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才从九洲清晏回来,净了手过来,见敬妃坐在榻上逗着胧月玩儿,笑了笑:“可不是吗。” 皇帝此次生病的由头并不光彩,是以未曾惊动朝臣,只对外宣称得了风寒,要静养些时候,也无需众妃过去侍疾了,只皇帝传召之人前去便是。 “大热的天儿,偏生皇上生着病,苏培盛他们不敢用冰,那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沈眉庄摇了摇头,昨个儿她去侍候皇帝喝药,殿里又闷又热,可把她给热坏了,回来便赶紧沐浴更衣,这才舒服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儿便不好叫孩子们听了,淑和带着温宜她们去杏花疏影跳花绳了,那地方凉快,弘珩虽不爱和姐姐妹妹们玩那些女儿家的游戏,却也喜欢杏花疏影这地方,便拿着书跟着去了。 如今殿里就静和与胧月这么两个小姑娘,只待会儿说的话不太适合这两个小姑娘听,甄嬛使了个眼色,流朱她们便将胧月她们抱出去了。 敬妃有些不舍地捏了捏胧月白嫩嫩的小手,得了胧月一个软软的笑,眉角眼梢都舒展开来了。 “皇上这病断断续续地也养了大半月了,总也不见好,瞧着还是没什么精神。”沈眉庄叹了口气,“齐妃昨个儿还说,三阿哥年纪也不小了,不若趁这个机会给他寻一位福晋,也好冲冲喜,若是能叫皇上的病好起来呀,也算是三阿哥尽到了些为人子的孝道。”
第100章 话说到这一头,三阿哥望着那叠子仕女图,烦恼道:“额娘,如今皇阿玛病着,叫儿子哪里有心思成婚?这事儿还是先缓缓罢。” “这怎么行。”齐妃眼睛一瞪,见三阿哥老大不乐意地坐在一边,又叹了口气,“弘时啊,你可是你皇阿玛的长子,若是早早地成了婚,有了正经嫡出的孩子,岂不是能叫你皇阿玛多看重你一些吗?” 齐妃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们母子俩都讨不得皇帝欢心,若是能叫这一辈的皇长孙出在他们三阿哥府上,多得了些皇帝看重,便是将来新帝登基,也不敢苛待他们。 想到这里,齐妃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难得对三阿哥板起脸来:“难不成你人愈发长高长大了,便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三阿哥埋着头:“儿子不敢。” 齐妃叹了口气,她不比莞妃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妃嫔得宠,皇帝已经许久不曾踏进她的宫室了,更别提同她说说三阿哥将来该娶哪家福晋的事儿。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心中焦灼,虽说她尚有些自知之明,不会同怡妃她们争,可三阿哥毕竟是皇帝的长子啊! 她目带怜爱地摸了摸三阿哥的头:“咱们弘时长得这般高,人出落得又俊俏,额娘一定会好好儿给你挑一个高门贵女,叫我儿风风光光地迎娶福晋。” 高门贵女就一定好吗? 三阿哥有些闷闷道:“额娘,儿子不喜欢那些古板守礼的女子。” “胡闹。”齐妃轻轻嗔他一眼,“你还年轻,不知道啊这些世家大族里教养出来的女子有多贵重,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额娘的弘时。” 许是见三阿哥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齐妃又道:“你瞧瞧四阿哥,与你年纪相仿,身边哪里有人替他操心?若是哪天我也走了,你皇阿玛又是惯会疼爱你底下那几个幼弟幼妹的,到时候你仍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叫我,在黄泉路上都不安心啊……” 齐妃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看着十分伤心的模样,三阿哥慌了,只得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无奈应承道:“好好好,都随额娘的心意,儿子答应便是。” 