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害你的姐姐,更不可能轻薄她。” “此事牵扯甚广,我怕你再查下去,性命难保。” 她怔楞在原地,明明还是秋初,却有一股寒意顺着骨髓流进了血液里。 - “既然雅间没有了,那我们回吧。” 玩意棋社,听完掌柜解释今日雅间都被占了后,时春对两个侍女说道。 说着她就已经向外走了。 也是巧,身旁这间雅间忽地从内被人打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声音。 时春视线刚好停在门的方向处,一时不察,目光闯进去,正对上开门的人的脸。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富察侍卫?” 傅恒:“纳兰小姐?”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目露疑惑,疑心是上天开的玩笑。 不然如何解释,这两个退婚不久的男女,怎么突然就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您……来这里下棋?” 时春打量一下周围,问道。 傅恒迟疑一下:“我来看棋博士演棋……您呢?” 时春略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我来找些棋谱。”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时春只好笑道:“这家棋社虽然规模没那么大,但演棋水平却很不错,也不乏味,富察侍卫选了这里,倒的确是个好去处。” 傅恒略有些尴尬地道:“我知道……我常来。” 时春真的有点惊了,她微微瞪大了眼:“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侍卫吗?这里我也常来,通常月末的时候会来打发下午时间。” 傅恒也有些惊住:“我……”他顿了顿:“我每次来,都在这个雅间里,月末轮休,难得有闲暇。” 时春说:“我也在这里有个固定的雅间,只是这月较以前来早了一日,自然也没有雅间留下,已经打算离开了。” 傅恒犹豫一下,看到她身后如意抱着好几本借好的棋谱,说道:“如果小姐不嫌弃,用我这件雅间吧。” 他说着就让里面的小厮收拾东西,人已经迈了出来。 时春看了眼,雅间内已有两位棋博士准备开始演棋,一壶茶已经被送了进去放在炕桌上,见客人有异变,两位棋博士已经望了过来。 她看了眼已经把门让出来的傅恒,又看了眼这间雅间的构造。 “富察少爷。”她叫住打算离开的傅恒:“多谢您,但是何必如此?这间雅间足够大,连棋博士都已等候了许久,如若富察少爷不介意,我想我们可以共用。” 傅恒脚步顿住,略有些惊讶地望过来。 时春向他展颜,笑得落落大方:“还是您至今心存芥蒂?难以坦然面对我?” 傅恒垂下眼,再抬起眼的时候,突然就笑了。 他笑得很节制,食指曲起抵在鼻尖处,只是那唇角一勾的弧度遮也遮不住。 时春的笑容也变大了,她在眉眼笑弯的一刻率先转身走进了屋里,示意如意把棋谱在桌上放好,亲自提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 傅恒随后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壶,给自己的茶杯满上。 身后,雀宁和卜隆面对面站着,交换了一个互相看不顺眼却又都一头雾水的视线。 傅恒手里持着茶杯,指尖在杯壁上转了两圈。 “当以茶代酒。” 时春拿起茶杯,向他一举。 “前尘尽消。” 两人饮尽杯里的茶水,轻轻一笑,那种种恩怨,便都就此烟消云散。 - 如意出去唤茶点,雀宁见状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如意见她跟着出来,道:“你跟着我出来干嘛?还不回去守在小姐身边?那屋子里现在不全是我们府中的,应该更小心些。” 雀宁说:“还有小丫头在呢,一会儿功夫没什么的。如意,你说小姐和那富察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一笑泯恩仇了呢?” 如意说:“这有什么,咱家小姐心胸豁达,也从未怨过富察少爷,甚至言语间还颇多欣赏。大概是看富察少爷实在心中有愧吧,便想着了解了此事,顺便交个朋友又有什么?” 雀宁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好好儿地,亲事结了就算了,小姐又何必这么好心,让人瞧见搬弄口舌可怎样?” 雀宁是汉人家因穷卖给人牙子、后来被纳兰府买回来的丫头,不比如意是满清人家的家生子,有些想法不一样。 如意耐性道:“这有什么?都是满洲儿女,向来随心,交朋友哪有汉人那么多的防范规矩。早些年的时候,这些出身满蒙的少爷小姐建交更是紧密,成日里纵马狂欢,那是何等快乐。现在规矩多了,但是我们小姐才不吃那套,她想结交的人,从小就没有交不到的。” 话说着两人回了雅间,却见那两位棋博士已经起身离去,刚刚在屋里一个看演棋、一个低头看棋谱的人已经面对面地开始手谈一局了。 “本以为富察少爷忙于公务,棋艺定有疏漏,倒是不曾想到您这么厉害。” 时春垂着眼看傅恒刚放下的那颗子,笑道。 傅恒说:“本想着纳兰小姐酷爱收集棋谱,定是爱棋的人,只是……” 他的话突然顿住,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春只抿唇一笑:“让您见笑了,我确实爱棋,只是可能于此并没有很高天赋,这下班门弄斧了。” 傅恒看她把子下进他早就布好的陷阱里,说道:“下棋而已,寻个开心罢了,我也不是什么鲁班。” 话这么说着,他却已放子下去。 时春挑眉,看向棋局。 落子如有杀气,环环相扣,每一步都锋芒毕露,逼得人溃不成军。 她悄然抬眼打量了眼对面的人,若有所思。 