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看着他的背影,原本色如春花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吩咐一旁的宝桑:“将阿哥和公主抱过来,记着,交待乳母给他们穿我新给他们做的那两身衣裳。” 宝桑欢快地应了下来。 “太后,怡嫔带着六阿哥和怀宁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神色淡淡,放下手中的银白点朱流霞茶盏:“快叫她们进来吧。”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安陵容今日穿得并不打眼,一身木槿紫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宫装很衬她沉静温和的气质,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玫瑰晶并蒂海棠步摇垂下的宝石穗子随着她请安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晃动。 太后冷眼瞧着,此人的容色虽美,在美人如花的后宫中也算不得什么,但她能保住这一对儿女,便知道她手段了得。 太后顿了许久也未曾叫起,竹息连忙出来打圆场:“太后凤体有恙,怕过了病气给阿哥公主,心中十分想念。如今许久未曾见着六阿哥和怀宁公主了,乍一见着,一时之间竟看得入迷了。” “……是啊。将六阿哥和怀宁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虽说对安陵容在皇后倒台之事中是否有所筹谋而心存疑窦,但是对这两个孙儿还是很疼爱的,“怡嫔起来吧,竹息,去将哀家给阿哥公主备的生辰礼拿来。” 见竹息转身去内室拿生辰礼了,安陵容面上浮现浅浅笑意:“六阿哥和怀宁还小,能叫太后夸两句便了不得了,哪里还能拿太后的东西?” “六阿哥和怀宁是天家子嗣,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当得的。”太后从竹息手中拿过那支凤穿步摇,垂下的宝石珠子闪着璀璨温润的华光,淑质见着就想伸出小胖手去抓,太后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那件桃红金瓜蝶纹小衣,怔了一怔,“这衣服的面料,瞧着倒是别致。” 她又瞧了瞧弘珩身上穿着的,虽说绣的花样不同,但明显这所用的布料是相同的。 安陵容垂首微笑道:“那日皇上兴致来了,说是要给弘珩怀宁裁制新衣,便赏了几匹宫外进贡的新缎子下来,说是叫臣妾给她们裁剪新衣用的,太后觉着如何?” 若是放在平时,太后定是要客套几句的,但如今,她瞧着这眼熟的布料,心中惊骇得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风穿步摇。
第39章 看出太后神色有异,安陵容面上神情不变,只笑道:“六阿哥是男孩儿,原是不该穿这桃红一色的。但皇上说六阿哥与公主是一母双生,偶尔穿穿同色的衣服倒也显得喜庆。” 太后声音很轻:“是啊,这桃红色,本不该是男子用的……” 太后的异状几乎遮掩不住,安陵容面上浮现出焦急之色:“太后娘娘,可是身子不适?这两个孩子如今正是调皮的时候,可别让他们闹着您,乳母先将他们抱下去吧。” 乳母们赶紧把孩子们抱下去了,太后的脸色却不见好,竹息只好道:“太后这几月一直身子抱恙,见着阿哥公主虽说高兴,但到底精神不似以往了。怡嫔娘娘今儿还是先回去吧,待到太后大安了,再带着阿哥公主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见了一定高兴。” 安陵容一张玉白面容上尽是柔顺笑意:“是,还请太后千万保重凤体,臣妾先告退了。” 眼见着她们走出了寿康宫,太后这才支撑不住般半倚在百子千福纹攒金线靠枕上,嘴里喃喃道:“竹息,你说,怡嫔此举,是皇帝授意的吗?他是要警告于哀家,莫要再插手隆科多之事……” 竹息早将殿内的其他宫女都遣出去了,拿了参汤慢慢喂了太后喝下,见她脸色不似刚才那般苍白,这才放下心来,劝道:“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太后,他是外臣,这之间本不该再有联系。皇上虽说不在您膝下长大,但您也知道皇上的性子,是决计容忍不下您与他再私下往来的。阿哥公主身上所穿的布料与那个荷包简直是一般模样,那布料早不是如今时兴的面料了,皇上却将它赐给了阿哥公主,难保不是在借着怡嫔的手来警告咱们呢。太后……您又何苦为了他惹得母子离心呢?” 太后闭了闭眼,将竹息递过来的参汤推开:“哀家只是……不想皇帝这么快便清算了他。毕竟他在皇帝登基一事上也出了不少力,若是早早地便处置了他,难免外人不会说皇帝刻薄寡恩。” “太后夹在皇上与隆科多大人之间左右为难,可隆科多大人只顾着求太后念在往昔情分出手相救,又何曾顾虑过太后的处境?”竹息蹙着眉头,她知道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前几日隆科多托宫人送来的那个荷包,说是太后昔年所赠,如今眼看自己如同风中烛火朝不保夕,不敢再奢求什么,身外之物皆可舍去,但只求太后替他保存了这个念想。 口口声声都在说往昔情分,可这人、这荷包,对太后来说都是碰不得的。 “竹息,那是我最好的一匹布。姨娘不受宠,我也跟着不讨阿玛和主母的喜欢,这一匹布,都是姨娘攒了好久的体己银子求管事给我买来的。”太后的声音像是飘在半空中的丝絮,轻柔又带着一点无根的悲凉,“我是族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他却出身于天子外家佟佳氏。他能许我一个名分,我便很高兴。那匹布料已经是我能用到的最好的东西,我便用这布给他缝了一个荷包,饶是知道这桃红一色并不是男子该用的,却也只求他能在独处时见着它,便如见着我一般……”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本就不配的人,怎么会走到一处去。” 