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来之前也特地去了趟关押着黄骠马的马厩,瞧了瞧马儿的症状,的确与这药丸里的几位药物的功效一模一样。 见那小太监还是一味在抖,皇帝失了耐心:“将人发落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要从他嘴里吐出真话来。” “弘珩受苦,臣妾这个做额娘只会跟着一起难受。”安陵容一双哭得发红的含情妙目望着皇帝,泪珠沾湿了她卷翘的眼睫,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不知道这位公公与他人密谋要害弘珩时,是否也会想到宫外的亲人,若是他们也跟着你一起受这些刑罚,你也能忍心吗?” 皇帝微微颔首:“怡妃,朕自会给你和弘珩一个交代。” 齐妃听了那话却眼前一亮,她为着能证明三阿哥的清白已经是慌昏了头,眼下脑子里闪过好主意,她自然要说出来:“皇上,此人在御前尚且不说实话,实在是可恶!不若将他的九族亲友统统打发进慎刑司,受尽七十二道刑罚,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皇帝皱眉,此事并不光彩,说来就是皇子阿哥间内斗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大臣们定要议论纷纷,又要说起立储的事儿来。 他沉吟下,原本只一味发抖的小太监陡然间大哭起来,但因着他脖颈间有着一道深深的瘀痕,是以他哭叫起来十分难听,叫众人听得心中无端生出几分阴森感。 小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了事情始末,四阿哥曾在他被管理马场的太监责罚时救下了他,至此他便一直想还四阿哥的恩情。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能完成四阿哥的吩咐。 小太监歉意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又低下头去,他一条贱命,为着四阿哥死了便也罢了,可他屋里还有爹娘,还有弟妹,他们不能跟着他一块儿没了命。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说大家心中对此事真正的幕后之人早已有了猜想,可如今确确实实地有了证据,她们又开始不确定起来,皇帝膝下活到如今的阿哥就那么几个,此番四阿哥意图残害幼弟,皇帝是从轻发落,还是会如方才所言,给六阿哥一个公道? “四阿哥。”皇帝沉沉的声音响起,众人下意识地望过去,却看着他凝视着始终跪在地上,腰背却挺得笔直的四阿哥,“你有什么要说的。” 四阿哥斯文俊秀的脸上浮现出难过之意:“儿臣自知资质驽钝,不能讨皇阿玛喜欢,故一直发奋读书,只求能叫皇阿玛看一看儿臣,并非那无用之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在他旁边跪着的‘无用之人’三阿哥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还有些莫名。 四阿哥自嘲地笑了笑:“前有三哥这个长子,后有六弟这般备受皇阿玛宠爱的幼子。儿臣不过中庸之辈,为何要冒险做出这等行径?” 以四阿哥的心计,若是今日叫他真正得手了,没了弘珩,除去三阿哥岂不是抬抬手般轻松的事儿吗? 眉庄几人心中暗想,却也知道,四阿哥不会痛快认罪了。 “臣妾倒是觉得齐妃姐姐方才的建议可行,既然四阿哥说幕后之人并非是他,那便是这小太监说谎了。”甄嬛潋滟眼神间瞥见四阿哥委屈的模样,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在马场做事儿的小太监,为何手中能有这般毒药。若是不查个清楚,哪日臣妾等人的饮食里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臣妾等卑微之身便也罢了,皇上龙体为重,是万万担不得这样的风险的。” 小太监一听自己的家人恐怕逃不过此劫,害怕地望向四阿哥。 却只能看见四阿哥冷漠的侧脸。 是了。 小太监失落地垂下头去,方才他为了家人能活命供出了四阿哥,现在四阿哥不愿意帮他也是应当的。 虽说御前试毒的太监不是他,可苏培盛还是紧张道:“是啊皇上,您的龙体要紧,宫中存了这般心怀不轨之人,是要叫夏乂大人好好查查才是。” 皇帝不置可否,只深深看了眼腰背仍挺得笔直的四阿哥,吩咐道:“将三阿哥与四阿哥带下去安置。朕晚膳时再过去钟粹宫,瞧一瞧弘珩。” 后半句话是对她说的。 安陵容低头应是,心里盘算着就算皇帝对四阿哥素来没什么父子之情,可他始终是皇帝的亲生骨肉,要将四阿哥彻底按下去,还是缺了些什么。 要被人拉下去的小太监忽然疯狂大叫起来:“皇上!皇上!奴才没有乱说,求您明鉴,放过奴才的家人!” “可莫只是嘴上胡乱掰扯几句便罢了,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怎能冤枉了四阿哥去。”安陵容拿着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引诱,“四阿哥是龙子凤孙,身份何等尊贵,哪里是你能胡乱攀扯的?本宫无意为难于你的家人,只消你说出究竟是谁指使你的,本宫会向皇上求情,放过你的家人。” 小太监颤抖着垂眼,那缀着明珠与金线绣成的锦绣纹样的花盆底就立在他眼前。 他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你可要想清楚才是。” “是四阿哥!奴才没有说谎,真的是四阿哥!”小太监惴惴道,看着四阿哥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然蔓延上一丝冷笑,他心中一慌,又大声说,“奴才,奴才有证物,是四阿哥贴身佩戴的玉佩!” 皇帝眉头一皱,苏培盛也跟着蹙眉:“可奴才方才并没有搜到……” “奴才,奴才……”小太监的脸陡然涨红了,小声说了些将玉佩藏在了什么地方,众人忙嫌恶地皱眉,更有甚者还将鼻子也一并捂上了。 