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淑和好笑地止住了她的话,回握着那双早已不复年轻的手,微笑道,“女儿过得很好,您放心罢。” 看着她们母女和乐的模样,敦嫔也跟着有些眼热,若是将来温宜也能如她长姐这般留在京中得一个好额驸,她真是立即去了也能含笑闭眼的。 “姐姐,你的公主府里养了几条鱼?它们会打架吗?”胧月早就眼巴巴儿地在一旁等着了,见淑和笑着对着她招手,便欢呼一声,跟着小炮仗似地便往她怀里冲。 淑和想了想:“公主府凿了个池塘,里面儿养着不少鱼呢,只现下还冷着,待来年开春了便能见着它们了。” 胧月嘟了嘟嘴:“人家现在就想看。” “你别理这丫头,她是在这宫里边儿待腻味了,想要去你那公主府上玩儿呢。”敬妃笑着点了点胧月的鼻子,“你与三阿哥的府邸挨得近,平时兄妹间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淑和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着温宜、淑质她们招了招手:“我给你们带了些京城里时兴的绢花珠钗,随我来瞧瞧喜不喜欢。” 孩子们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沈眉庄忽而叹道:“这日子呀一天一天地过,当时不觉得,如今看着淑和都成亲了,才惊觉这岁月如梭,半点不饶人。” 欣嫔今天因着女儿能回宫看她,是又高兴又担心,情绪一时间大起大落的,倒是叫她这个平时间最直爽的性子都难得多愁善感起来:“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可不就老了吗。” 淳贵人在一旁左看右看,疑惑道:“姐姐们的模样同之前有什么分别?我瞧着还是很好看呀。” 恭嫔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天生丽质了,就爱听这几句夸不成?”她熟练地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满意道,“明明人还年轻着呢,一日日地听你们长吁短叹的,可不得显老吗。” 见她们又开始拌嘴,安陵容与甄嬛相视一笑,方才因着孩子们出去而掀起一角的帘子吹了些洁白的飞雪进来,那轻盈的白雪被这屋里盈着芬芳香气的暖意一烘便悄无声息地坠了下去。 这样热热闹闹的日子过起来,可比上一世勾心斗角,孤孤单单的时候要好多了。 前头说到景琛得以晋升正五品通政司参议,紧赶慢赶地总算在年前回了京城。 松阳县那地方,虽说皇帝给安比槐追封了一个虚爵,可府上始终还有安比槐的几个姨娘和庶子住着,安陵容不愿母亲回那地方过年,特意写了信叫她随景琛一块儿回京城来。 算一算,她也有八九年没能见着母亲了。 想到这里,安陵容的情绪便有些低落,正巧这时淑质进殿来,原本想给额娘显摆显摆她新做好的绢花,可见着额娘皱眉的模样,她有点不确定道:“额娘……” “额娘没事儿。”安陵容揉了揉眉心,见她手里捧着一朵鹅黄色的绢花,夸赞道,“这是淑质自己做的吗?” 淑质骄傲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随她,这些细致的手工活儿倒是做得不错。 安陵容见她最近喜欢做绢花,便吩咐宝霜开了库房给淑质挑几匹喜欢的绢缎,淑质在一旁听着都要蹦起来了,得了额娘一个淡淡的眼神这才克制住自己,但还是笑嘻嘻地腻到额娘怀里撒娇:“额娘真好!淑质最喜欢额娘!” 苏培盛亲自给皇帝打帘,皇帝不紧不慢地脱下了厚重的氅衣,听了这话打趣道:“那朕呢?” “皇阿玛!”淑质有一瞬的心虚,但她向来知道皇阿玛疼她,便也不怕,只笑着行了礼,又殷勤地亲自为他倒了杯茶,“皇阿玛喝茶!” “哎哟,奴才的公主欸……” 苏培盛愁眉苦脸地看着公主抢了自己的活儿,公主想要表孝心是一回事儿,但奴才还杵在跟前儿,哪里有让主子动手的道理。 果不其然,皇帝淡淡飞过来一个眼神,苏公公的腰顿时弯得更下去了些。 看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皇帝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又道:“快年下了,瞧着淑质又长高了不少。苏培盛,额外叫内务府的人多给公主裁几身新衣,新年里,该穿得喜庆些才是。” 淑质美滋滋地扭头看额娘。 安陵容被这臭美的小丫头闹得没脾气:“还不快给谢过你皇阿玛。” 享受了一番女儿的撒娇讨好,皇帝心满意足了,随即叫她去偏殿陪陪弘珩,待会儿他会过来考校她们这几日的功课。 方才还欢天喜地的淑质登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望着女儿萧瑟离去的背影,安陵容笑道:“雪天路滑,皇上怎得突然过来了?” 她问这话也是好奇,皇帝这几年身子越发不好了,偏生他又是个疑心病重的,不愿在自个儿的女人面前露了怯,因此这几年入后宫的次数愈发少了,今儿也是难得见他往钟粹宫来。 皇帝搓了搓手,他近日是愈发畏寒了,安陵容见了会意地将身旁的手炉递给他:“皇上瞧瞧这手炉套子上绣着的花纹可好看?” 皇帝接过之后原本有些冰冷的指尖瞬间暖和起来,缓缓摩挲着那锦缎套面上绣着的五蝠讨寿花纹,心中满意,怡妃向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便是看出了什么,也绝不会用他不喜欢的方式说出来。 