这么光风霁月的君子人物,却原来在用兵风格上,锐气尽显,是勇猛进取的风格吗? 太矛盾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傅恒所说的,不想被亲事所困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只被锁住了手脚关在了笼中的海东青,人人都想进那笼里做一只金贵的雀,可他到底是鹰啊。 或许那关外的白山黑水、绿草奔马,才是他更喜欢和向往的地方吧。 时春咽下了一口茶水,开口:“是我输了。” 傅恒低头:“承让了。” 时春盯了眼棋盘,伸手在旁边垒起来的书册里翻了翻。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她翻到一页,细看了两眼,笑起来,指给傅恒看:“你看,我前儿个才看到过这盘玲珑棋局,好歹当时也扫了一眼,没想到就是这一疏忽,今天就输在了这盘里。” 傅恒看了眼,挑眉,接过那本棋谱,找到中间夹着的签,也笑:“上一个借这本谱子的人,正是在下。” 时春接过来,摇头:“这告诉我们,什么时候都别心存大意,有的时候这些没有注意过的小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要了人的命。” 傅恒若有所思地把签子递回去:“我倒是觉得,您有些过于谨慎小心了,无论什么时候。” 时春淡淡一笑:“不必这样客气,说“你”好了,我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她说:“每个人都想活得随心些,但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大概是我心中考虑得太多,每到这个时候,就很羡慕那些活得自在的人。” “是啊,”傅恒说,垂下眼拨弄着棋子:“人人都说紫禁城高贵,可那城里的人,一个个活得如履薄冰,就算贵如帝后,不照样得顺着别人的心意,得不到快乐吗?” 时春也垂眼,看着他用棋子摆出一盘新棋,说:“您羡慕着一些人吗?” 傅恒想到宫里那个胆大包天的魏璎珞,轻声说道:“是的,最起码她们,都真实地按着自己的想法活着。” “您是在说皇后身边那位璎珞姑娘吗?” 傅恒手指一顿,他抬眼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进入隔日更啦,作者去马来西亚了,到这个月月底哦,所以开始由存稿箱发文了。
第20章 很高兴认识你 时春抿了抿嘴:“抱歉。” 傅恒低眉笑笑:“无妨,我只是惊讶,你怎么会看出来。” 他从善如流地改了那个“您”字。 时春捻起白子,落下:“我虽然见识少,但也是知道的,上次去了长春宫一趟,皇后娘娘身边三个宫女,尔晴稳重,明玉单纯,唯有一个璎珞姑娘,皇后娘娘倚重,性子又大胆敢说,我猜对了吗?” 她收回手来,抬头笑起。 傅恒苦笑:“纳兰小姐只去过长春宫一次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他不无赞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为聪明和敏锐的女子。” 时春微笑,但没有应下。 她心知自己见了魏璎珞不只一面,更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明白了她是怎样一个勇敢的姑娘,自然更容易猜到。 “她是一个很大胆、很莽撞,但又很有趣的人。” 虽然就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这些话题有些交浅言深了,但遇到知音一般的感慨使得傅恒不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在皇宫里见过这样的姑娘。胆子大,有的时候又很奇怪,对别人对自己都狠心,但又对动物心存不忍。” 傅恒对她说了高贵妃那只雪球的事情,时春安静地听他说话,只不时给他添些茶水。 她承认她确实听得有了几分兴致。 傅恒说完,不禁问她:“倘若是你遇到荔枝树这件事,你会怎么做呢?” 时春放下茶杯,一手撑起下巴,沉吟着思考。 “荔枝树被毁……其实是宫女的失责,我若是宫中主子,只管把事实告诉皇上就好,反正是御赐给我的,顶多是宫女们受罚;倘若我是宫女,为了避免被主子责罚,又要把这件事圆过去、不丢主子的脸,那么我大概会……”她想了想,竟然发现除这个法子外竟没有更加妥帖的了,不由颓然道:“大概会向皇后娘娘认错,然后把那个渎职的宫女推出来领罪。” 傅恒说:“我与你的做法,是一样的。” “如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奴才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有错,便该按事追究,只要不害及我们自身,稳妥地活着便好,又哪里敢设计满宫贵人和皇上,还把祸水东引后的雪球救走,对于我们来说,多半会觉得这个丫头不要命了。” 时春倒不曾想过那个给她留有深刻印象的大胆宫女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难怪她能这么快从绣房到了长春宫,成为亲信大宫女。 她对傅恒说:“那样的女子真的难得,灿如骄阳、百死而生,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有些懂了你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京中贵女,对于这么鲜活的生命而言,如我这般养在深闺,事事跳不出那个规矩里的女子,只会惹人厌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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