康熙在五月初重新翻阅《洗冤录》,对其中提出的观点进行勘误。 其中有关每个人指纹具备独特性,能被确定为自然规律。历朝历代的文献佐证这一论点,而目前没有找到反例。 做皇帝很忙,尚能抽时间去读一读这方面的书籍。 隆科多职责所在,他凭什么不读?这就是工作态度不积极、不认真。 日常的习惯与心态会影响到关键时刻的判断力。 康熙想着心里越发不喜,现在看来隆科多平时的恭敬流于表面,没能落到实际行动中去。哪怕是伪装,他也没有演好全套,这种狂傲正是仗着出生佟家,不会轻易惩罚于他。 “啊!好痛……” 此时,温宪的呼痛声响起。一清醒,她就向右侧蜷缩起身体,下意识要去捂住右腹部。 太医们以金针度穴之法终是把温宪公主先给唤醒,才能询问她具体病情。“五公主,您具体是哪里痛?疼痛持续多久了?” 温宪睁开眼睛,环视一圈,看见了康熙、四哥、太医们与外围宫人们,以及被五花大绑在树上的隆科多。 “五妹,你留的提示指向隆科多行凶,为兄已经告之汗阿玛。” 武拂衣在温宪身边蹲下,“现在,你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你具体是怎么不舒服?” 温宪尽力给出了微笑以示她明白了,但没有先提自身病痛,而是颤动着手想要去拉康熙。“汗阿玛,儿臣有要事单独禀告。” 康熙挥了挥手,让太医们退后。 武拂衣正准备起身退后几步。这是瞧得明白,温宪强调单独禀告,就是不想让四哥卷入是非之中。 康熙却先开口留人。“老四,你留下也听一听。温宪,你挑重要的说,细枝末节等你治好病再议。” 既然今夜老四对隆科多的处理不留任何情面与余地,那么就该知道事态全貌以而应对后续问题。 哪怕康熙面上不显,但已经暗中下了决定。 既然赫舍里家的索额图能被赐死,佟家的隆科多凭什么死不得。真要论私人感情与政绩功劳,后者远远不及前者。 温宪本来不想四哥彻底牵扯进来,那会让四哥彻底失去了佟家的支持。但康熙发话,她没有办法反对。 这会直说重点,“今夜,额图浑郡王的妾室李怜儿与隆科多通奸,被当场抓住。 儿臣在帐篷外听到,隆科多为了纳李氏为妾,答应出卖边防驻军消息给额图浑。恕儿臣无能,没能了解更详细的密谋内容。” 原来如此! 这种消息着实会引来杀身之祸。 此刻,康熙震惊之余,在心中彻底给隆科多判了死刑。 谋杀公主未遂,佟家对此尚敢求情。但出卖边防情报,谁求情都没用。 别说此事还没做成,或者要将功折罪,隆科多不是第一次犯事了。 四年前管理木兰围场的治安,因为他监管不到位,让被下药的发狂狼群追杀皇子。 机会,早就给过了。 不只是官复原职,而且还让他升级了。 时隔四年,再度负责相同的工作。 隆科多不仅没有知错就改,居然假公济私、目无法纪,更是暴露其狂逆本质。 这种人绝不能留,是比索额图更过分。 索额图为了让太子上位,着实做了许多结党营私之事,但其实还没生出弑君叛国之心。 康熙不会养虎为患,索额图没接触兵马权力,隆科多却管着京城的半数守卫力量。 他给足了佟家面子与恩宠,佟家给他的回报,就是一个为了夺人之妾而出卖边防消息的叛徒。 当下,康熙的心情不能更差,但对温宪十分和颜悦色。打心底疼惜这个女儿,若非温宪冒死获得消息,将来难免一场兵祸。 “小五,无需自责。你已经做得非常好,当记首功。现在先安心治病,把病发经过详细讲出来。” 这就招手让太医们来详细问诊。 又转身传来梁九功,“传旨凯音布,让他加紧防卫,今夜听从雍郡王安排。” 说着,康熙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老四。 “隆科多被你抓了个罪证确凿,这消息瞒不了太久。你带人先封了隆科多的帐篷,将李氏拿下。尽快问出更多实证,方能问罪额图浑。 于此同时,再传信热河加派兵马。以此物调动木兰围场驻兵,抓紧去办。” 武拂衣瞧着如同虎符的玉牌,宛如瞧着一个超级大大大麻烦。 事涉及兵权,她可一点也不傻,那就是沾染不得。本以为康熙会离开去亲自处理此等大事,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把守备之事交了出来。 “愣着做什么?!” 康熙瞧见老四没有立刻来接,这傻儿子眼中竟然还点不情不愿。 哎呦!他又开始胸闷了! 多少人想要这份权力,这会居然有傻子还想要往外推。 