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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乔装打扮一番，顺利通过了城门，果真是乌合之众，他心里嘲讽。进京城容易，可要进皇宫却有些难，逆党们把守住皇宫的各处进出口，似乎下决心要困死皇宫里的人。但百密一疏，柏麟在荒废的东德门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昭悯的生母，杨柳。 杨柳见了他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将通行令牌塞到他手中：“陛下就在仁政殿等着您，丞相快去吧。”柏麟第一次给了她一个正眼，面露欣慰：“昭悯殿下也算有位好母亲，你会得到好报的。” 杨柳看着他大步流星的步伐，终于松了口气，她今天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就是为了她的儿子，也为了自己赌一把，现在看来，她赌赢了。 逼宫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陛下，她当时就知道，陛下和她们这种生来就卑贱不堪的人不一样，她能决定一切。这种感觉是她见到安王的时候没有的，她只觉得安王和他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只是投了个好胎。可陛下不同，那种尊贵不凡，让人臣服的气质仿佛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是九天神女，凡人穷尽一生都只是为了祈求她的垂怜，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陛下开口叫她“杨柳”，她以为自己完了，杨柳其实是她母亲给她取的名字，后来她入了乐坊，教习给她改名为“依依”，她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本名了，可陛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叫破了她的本名。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只要陛下想，天底下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掌控。 后来，陛下收了悯儿做嗣子，还允许她入宫照顾孩子，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威胁到陛下。但陛下的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这次陛下有危险，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若是能帮到陛下，她愿意一试。 若是叛军真的成功了，只怕她和悯儿也难逃一死，但她相信陛下的能耐。她从来没见陛下输过，就算真的有什么差池，还有丞相在。逼宫那天丞相看陛下的眼神，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虔诚地就像在看自己的全世界。 她知道丞相对悯儿，对自己一直心存忌惮，他害怕陛下会受到伤害，但高尚的品格又不能趋使他使用一些下作手段来除去他们母子。但这次，想来丞相也能多相信他们几分了。杨柳心中雀跃，这是她能为自己的儿子做得最好的选择了，即便叫她此刻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柏麟一路急行，毫无阻碍地到了仁政殿，在层层叠叠的屏障幕唯之后躺着他一心侍奉的君主。她苍白的脸上不施粉黛，显得更加清丽脱俗，似乎在睁眼的瞬间就要翩然离去。柏麟扑到昭华的床前，昭华的贴身侍女圆圆拉着内侍小章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给这对君臣独自相处的时间。 小章子对圆圆说：“姑娘，奴才可还从来没见过丞相那个慌张的样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床上躺着的是他重病的妻子呢！”圆圆斜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陛下和丞相也是咱们能编排的吗？太医说了，陛下明日便能醒来，小心当差便是。”小章子连连点头称是。 嘎吱一声，门开了，柏麟已经收拾好情绪缓步走出。圆圆连忙把这几日的情报奉上，请他定夺，她还把能号令禁卫军的令牌交给了柏麟：“陛下曾嘱托过，满朝文武中她最信任丞相您了，还望丞相不要让她失望。” 柏麟握住令牌的手发白，眼里的冷意好似能冻结周身：“我必然不会有负陛下所托，你去把皇宫的布防图拿来，再去把禁卫军统领都给我叫来。”圆圆恭敬地称是。 当晚，柏麟便针对叛军制定了详细周密的平反之策，禁卫军照他的吩咐，和前前后后赶来的柏麟的亲兵里应外合，很快就剿灭了叛军。柏麟下令，凡是参与谋反的大臣一律处死，家眷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先帝的皇子公主全部拷上枷锁，明日一早游街示众。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参与谋反的皇亲国戚何时受过这种苦楚，连涵养都顾不得了，纷纷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负责看管的兵士嘲讽道：“诸位还是省些气力吧，明日就要上路了。”他一挥手，底下的人就把破布塞到了他们的口中。 参与谋反的公主们纷纷留下悔恨的泪水，恼恨自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还有人心存侥幸，认为女帝不会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屠戮干净。可惜，他们的命其实掌握在柏麟的手里，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会对陛下的安危产生威胁的因素。 而皇宫之中，柏麟握着昭华的手喃喃自语，说了自己已经平定了叛乱，自责自己回来得太晚，还汇报了一下自己今晚的越距之举，把自己触犯的律法一一列举出来，如无诏如京，私自带兵，以下犯上种种。 第二日一早，兵士们就压着诸位皇子公主上街去了，满街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赤身裸体一般。极度的羞耻感让几位公主当场昏厥过去，但此时没人敢怜香惜玉。 有押送的官员打开丞相亲手所写的罪状书大声念出来，里头把他们意图谋反，下毒毒害女帝的事写得清清楚楚。他文采极佳，又特意采用了煽动性的笔墨，所以轻易就唤起了民众的激愤之情。 