齐妃这才破涕为笑。 勤政殿 药香弥漫的内殿里只立着几个伺候的宫人,苏培盛见安陵容来了,忙躬腰道:“奴才给怡妃娘娘请安。” “苏公公。”安陵容对着他轻轻颔首,声音亦是放得很轻,“皇上现下如何了?” 说到这个苏培盛就愁,一张老脸皱皱巴巴地拧着,瞧着倒是比此刻在龙床上酣睡的皇帝还要难受些:“皇上这病,总是不见好,温太医与诸位太医来瞧过了,都说是精气虚空,须得好好将养。可这都养了个把月的病了,若是再不见好,那些朝臣们问起来,奴才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见面前的美人轻轻拢着烟雨一般的眉,瞧着为此很是忧愁的模样,苏培盛又道:“奴才多嘴了,皇上方才喝了药才睡下呢,不若娘娘先去偏殿歇息会儿罢,待皇上醒了奴才再来知会娘娘。” 安陵容摇了摇头,看着床上昏睡沉沉的皇帝,神色黯然:“皇上病着,本宫的心里也不安乐,在这儿看着皇帝也是好的。苏公公这些时日也劳累了许久,待皇上醒了,身边儿也是离不开公公伺候的,不若趁此刻去歇息会儿,叫小厦子在这儿陪本宫守着罢。” 她这话说得妥帖又漂亮,苏培盛自然顺水推舟便领下了这份情,反正怡妃娘娘素来是得皇上宠爱的,性子又温顺有礼,再者有小厦子搁这儿一起守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苏培盛便放心地去偏殿休息了。 安陵容葱白似的指尖轻轻拂过腰绦间垂着的水蓝莲花镂花香囊,有她们几个姐妹天天儿戴着这加了药的香包往皇帝跟前凑,皇帝的病自然是起起伏伏的总不见好。 弘珩还太小,若此时皇帝出事,朝臣派别中暗流涌动,若是有人一力支持三阿哥或四阿哥,她们未必斗得过。 还是叫皇帝再多庇佑她们几年罢。 皇帝刚从睡梦中醒来,便觉得浑身沉重发腻,这样躯体不得控的感觉实在难受,他只得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来,看清床榻边坐着的人,原本蹙着的眉心松开了一些:“怡妃。” “皇上醒了。” 安陵容拿起柔软的绢帕轻轻拭去皇帝额上的汗水,察觉到皇帝浑身紧绷,心知皇帝人在病中,疑心病也跟着愈发重了起来,难不成还怕她一个弱女子对这高高在上的天子做什么吗? 她心中如何想的外人不得而知,面上只装出一副温柔模样:“臣妾新给皇上做了一套寝衣,用的是最轻薄柔软的雪蚕丝。近日天还热着,这殿里不敢用冰,皇上擦过身后穿着它也能舒服一些。” “嗯。”皇帝闭了闭眼,见他似乎想要坐起来,安陵容连忙垫了几个枕头在他身后,服侍着皇帝半坐起来之后,她又笑道:“弘珩与淑质原也是想跟着过来给您请安的,但淑和公主很是懂事,叫了弟弟妹妹们一同为皇上抄写经书祈福,就盼望着皇上您能早日康复呢。” 想到自己的儿女,皇帝原本淡淡的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但这一笑却不知牵动了哪里,惹得皇帝咳嗽了一阵,小厦子机灵地奉了一盏茶过来,皇帝用了些茶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朕病了这些日子,弘珩与怀宁可还好吗?静和与胧月呢?你与莞妃她们总在一处,人多,朕也放心。” 安陵容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心中猛地一跳,皇帝又是在疑心她们吗? “几个孩子都很好,连淑质现在每天都能自个儿乖乖地写十张大字了,说是要挑出一张写得最好的给皇阿玛看看,叫您高兴一些,兴许病一下子就好了。”安陵容对着满面病容却仍旧不减冷肃之气的皇帝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本就秀美的眉眼也随之盈着柔和光彩,“皇上便是臣妾与孩子们的天,宫中无人不盼望着皇上能快些好起来呢。” 