后边的话太后未曾继续说下去,只仿佛倦极了般扶住额头:“去将它拿出来,烧了吧。” “小主,奴婢怎么瞧着太后不是不舒服,而是在不高兴啊?” 回到了钟粹宫,宝桑一边儿给她倒茶,一边儿轻声嘀咕。 “不高兴?被人算计了,自然会不高兴。”安陵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新染的蔻丹,这样淡淡的粉色,想来不会惹人讨厌。 “算计?”宝桑紧张起来了,“太后该不会怪罪于您吧?小主,您的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算计到太后娘娘头上……” 这小丫头说着说着竟还十分崇拜地望着她。 安陵容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原也不是我敢不敢的事儿。” 皇帝既然将由头递到她面前,若是她不敢做,皇帝虽不会明说什么,但难免会对她存了几分不满。 她的命运从来不曾完整地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她,乃至后宫中的许多女子,都不是皇帝的妻子,不过是各有用途的棋子罢了。 此番做了皇帝用来警告太后的棋子又如何?她自己认得清,也未曾纠结于这男女情爱,便是要做棋子,也有反客为主,操纵棋局的时候。 安陵容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朵用来染色的花团蔷薇,她等着那一天。 弘珩与淑质的周岁宴办得很是盛大。 安陵容笑意盈盈地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四阿哥穿着一身簇新的深松绿鹤纹缎袍,小脸紧绷,瞧着十分严肃,恭恭敬敬地朝她躬身行了礼,说了一长串祝弟弟妹妹康健长大的吉祥话。 “四阿哥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安陵容瞧着神色稚嫩的四阿哥,虽说瞧着他可怜,但一想到他那多得吓人的心眼子,她便只得硬起心肠来了。 安陵容揉了揉四阿哥的瓜皮小帽,递给他一个福包:“这是我做的福包,里头放了些凝神静气的香料,阿哥读书辛苦,若是喜欢便戴在身边,也好松快几分。” 四阿哥有些意外:“儿臣……儿臣也能有吗?” “这是自然,你是弘珩和怀宁的哥哥呀。”安陵容笑着望向他,“大好的日子,和我们待在一处做什么?和你哥哥姐姐们玩儿去吧。” 四阿哥低下头:“……他们不爱带我玩儿。” 甄嬛在一旁拿着玉佩穗子逗弄着弘珩,见四阿哥隐隐有些低落,便劝道:“四阿哥刚回来不久,平日里又忙着读书,想来三阿哥他们还不曾和你熟悉起来呢,阿哥多去说说话,彼此之间便也熟络了。” 正巧此时淑和公主前来问好,她是欣常在的女儿,欣常在位份低,不得亲自抚养公主,公主只得养在阿哥所里,这亦是安陵容她们头一次见着这位素日里不爱出门的公主。 淑和公主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欣常在,穿着一袭萱草黄如意云纹宫装,小两把头上坠着一对儿精巧的玲珑镶珠簪,瞧着很是秀丽。虽说年纪尚小,但依稀能看见日后大气美丽的模样。 “怡娘娘好,莞娘娘好。四弟。”淑和公主十分矜持地打了招呼,之后便开始流畅地背诵她特意为弟弟妹妹周岁生辰所写的贺文,一口气背完之后还皱了皱眉头,“儿臣才学浅薄,叫两位娘娘和四弟见笑了。” “怎么会。淑和的文采很好,待弘珩和怀宁长大了些,还要托着你教她们功课呢。”安陵容笑着塞了一个绣着月季花的香包给她,“这便当作是我的回礼,可好?” 淑和公主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四阿哥,思考了一下:“我们去玩儿吧。” 四阿哥的眼睛亮了亮。 “玩儿对对子。” 淑和公主自认为自己十分体贴,这个刚从宫外回来的弟弟呆头呆脑的,若她不带着他多多学习,想必今后他脑子会比三哥还笨。 “今儿忙了一天,倒忘了问你太后可赏了弘珩他们什么好东西?” 安陵容轻轻嗔他一眼,虽说心知皇帝是在试探自己,但面上仍是盈着浅浅笑意,只道:“太后娘娘慈爱,赏了弘珩一块儿羊脂暖玉蟠龙佩,又给了怀宁一支凤穿步摇,臣妾瞧着都不是凡物。只是……” “只是什么?”
第40章 “太后娘娘的身子还是不太好,乳母刚抱了两个孩子过去只瞧了一眼,太后娘娘身子便撑不住了,臣妾瞧着真是惊心极了。”安陵容走过去轻轻地给皇帝揉着肩膀,语气中带着些轻愁,“怎么养了这么些时日,太后娘娘的身子总是不见好呢?臣妾库房里还有去年皇上您赏下的一只百年老参,不若臣妾拿去献给太后吧?” 她这番话说得天真又好笑,皇帝原本因知道太后见着那布料便发病而不悦的心情也恢复了些许,打趣道:“你倒是个惯会借花献佛的,太后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瞧得上这些。” 顿了顿,皇帝再开口时语气便冷了不少:“太后这是心病,又怎是人参这等凡物能够治得好的。” 身后人给他揉肩的力道未曾变化,皇帝似乎自知失言,拍了拍她的手:“朕瞧着,今儿淑和和四阿哥都过去和你们问安了?” “是,淑和公主很有长姐的风范呢,小小年纪便十分聪慧大方,若是怀宁今后能像她姐姐这般,臣妾就知足了。四阿哥起初还有些内向,后来有淑和公主带着一起玩儿,瞧着也开朗了不少。”安陵容不疾不徐地继续给他揉捏着肩膀,玉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皇帝的肩颈,那本是人最脆弱也最重要的所在,但皇帝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却慢慢地跟着她的动作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因为那手指不经意的拂过而心生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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