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块小玉佛,曹琴默闭了闭眼睛,突然站起来悲声道:“皇上,臣妾与怡嫔同是为您抚育了儿女之人,您却只看重六阿哥和怀宁公主,对温宜日渐冷淡。臣妾一时错了主意,做出这等错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还求您不要迁怒温宜,所有的罪责,便让臣妾一人担去!” 说着,她便朝殿中的柱子撞去。 曹琴默晕了。 众人因着她的突然之举很是惊了一惊。 曹琴默虽说撞得头破血流,但现场有好几位太医候场,皇帝脸色沉郁,不知想了些什么,还是抬抬手将人抬下去医治了。 “皇上。” 安陵容此时反应过来了,曹琴默此人说上一句多智近妖也不为过,前世有她在华妃麾下出谋献策,她们三人才吃了那么多亏,如今华妃没了曹琴默这个智囊,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草包美人一个,何以为惧。 如此心性坚毅之人,怎会在突然之间就认错自尽? 嫔妃自戕,是祸及家族的大罪。 能叫曹琴默不顾一切的,也就只有温宜了。 联想到剪秋方才说的那番话,安陵容缓缓抬头,心中却出现一个冷意十足的念头——皇后想要以温宜为饵迫使曹琴默替她背黑锅,可若是有机会,曹琴默不会像端妃那般隐忍,她更不会像华妃一般,轻易放过幕后之人,只逮着被推出来的‘凶手’逞威风。 皇帝看向她,不知是否还未从曹琴默突然撞柱自戕的事中缓过神来,他的眼神不似之前温和,反倒带着令人不适的审视:“曹嫔……做出这等糊涂事,怡嫔,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皇上。”华妃着实被曹琴默的举动给惊了一惊,但此刻她见皇帝问安陵容的话又开始不高兴了,安陵容这小贱人不过是个嫔位,如何能叫她来处置同在嫔位之人? “曹嫔心性柔奸,只消打入冷宫,给宫中众人一个警示便是了。怡嫔妹妹年纪还小,又是头一遭遇着这种事儿,怕是吓坏了呢。” “多谢华妃娘娘关怀。”安陵容抿出一个淡淡的笑,“若是曹嫔果真是害了六阿哥之人,臣妾作为六阿哥生母,自是无法再如往常一般与她姐妹相称。可曹嫔口口声声为了温宜,叫臣妾心中又难过起来。” “哦?” 安陵容直直迎上皇帝审视中带着几分凉意的目光:“曹嫔说得没错,臣妾与她同为人母,自然是该事事为子女打算。此事是因六阿哥与怀宁得皇上宠爱太过而起,臣妾虽恨曹嫔做了糊涂事,害了六阿哥。却也在想,皇上为人君、为人父,对着孩子们是否一视同仁?温宜公主与六阿哥、怀宁一般,皆是皇上血脉,她们对于君父的孺慕之情,该是一样的。” 说完这话,她便垂下头去,皇帝凝视着她,只能看见她轻轻颤动的睫毛与细白纤弱的一截脖颈。 她这番话引得在殿的众人俱都变了脸色。 甄嬛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虽说自觉跪下了,腰却挺得笔直,这样的姿态突然就叫她安心起来。 华妃冷笑一声,这样近乎大不敬般地直问皇帝是否尽到身为君父之责的话…… 她怎么敢就这么说出来? 她怎么敢? 皇帝的脸色很奇怪,似沉郁又似不悦,华妃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一句问罪的话,不由得有些急了:“怡嫔,你莫要仗着皇上宠你几分便得意忘形。这般犯上大不敬的话也敢说出口……你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么?” 安陵容的声音很平静:“臣妾原是无才无德之人,所说所做不过遵从本心,皇上若要罚,臣妾甘愿领罪。”说着,她便双手垫于额前,伏地行了个大礼。 看着皇帝久久未曾说话,甄嬛心中焦急,正想求情,皇帝却突然起身。 华妃有些惊讶,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皇上莫不是要亲手给那个小贱人一巴掌? 安陵容感觉到皇帝就停在她面前,这种压迫感使得她呼吸几乎都快要静止。 她等来的却是皇帝对她伸出的双手。 “来。” 安陵容有些晕陶陶地被皇帝牵了起来,感受着皇帝温暖干燥的手心,她突然就有些迟疑:“皇上……” “你说得对。”皇帝并非刚愎自用之人,起初的确被安陵容那番话给惊着了,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些许愤怒,他是帝王,他怎容忍他的女人当面指出他的不是。 但看着安陵容纤弱却挺得直直的身子,他心中那股怒火又慢慢地消退了。 此中种种不欲与外人道,皇帝收敛了思绪:“苏培盛,将曹嫔送回安澜园,除替她诊治的太医外,其他人无诏不得进出。” 这是要将曹琴默禁足于安澜园了。 不过在此时,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皇上……”华妃有些失望,就这? “邹氏。”皇帝未曾理会她,对着缩在地上默默流泪的乳母邹氏冷冷道,“杖杀。” 安陵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些哭号眼泪都离她而去了。 此时张太医前来禀告:“启禀皇上,六阿哥已服了药,如今烧已经退下了。只晚间还需仔细照顾着,以免复又烧起来。” “嗯,你们都在这儿守着,好好伺候阿哥和公主。”皇帝点点头,又握了握安陵容的手,“辛苦你了。朕明日再来看弘珩和怀宁。” “是。” 安陵容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并不如何浓艳秾丽,却莫名将皇帝觉着心中宁静。 第二日皇帝来时,温实初正在替弘珩和怀宁请平安脉。 见皇帝来了,众人皆起身行礼。