老四越不要,就越是要给他,也非感情用事。 木兰围场之上,敢于和佟家正面撕破脸的人寥寥无几。今夜兵贵神速,要雷厉风行搜证,容不得犹豫与妥协。 显然,老四最为合适。 没给老四拒绝的机会,直接把玉牌塞到蠢儿子手里。“你不用杵在这里,朕亲自守着温宪。你快去办正事。” 武拂衣被赶鸭子上架,面对康熙的心意已决的表情,也只能领旨。“儿臣领旨,必不负汗阿玛所托。” 暗暗决定要速战速决。 她可不想一直拿着烫手山芋,早点查证,早点将腰牌还回去。 临走,似不经意与胤禛对视一眼,温宪公主的治病过程就由他陪同了。 胤禛瞧着武拂衣的背影远去,略有两分担忧。 离京之际,两人假设过因醉酒而拆围场的可能性。谁能想到酒没喝几杯,人也没有醉,木兰围场还是发生了惨剧。 他担忧的不是武拂衣办不成康熙的嘱托,而是忧心于老鬼行事过度迅猛,玩嗨了开始合法拆木兰围场。 那会吓到康熙吗? 算了,吓到就吓到吧。 胤禛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他自身时不时被老鬼的操作给吓一波,康熙也该习惯习惯就好。 这一头,太医们给出了望闻问切的会诊结果。 温宪公主是得了肠痈,具体说来就是蚓突发病。 一开始疼痛感不强烈,是一阵一阵的。 然后向下转移,到了右下腹的区域,按压时痛感更会加强。这种并发症有致人发热,也会因为不耐疼痛陷入昏迷。 算是好消息,发现的还算及时。 温宪公主发起了低热,但尚未形成蚓突发脓水的脉象。 这个阶段还属于急性发病初期,可以用汤药佐以针灸治疗。 在东汉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中有相关记载。 后来根据历朝历代的大夫行医总结经验,越发完善了这些对症蚓突肠痈的药方。 不过,如果再晚一些送诊,怕就会形成脓水淤堵,届时汤药药力则不能达。 那就要凭运气了。也曾听闻前朝的民间大夫会搞过剖腹切除蚓突,至于能不能给治好很难说。 康熙瞧了太医的药方,找人先去营地煎药。确定能够移动温宪,就让她转移回帐篷内治疗。 他也允许老四家的武侧福晋全程陪同温宪。 武氏靠谱,陪着女儿也能是一份助力。毕竟太医们都是男子,或有看顾不周之处。 胤禛随行,旁听了太医的诊断词,将这病症与武拂衣曾经提过的阑尾炎对应上了。 不同时代称呼不同,右腹的蚓突就是阑尾。而以“蚓突”称呼,顾名思义,这一器官的外形就像蚯蚓突起状。 阑尾炎也分类型与严重程度。 胤禛听武拂衣提过,最彻底的就是割以永治。 但,手术是需要一系列条件的。 对活人动刀,与尸体上解剖不同,认识到器官的位置只是第一步。 如何麻醉能不伤害神经?能不能有无菌环境实行手术?术后并发症要怎么处理? 诸如此类,别看是一台小手术,实则体现了医学整体的进步性。 以木兰围场的环境,连一把像样的手术刀也没有,更不提能在短时期内找到有丰富经验的大夫。 胤禛暗暗庆幸,温宪的运气没有差到极点。 说是运气,但也离不开人为努力,而医学的科学性发展任重而道远。 这一夜,木兰围场暗潮汹涌。 有人在紧急治疗,有人被密切监视,有人被严加审问。 天亮时分,接连传来三个好消息。 温宪公主在对症下药的治疗后,病情正在逐步缓解。右腹虽然还有疼痛,但其痛苦程度大大减轻。 驻扎热河的守军赶至木兰围场,加强了防御力度。目标很明确,绝不会纵虎归山。 额图浑郡王胆敢索取边防的情报,谁会相信他是读来玩一玩,肯定是要谨防他兴起兵祸。 随着李怜儿供认罪行,对于额图浑的怀疑,成为了事实。 根据李氏交代,她明面上是江南买入鄂尔多斯左翼后旗郡王府的小妾,实际上是被精心挑选出的间谍。 额图浑早就关注了京城动态,对于那些能接触到边防情报的官员都做了调查,想要找突破口。之后,发现了隆科多与其岳父的妾室李四儿不清不楚,那种关系已经维持四年之久。 在全面搜集了李四儿的相貌、性格、做派之后,带着目标去找能取代李四儿的女人。 李怜儿被故意打造出来,带着剧本出现在隆科多的面前,就有了这一场木兰围场私通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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