皇帝自来都喜欢自个儿的女人对他上心,怡妃伺候得他舒坦,生下的一对儿女也各有各的好,多给她些荣宠,倒也当得。 皇帝略坐了坐便往偏殿去看弘珩她们了,弘珩养了两个月的伤,身上脚上都有不同程度地擦伤,安陵容不许他出门,只叫好好关一关他,让他知道今后还敢不敢这般冒险。 弘珩不敢再惹额娘生气,只好日日躺在床上只得看书打发日子,偏偏胧月还十分认真地记着自己的话,想要日日送猪蹄给他,好悬没将弘珩吃成个圆球。 最后还是温实初出面,说是养病之人不宜食多荤腥,胧月这才遗憾地收回了那些炖得香香的猪蹄。 安陵容强打着精神看着皇帝与两个孩子说话,心绪却全然飘远了。 皇帝方才给了她一道恩旨,说是将她母亲封为三品淑人,又叫她择日进宫来给自己请安。 隔了这么几年,终于又能见着母亲了。 千盼万盼,安陵容站在廊下等得心焦,总算见着载着母亲的小轿子晃晃悠悠地走来了。 “母亲……”安陵容眼里带泪,看着老太太虽满头白发,可精神头还算好,见她哭了还笑呵呵地用粗粝的指腹给她擦眼泪:“多大的人了,见着娘了怎么还要哭鼻子?” 说是这般说,可见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林氏的眼照样红了一圈儿,还是宝霜在一旁劝道:“这外边儿还下着雪呢,娘娘与老夫人里边儿说话罢。” “是了。”安陵容拉着母亲的手往殿里走,淑质与弘珩陪着她在一旁乖乖站着,她早已对外祖母没了印象,虽说时不时地也会写封家信,可安陵容知晓皇帝疑心深重,若是写得多了难免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埋在血脉里的亲缘是斩不断的,是以淑质见着这个满头白发,却对着她笑得慈爱的老太太时便笑了。 两个孩子乖乖叫了人,老太太将淑质搂在怀里好一通稀罕,见弘珩的胳膊还用白绫布挂着,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弘珩正想开口,又得了额娘和妹妹一个白眼,便只得闭嘴,乖乖站在原地听额娘抱怨他是怎样的不懂事儿。 他原以为外祖母也会跟着额娘一般训斥他,不料却感觉被一只温暖厚重的手轻轻摸了摸头:“好孩子,受苦了罢?” 弘珩鼻尖一酸,摇了摇头。 与母亲久违的相见虽说短暂,却也叫安陵容高兴了许久。 母亲之后便跟着景琛长住在京城里,待到日后弘珩……她们母女俩相见的时候还多着呢。 想到这,安陵容的心便安定了,还有心思给皇帝新做了一件寝衣。 甄嬛看着稀奇,她们都知道皇帝的性子,一旦给了恩典,之后的赏赐也不会少。 “陵容,皇上是不是准备封你为贵妃了?” “怎么会。”安陵容贝齿轻轻一咬,那丝线便断了,“这福气太大,我哪里要的起。” 甄嬛托腮看她手里行云流水般穿针引线,懒声道:“哪里便要不起了?近日朝中都在传立储一事……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更属意谁。” 安陵容笑了笑:“说是这般说……可皇上的心意,哪里是咱们能说得准的。况且……”她对着甄嬛眨了眨眼,促狭道,“我还等着姐姐封贵妃那一日呢,到时候姐姐可得多赏我几把金瓜子才是。” “你这人!” 说来说去,倒是变成打趣她的话了。 甄嬛望着她绣花时的娴静模样,忽然道:“陵容,哪日得闲了你也给我做件寝衣罢。” 安陵容抬眼望她,甄嬛有些委屈地贴了贴心口:“这件都穿旧了。” 看她望向自己时波光潋滟的一双眼,安陵容唇边勾起一个分外动人的弧度。 “好。” 养心殿 皇帝放下朱笔,看着桌案上的圣旨,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来。 苏培盛在一旁伺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封钟粹宫娘娘为贵妃的事儿着实有些突然了。 虽说怡妃娘娘在妃位也坐了许久了,可依着皇帝的个性,苏培盛还以为要等……新主登基的时候,钟粹宫娘娘的位份才会往上挪呢,没成想,倒是此时先风光一步了。 皇帝自然有他的考量,他年岁渐大了,加之身子早已不复当年健壮,时常有病痛,眼下须得尽早择出储君来才是。 可他又不愿他的儿子如当年的废太子一般,早早确立了名分,只会害了他。 加之他看好的儿子母族实在太过衰微,只得一个任五品官的安景琛勉强算得上是中用,皇帝虽不愿见着如佟佳氏一般跋扈强盛的天子母家,却也不能叫他们面子上太过难看。 为安比槐那个废物再加封爵位,莫说是皇帝自己心中不乐意,便是朝臣们听着了这消息也定是要吵嚷个不休的。 思来想去,还是封怡妃为贵妃更妥当一些。 终究她也伺候了他十年光景了,人婉顺得体,又给了他一对龙凤双生的孩子,皇帝心中也是属意她为贵妃的。 安陵容听着这个消息时,倒是怔愣了一会儿。 “怎么,不高兴?” 皇帝甩了甩翡翠念珠,看着她脸上有些迷茫的神色,难得笑了笑:“欢喜傻了不成?连谢恩都忘了。” 一旁垂首伺候的宝桑恨不得替主子嗑几十个响头谢恩。 安陵容离座谢恩,见她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皇帝伸出双手:“来。” 安陵容将手放在他不复当年有力的手中,依旧清丽盈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笑意:“臣妾只是在想,臣妾何德何能,能担得这样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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