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看着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儿子,心中不是不疼惜,“温太医,六阿哥和公主身体如何?” 其实温实初昨日来时已经替两个孩子把过脉了,但今日安陵容传他前去,必是有她的用意。 温太医斟酌着说道:“公主身子康健,只脾胃有些不和,须得精心调养着。六阿哥烧已经退下了,加之六阿哥年纪尚小,服用太多药物怕是承受不住药性,因此微臣开了几张药膳方子,慢慢地滋补身子,不出两月便能大好了。” 皇帝慢慢地点了点头:“你的医术,朕自是信得过的。” 安陵容拿过他写好的几张药膳单子,故作疑惑道:“不得食杏仁露?温太医,杏仁露是消暑解渴的佳品,为何弘珩和淑质不能用杏仁露?” 皇帝心中突然重重一跳。 “回禀娘娘,杏仁露虽说温津消暑,可杏仁与桃仁生得十分相似,饶是微臣,有时也难以辨认。加之六阿哥和公主先前曾食用了芭蕉叶,桃仁与芭蕉叶本是性寒之物,幼儿或是有妊之人服用更是不利。同时服用只怕会损了阿哥公主肌体,因此娘娘在安排阿哥公主的膳食时,最好避开此物。” 安陵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见着皇帝难看的神色,只微微一笑:“劳烦温太医了。” 皇后自己使出的阴损招数到头来只会让她自己大祸临头。 一报还一报,再合适不过。
第32章 安陵容似是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常,见温实初退去殿外盯着她们煎药了,眸光微转,轻声道:“宝桑,你去将小厨房做的姜蜜水和乳糖真雪拿些来。今儿天热,臣妾瞧着皇上脸色不太好,想必是有些累着了,不如用些点心歇歇吧?”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意点了点头。 弘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淑质却很活泼地伸出套着雕刻着莲花纹金镯子的小胖手去够紫檀小几上的灵芝纹粉彩水呈碟子,安陵容连忙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假意训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听她这么说,皇帝原本晦涩复杂的目光落在正鼓着包子脸不高兴的女儿身上,登时就柔和了许多:“怀宁还小,又是公主,活泼些也好。” “她虽说还小,却也是当姐姐的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的。皇上愿做慈父,臣妾可不就得做个严母了?”见皇帝面上露出笑意,安陵容心中稍松,“说来封嫔的旨意也传回宫里去了,幸好皇上体恤眉姐姐,将封嫔宴放在圣驾回銮之后,有皇上在,宫中姐妹又能一同恭贺,眉姐姐必定高兴。” 皇帝嗯了一声:“惠嫔端庄稳重,又替朕诞下了成乐。这样的体面,是该得的。” 安陵容拿出软绢手帕给淑质擦了擦下巴,笑道:“说来眉姐姐宫中小厨房的银耳甜杏仁露做得最好,上次便是因着怀着弘珩和怀宁,臣妾忍着一口都没喝。这回回去,可是要上存菊堂多讨一些呢。” “那东西不好,往后都别碰了。” 见皇帝突然将手中的乳糖真雪丢回碟中,发出一声脆响,淑质不仅没被吓到,反倒笑着拍了拍手。 安陵容缩了缩手,轻声道:“是。” “朕不是对你生气。”皇帝拿过一旁的手绢擦了擦手,眉心始终紧蹙着,“罢了,朕先回勤政殿。照顾弘珩怀宁虽重要,你也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臣妾知道了。” 安陵容对着他露出一个笑,似乎被他刚刚之举而吓得微白的脸因为这阵笑意陡然生动起来,皇帝目光微微柔和,在俱都笑着的母女脸上分别摸了摸,转身走了。 “弘珩可好些了?” 甄嬛这些时日清瘦了不少,眼睛却越加清亮,像是藏着一簇永不熄灭的星火,穿着一袭软银轻罗扑蝶宫装的她静静坐在那儿,便生出一股美人含愁的忧郁之美。 “好多了。今儿一早还和淑质打了一架。”安陵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和甄嬛两人又看了看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两个孩子,随后一起离开了东侧殿。 两人没要太多的宫女太监伺候,只宝桑和流朱在背后跟着,两人慢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的轻罗菱扇,在垂满柳枝的澄碧湖湖畔慢慢走着。 “听说皇上没有解曹嫔的禁足,却恩赏了她的母家。”安陵容看着在阳光下碧波粼粼的湖面,瓷白的肌肤上仍然无一丝汗意,“皇后的头风之症,似乎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呢。” 甄嬛嗤笑一声:“那日禾玉去请太医久久未归,不就是这位皇后下的绊子吗?你我都清楚那曹琴默不过是替皇后挡了一击罢了,可下一次呢?”她以扇掩鼻,露出那双越发璀璨的杏眼,“且不用等下一次了,我冷眼瞧着,皇上的火还没发出来呢。皇后想要借病遁走,想得倒是轻巧。” 两人相视一笑,有了杏仁露的助力,皇帝这两日都心情不佳,血滴子那位夏刈大人只怕也正为这事儿忙着呢。 “莞娘娘!怡娘娘!” 两人正走到一处假山前,两个小丫鬟见主子们停下了,连忙止了说笑,抽出手绢准备铺在大石墩子上,省得弄脏了主子们新做的漂亮衣裳。 此刻假山石堆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是四阿哥。 清凉殿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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