皇帝只是抿了抿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仍旧柔嫩的手:“是吗?” 皇帝病了这么些时候,原本温热宽厚的手掌也仿佛冬日里被风雪催杀的老树,安陵容强忍着被他触碰的不适,面上的笑意仍旧柔婉:“齐妃姐姐也正张罗着给三阿哥选福晋的事儿,皇上不仅要看到新妇进门,还要看到三阿哥的孩子们相继出世呢。是以每天的药要按时喝才好,臣妾特地给皇上带了小厨房新做好的蜜饯红果来,喝了药之后吃些,倒也不觉着苦了。” 许是被她前半句话给安慰到了,皇帝此时倒是有精神笑了笑:“你拿朕当怀宁哄不成?” 见皇帝终于开怀了一些,安陵容微微一笑,又状似为难道:“还有一件事儿,本不该叫皇上烦心的,可臣妾等不敢妄下命令。祺贵人她——” 提及这个人,皇帝好容易缓和了些的神色陡然间冷了下来。 他前些时候病得厉害,便是想问罪瓜尔佳氏,也有心无力。 白白纵容她多活了这么些时候。 “瓜尔佳氏,杖杀。” 不提封位,反倒直呼其名,看来皇帝是连表面上的哀荣也不愿给她了。 安陵容敛了敛神色:“瓜尔佳氏这数日来都在映水兰香静思己过,加之她性子素来又是个爱闹腾的,恐怕……” “这些事儿交给苏培盛去办就是。”皇帝不愿多说,堂堂天子,竟因为一个小女子想要争宠的心思坏了身子,只得卧在床上静养,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光彩,是以皇帝也并不想在安陵容面前多说什么,“好了,你要照顾两个孩子,不必常常过来。先回去罢。” 原来皇帝心里也会觉着不好意思? 安陵容瞧出了皇帝冷淡面孔底下的不悦与尴尬,面上却只关怀道:“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随意地点了点头。 反正这香囊该发挥的效果也差不多了,徐徐图之为好,若是一下子便爆发出来,她们这几个侍疾最多的人岂不是也讨不着好吗? 安陵容转过身,对着小厦子微微一笑,施施然出了勤政殿。 长春仙馆 原本正在乖乖写大字的淑质见着那穿着雨过天青色如意云纹衫的宫装丽人进了殿,正想丢下手里的笔去迎她,身旁的叶澜依却皱了皱眉,提醒道:“公主,您又忘了。” 安陵容淡淡抛来一个眼神,意思是‘老实些’。 淑质只好嘟着嘴继续写了。 直到安陵容换了身家常的淡紫玫瑰纹折云袍子出来,才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净手,吃些点心。” 淑质便高兴地咧开嘴笑了笑,但这些日子宫里的气氛紧张,安陵容对她拘得厉害,加之方才她就险些犯了错,就怕额娘对她生气呢。 这会儿子往日跳脱的小公主只得斯斯文文地放下笔,弘珩瞧着她没有再将墨点子甩得到处都是,这才松缓了神色:“去罢。” 哥哥就知道装大人!她就不信哥哥的肚子不饿! 依次问了问两个孩子今上午做了些什么,安陵容这才放她们去喝奶茶吃点心,见叶澜依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神色间颇有些郁闷,不由得有些好笑:“还在生气?” 叶澜依被吓了一跳,冷艳的面容上浮现两朵红晕:“奴婢不敢。” 这说的是甄嬛提议叫叶澜依同淑质她们一块儿习字读书的事儿。 她知道叶澜依不适应,可是…… “你终归是要出宫去的,多学些东西傍身总没坏处。”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安陵容摸了摸淑质的头,小姑娘正忙着吃点心,头也不回,她也不以为意,“若是日后谁故意拿了错了意思的文书给你签,你又是个两眼一抹黑字儿也认不全的,可不得吃苦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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