小太监低着头:“奴才老家有个习俗,说是去世时带着贵人的东西,便能沾染上贵人的福气,来生能投个好胎。那日四阿哥来给奴才送东西,可挂着玉佩的璎珞绳无意间被树枝挂断了,奴才,奴才一时鬼迷心窍,便悄悄自己藏了起来。” 皇帝一个眼色,苏培盛便带着小太监去了偏殿的净房,过了会儿才回来禀道:“奴才瞧过了,那玉佩样式瞧着的确是四阿哥的。那是三年前皇上您除夕时赏赐给各位阿哥爷的玉佩,纹理花样都是独一份儿的,奴才瞧着看了,错不了。” 事已至此,皇帝忽然道:“你们先出去。” “四阿哥留下。” 众人或惊诧或厌恶的眼光都未曾能叫四阿哥动容,他只是轻轻抚了抚那玉佩曾经挂着的地方。 老嬷嬷身子不好,便是他再花费心思求太医去给她看病熬药,也没能留住她的性命。 那条璎珞,是她留给四阿哥最后的东西了。 没成想,那叫她自小护着的孩子最后功亏一篑的,也是这枚璎珞。 那日皇帝与四阿哥说了什么无人得知,苏公公的嘴向来巧,不该说的是一个字儿也不会往外蹦。 “只是将四阿哥禁足在他自个儿院子,不痛不痒的,算什么罚?”沈眉庄看着弘珩消瘦了一圈的小脸,有些心疼,“可怜咱们弘珩了。” 弘珩适当地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 但安陵容却不想理他,只等甄嬛眉庄带着孩子们出去了,才道:“弘珩,你——” “额娘。”见她终于愿意理会自己了,弘珩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但还是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额娘,儿子别无选择。” “儿子与淑质的骑术自小是澜依姑姑教的,那日上马之前儿子便感觉到了马儿的呼吸声不对。”弘珩垂下眼,其中惊险他不敢和额娘细说,自狂怒的马儿背上顺势翻滚坠地,天旋地转间他也曾犹豫过,若是此次他真中了别人的算计,丢了命又或者成了废人,额娘和妹妹该怎么办。 可四阿哥今日敢疯到直接算计于他,难保明日不会算计到额娘与妹妹头上。 自小在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长大,弘珩自身又是个早慧的,他见识到君父的高高在上与无情,知道额娘风光背后的心酸与疲惫…… 弘珩敢拿自己的命去搏一搏,却不愿叫额娘与妹妹有丝毫闪失。 坠下马前,他最后侧眼望了眼四阿哥,嘴角略略弯起,四哥,那便赌一把罢。 看看谁才是天命所顾。 弘珩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圈都红了的安陵容,嘴角又浮现出两个小梨涡:“额娘,儿子赌赢了。”
第106章 看着小小少年苍白的脸,安陵容心口一窒,她垂下眼,声音里带了些遮掩不住的疲惫:“弘珩,额娘不希望你成为一个赌徒。” “一旦开了这个口,尝到了赌赢之后的滋味,之后便再难收手了。”安陵容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弘珩清瘦的脸上,力道轻柔,却无端叫弘珩鼻头一酸,“弘珩,为了你与淑质,额娘便是付出再多也是心甘情愿的。” “下一次,绝不能再这般冒险,知不知道?” 弘珩看着哭得眼睛发红的额娘,心中也是酸酸涩涩的,正想点头,安陵容就发狠似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肉:“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亲自扒了你的裤子,狠狠打你几十个板子才好!” “额娘!” 自觉长大了的弘珩脸顿时爆红。 “六哥哥,你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动呀?” 胧月趴在榉木雕花架子床边,望着弘珩吊着的胳膊,想要伸手去戳一戳,静和很快便拍开了她的手,皱眉道:“哥哥的手会痛呢。” 胧月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同情:“六哥哥,皎皎把份例里的猪蹄让给你吃好不好?” “皎皎真乖。”弘珩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瞥见坐在床尾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声音放得更柔软了些,又夹杂了些无奈,“淑质。” 哭得眼睛鼻头都红红的淑质轻轻哼了一声,不打算理他。 倒是胧月,昨个儿偷听大人们说话时知道是四阿哥害了六哥哥伤了手,不能教她练字儿了,这会儿子说着还很生气,突发奇想道:“姐姐,我们去往四哥的院子里丢臭豆腐蛋吧!允公公偷吃了一个,好臭好臭,流朱姑姑都不愿叫他进碎玉轩的门了。” 静和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捂着鼻子的小手:“谁愿意去捧那臭,臭豆腐蛋?”性子娇怯的小公主说起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时还有些不自在,不过见着胧月捂着鼻子的嫌弃模样,大抵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这儿陪六哥哥说话罢。” 淑质起身准备去倒杯茶,弘珩却以为她气得要走,连忙道:“淑质——” “咱们都走!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反省反省才好!”淑质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的气还没消下去,茶也不稀得喝了,只左边拖了一个胧月右边拉了一个静和气冲冲地走了。 忠采替主子掖了掖被子,见弘珩微蹙着眉,安慰道:“公主也是关心阿哥呢。” “我自然知道。”望着小姑娘们离去的背影,弘珩轻轻地叹了口气,“去拿本书来罢。” 胧月犹在苦恼地同姐姐们讨论着该怎么捉弄四哥好替六哥哥报仇,另一边安陵容姐妹几个也在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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