在民众看来，女帝爱民如子，恍若天女下凡，这些乱臣贼子平时都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竟然敢以下犯上，实在是忘恩负义。他们把手里的白菜，鸡蛋纷纷扔到罪人们的身上，看管的兵士们也没有阻止，反倒稍稍挪开了一些步伐以免自己被砸到。 这时，一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青年男子冲破了兵士的束缚，对罪人们拳打脚踢。人群寂静了一瞬，后头有个声音大喊：“诸位还等什么，我们要替天行道，杀了他们！法不责众，陛下不会责怪我们的！”这个声音尖利刺耳，仿佛喊到了人们的心间。 他们一哄而上，开始替天行道，看管的兵士“力有不逮”，实在没法阻止，只能退到一边。那位先前慷慨激昂念罪状书的官员波澜不惊地看着皇子公主们被暴打，心想丞相果然料事如神，要怪就怪你们不自量力。 在你一拳我一脚的混乱中，民众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兴奋和激动，就连孩童也是如此。皇子公主们刚开始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但随着鲜血从口角溢出，渐渐没了气息。 有人发现了皇子公主似乎都被乱拳打死了，连忙叫大家住手，这时犹如一盆冷水泼到了众人身上，诡异的狂热褪去，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心里生出惶恐。说到底他们只是些草民，地上的确是陛下的手足，若是陛下真的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官员清了清嗓，安抚道：“此事都是阴差阳错，诸位也是为陛下不平，只是诸位皇子公主太过不济才会发生这种意外。我会把情况如实报告给陛下的，陛下是明君，想来是会从轻发落的，丞相也会一力负责的。” 民众们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错，不过是罪人们罪有应得。没错，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不然怎么会只是打了几拳踢了几脚就死了，一定是天罚！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一封封奏疏送到了女帝的案前，女帝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丞相倚在床头小憩的场景。日光洒落在他身上，恨不能将此刻的场景渲染得更加唯美一些。帝王只是略微思索一番，便知晓发生了何事，她心中一叹，柏麟对她的情谊倒是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看着柏麟眼圈下的乌黑，心里说没有触动是假的，边关与皇城相距甚远，想来是柏麟日夜兼程才能这么快速赶回来平定叛乱。她心里怎么想，手上便怎么做。帝王柔软的指腹划过丞相的眉眼，鼻梁，在他的唇边略顿了顿，又帮他整理耳边的碎发。 细腻的触感把柏麟从睡梦中叫醒，他双眼惺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帝，疑心自己还在做梦：“陛下，您……醒了？”女帝觉得有些好笑，她可从来没见过丞相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眼里褪去了凌厉和严肃，只余一汪清泉。 “是啊，”女帝低头笑了笑：“但愿朕醒得不算太晚，你还没做什么傻事。”柏麟有些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确实……做了些事，但算不算傻事听凭陛下定夺。” 接着，他自顾自地将自己如何一路风尘仆仆赶回，联合禁卫军平定叛乱，还有如何处置参与谋反的罪臣一一道来。他甚至还总结了一下自己到底触犯了那些律令，数罪并罚该如何处置。 说罢，他心里有些不安，虽然他不在意自己的权位，但他还是想继续陪着陛下。他仰起头等待着帝王的审判，女帝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爱卿何错之有？”柏麟错愕地睁眼，在他看来，即便陛下站在他这边，也不会如此轻纵了他。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了，不要害怕，朕会护着你的。”女帝拍了拍丞相的手，像哄孩子一般哄着他，丞相支吾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委屈：“可那奏岸上都是弹劾臣的奏章，陛下要不要看了再……” 昭华捏了捏柏麟的手心，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丞相还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圆圆迈入殿中：“启禀陛下，宫外跪了一帮大臣要求您罢免丞相的职位，他们说，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王族，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啊！” 柏麟神色不渝，昭华冷笑一声：“乱臣贼子，不死于市，死在哪里？朕需要他们的时候，个个都当缩头乌龟，而今倒是敢用这招来逼迫朕。”圆圆的头低得更低：“还有，有民众请命，恳求陛下不要责罚丞相，丞相一心为国，心系天下，他们受丞相庇佑，愿意一力承担皇子公主的死。” 女帝点点头：“那便遂了百姓的愿，你去告诉大臣们，丞相处事虽不合章程，但情有可原。就……罚俸三年，禁足府中半年吧。对了，让他们回去吧，愿意跪的就让他们继续跪着。你把那些继续跪着的大臣的名字一一告诉百姓，说就是他们要严惩丞相。” 圆圆领命，听了这话的大臣们纵然心有不甘，可大多还是悻悻而归，有些还想继续跪着的听说有百姓到府上或是闹事或是跪了一片，担忧家中的女眷也不得不打道回府。 昭华略微梳洗了一番，叫人把柏麟也带下去拾掇拾掇，弄完一切后昭华拉着柏麟和她坐一块：“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柏麟眉目似嗔似喜，依言坐下。 须臾，柏麟开口道：“臣知道陛下是想借此机会一举铲除朝中的异己，但也不能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若是您圣体有损，让臣……还有诸位大臣如何是好啊？”他在进京途中就明显感受到不对劲，还有入宫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若是没有陛下的人怎么会如此顺利？君王此举，只怕不止是为了铲除异己，也是对他，悯王生母还有诸位大臣的一次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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