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须得再努力些才是。 想到皇阿玛私下里考校他的那些话,弘珩微微绷紧的肩又松了下来。 哄好了两个孩子,安陵容坐在梳妆台前安静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自从她入宫当选、生子获宠以来,安比槐借着她的石头已经过够了好日子,若是能以他的命换她们母子三人能更进一步…… 想来她这位好爹爹也是不会拒绝的。 皇帝这十年虽说对她宠爱未衰,可因着弘珩与淑质,皇帝会给她体面与圣宠,却也在顾忌着她的母族。 她早早看出了皇帝的心思,请求皇帝不要额外施恩,只叫她父亲在松阳县安安分分地做个县丞便也罢了。 能用安比槐的仕途去换景圳的前程,自然是再划算不过的一笔交易。 只是她没想到,安比槐会蠢到被人陷害贪污府银,想来这人的脑子做个货郎便顶破天了,只可惜了她娘为了给他捐官熬坏了眼睛。 宝霜在身后轻声道:“娘娘吩咐的事儿,奴婢已经办妥了。” “嗯。”安陵容漫不经心地取下了发髻上的点翠珍珠簪,“叫他们做得干净利落些,别叫人发现了。” “是。”宝霜有些犹疑,“可这般做,会不会叫人觉得是……畏罪自杀?” “自然不会。” 安陵容对着铜镜里的清丽女子露出一个笑:“是以死明志。” 前世她为了安比槐不惜脱簪带罪,水米不进几日,又为了他能保住一条命费尽心力去怀了一个根本不能出生的孩子…… 安陵容垂着眼,亲自剪去了那簇灯花,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细腻柔美的脸上,无端多了几分冷意。 一报还一报,父亲,这一世便用你的命来叫女儿得偿所愿罢。 很快,安比槐在狱中为表清白悬梁自尽的事儿便传到了京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安比槐一封血书。 皇帝只睨了一眼,便放下了。 苏培盛打着小心:“皇上,安大人真是,真是,刚烈啊呵呵呵呵。” “是啊。”皇帝语义不明地抛下一句,“去准备着,去钟粹宫。” 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苏公公心里暗暗咂摸着,迅速起身出去准备步辇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罢。” 见皇帝径自往里走,未曾像之前那般伸手扶她,安陵容便知道他心中还是存了审视的。 安陵容微微偏头,拭去脸颊边的泪,笑道:“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皇帝端坐在榻上,见她眼眶微红的模样,淡淡道:“朕听说了你父亲的事儿,想着过来看看你。” 听了这话,安陵容轻轻叹了口气:“父亲在为官一道上虽没什么建树,到最后却好歹保住了自己的名声……若是叫父亲带着畏罪自尽的名号走了,臣妾心里,更不好受了。” 皇帝沉默着喝了一口茶:“那容儿觉得,是名声重要,还是权势地位更重要?” 安陵容心中一跳,差些忘记面前这个主儿也是个名声不好的。 “若是坦坦荡荡,自然无惧旁人说什么。”安陵容适时地垂下眼,悲凄道,“可惜臣妾父亲不似旁人般心性坚定,这才做出以死明志这样的事儿来……” 听了她的话,皇帝默默地捻动着手里的翡翠念珠,半晌才道:“朕会追封你父亲为奉恩镇国公,叫他今后香火不断。你虽伤心,却也要记挂着朕与孩子们。” 被皇帝的大方惊到的安陵容只来得及跪下谢恩,柔弱的双肩微微抖动:“臣妾,叩谢圣恩。” 皇帝既然这般表态了,那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给两个孩子过了九岁生辰之后,很快三阿哥那边儿便传出了好消息。 说是采蘋有喜了。 三阿哥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还巴巴儿地跑到钟粹宫来求弘珩他们小时候穿过的衣裳。 “儿臣听说龙凤双生之子最是有福,六弟与妹妹小时候贴身穿着的衣裳更是沾染了福气的,还请怡妃娘娘能赏儿臣几件,好拿回去给采蘋安胎。” 现在的三阿哥已然出落成了一个高大青年,个子虽又高了些,可脸上提及采蘋时露出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羞涩。 儿子大了,自个儿傻傻地跑到后妃宫里难免会招惹闲话。 自觉操碎了心的齐妃在一旁跟着帮腔:“是呀,怡妃,你便卖本宫个面子,给他几件便是。你不知道,采蘋这胎怀得艰难,本宫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个孙儿,如今看着他们呀是又担心又怕,生怕就……” “额娘!你说什么呢!” 自觉失言的齐妃连忙呸了呸,重又换上一副笑脸:“妹妹,你看这——” “宝霜,你去寻几件弘珩他们小时候的衣服给三阿哥。”安陵容微微一笑,“侧福晋能给皇室添丁,这自然是喜事儿。这是皇上的头一个孙辈呢,自然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的。” 齐妃一听她这话就舒坦了,摆了摆手:“待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啊,才知道儿孙绕膝的福气有多难得。只是满宫里谁有妹妹福气好,待来日六阿哥与公主成家,这钟粹宫定然也是热闹得紧。” 她还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儿。 安陵容笑了笑:“那两个孩子还小呢,现下便只等着几个月后三阿哥的孩儿出世。到时候本宫可要送上一份礼表表心意的,阿哥千万要收下才是。” 三阿哥咧着嘴应下了。 齐妃为着采蘋有喜这事儿的确欢喜得有些不寻常了,听说皇帝那日路过她宫外想进去瞧一瞧,被她念了会儿将来的皇孙该取什么名字、该做什么样式的衣裳、该安排几个乳母之后,没忍过一炷香便走了。 沈眉庄听了这事儿便忍不住笑,随即又道:“好歹有了这个孩子呀,侧福晋的日子会好过一些,不至于总是被齐妃摆脸子了。” 甄嬛拍了拍胧月的手:“和姐姐们去外边儿跳花绳罢。” 原本腻在她怀里打瞌睡的胧月顿时精神起来,连忙去偏殿找淑质她们了。 殿里只剩她们姐妹几个和伺候的人,沈眉庄继续道:“齐妃对侧福晋这一胎寄予厚望,就指望着生个孙子出来呢,若是孙女……你瞧瞧她是不是会变了脸色。” 甄嬛微微一笑:“是儿是女都好,总归年华老去,恩顾渐薄,身边儿有个孩子陪着总不会太寂寞。哪里需要管旁人说什么?” “是了,前些日子听得皇上无意中提到,是该给几个年长的阿哥开府了。若是三阿哥他们搬出了宫,齐妃的手自然也伸不了那么长,日子便也好过了。” 安陵容托腮听着姐妹们慢慢说着话,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廊下有人狂奔通报的声音。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便听得来人哭号道—— “不好了,六阿哥坠马了!”
第104章 “陵容,陵容——先冷静下来。” 甄嬛一把抱住软软滑下去的安陵容,对着那报信的小太监怒声道:“六阿哥现下如何了?怎么会坠马?你一五一十地说来,说清楚才是!” 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太监唤作忠宝,与他哥哥忠采是一道儿伺候弘珩的,只见他抹了抹泪,悲伤道:“今儿阿哥本是去校场与师傅学功夫的,可半路上碰见了三阿哥与四阿哥,说是,说是三阿哥要当阿玛了,是喜事儿,兄弟几个便约着去马场跑马……奴才,奴才只好跟着阿哥去了,可没料到,呜呜呜……阿哥被马儿踩中了胳膊,奴才们不敢胡乱挪动,只将阿哥移去了马场附近的宫殿里,奴才哥哥叫奴才回来报信儿,说是,说是已经去请温太医了,请娘娘赶紧过去看看阿哥!” 四阿哥!又是他! 甄嬛与安陵容一听便抓住了关键词,安陵容咬着牙借着力站稳了身子,沈眉庄在一旁听得只皱眉:“采月,快,快去准备步辇,咱们快些去看看弘珩才是要紧事。” “眉姐姐说得极是。陵容。”甄嬛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见她浑身犹在轻轻颤抖,又轻声道,“弘珩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做大人的,更不能乱了阵脚,不然只能叫亲者痛,仇者快。” 后面几个字她说得极慢,安陵容深深呼出一口气,手背绷得发白:“是,我不能乱。该慌的人,是旁人才对。” 马场不远处的一处宫殿年久失修,早已没人住了。 几人匆匆到时,便看见弘珩惨白着脸躺在床上,温实初正在一旁替他包扎。 “额娘……” 弘珩有些虚弱地开口,见她有些怯怯地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不敢再过来,还有力气笑一笑,可这一笑又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叫他额头上立刻又密密麻麻地浮上了一层汗珠。 伺候在一边儿的忠采默不作声地拿了手帕替主子擦去了汗,对着安陵容便发狠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奴才没有照顾好阿哥,还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见弘珩躺在床上,脸色极差,可眼神却清亮有神,便知道此事大抵不是什么意外。 可刚刚听闻这个消息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慌乱与凉意叫她偏了偏头,头一次为弘珩的早慧而生气:“你先起来罢。温大人,六阿哥如何了?” 温实初小心翼翼地用衫木皮衬垫夹缚住弘珩那只无力垂下的左手,这才回禀道:“娘娘,阿哥的左手小臂被马儿受惊之下踩踏以至骨折,之后须得精心将养着,微臣方才已经敷了一道药,之后每隔两日微臣都会来替阿哥换药。阿哥坠马时幸而地上没什么尖锐之物,只脸颊上擦伤几道,用些药膏外敷一些时日便能好全了。只是这手臂,古人常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须得仔细将养才是。” 温实初说得婉转,可依他的医术都这般说,弘珩这回伤得着实不轻。 安陵容想到还被瞒在鼓里的淑质,心中更是堵得跟什么似的,这两个一胎双生的孩子总是格外亲密些,如今弘珩受了伤,淑质也不会好过的。 “多谢温大人。”安陵容微微颔首,看着床榻上巴巴儿望着自己的弘珩,又冷着脸环视殿内众人,“三阿哥与四阿哥呢?” 弘珩伤得这般严重,这两位兄长,又或者说是那位四阿哥,又在哪儿呢? 忠采磕得脑门儿都青了一片,听了这话面无表情道:“三阿哥与四阿哥送了阿哥来这儿之后,三阿哥一直担忧阿哥,想要亲自去给娘娘请罪,可四阿哥拖着三阿哥去养心殿了,说是先亲自向皇上请罪要紧。” 甄嬛皱了皱眉,便听得安陵容冷冷一笑:“是了,弘珩无端受了这样大的罪,该是去皇上跟前儿好好分说分说才是。” 她与弘珩对了个眼神,见弘珩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只得强忍下心中怒火:“宝桑,你留在这儿守着他,待好些了便抬回钟粹宫去。” “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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