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骂骂咧咧,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谁不自私呢,我也自私。” 微凉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温泉池内,天气真冷,让每一声感叹都有了雾的形状。 且不与他高谈阔论那些远大抱负,单是疼痛难忍的生育过程,又有谁想要面对呢? 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可不会相信,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这种鬼话,因为就算羽生选手对她的爱意无微不至,生育的损耗也不会平等地造访男女双方。 “我会长斑、变胖、四肢浮肿、脾气变得古怪又敏感,随着激素分泌黑色素会沉积在每一块原本粉嫩的皮肤,来自身体内部的撕裂感般会成为这辈子最难以忘却的疼痛。” 白舟平静的陈述着,像如今落下的雪花般轻飘飘没有实感,可她知道自己当前的镇定也仅仅是因为尚未切身经历。 “我知道这是每一位母亲都必然经历的过程,如今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可我依旧怕自己会是那个不怎么幸运的倒霉蛋。” 女孩拉着羽生的手放到自己柔软的小腹上,轻柔的水流拂过肌肤,是羊脂玉般的光滑触感。 “我有可能会长妊辰纹,可不是那种不起眼的小伤口,它会丛横交错在我的肚子上,青紫发黑、像一张包裹脓痂的蛛网。” 羽生想要说话,可却被白舟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但我依旧没有成熟到能悦纳那样糟糕的自己。” “我是不是也很自私,yuzu?” 女孩反问,语气轻巧,可问题却没那么容易解决。就像如今头顶的夜空,群星璀璨、但少了其中任何一颗也不会有人察觉,事实若拉长历史的洪流就会发现,每一个人能产生的价值都微不足道,及时行乐、无疑是活在当下一种相当划算的选择。 “那我们逃吧,舟酱。” 羽生没有回答白舟的问题,而是托着她的下腋一股脑把她从水里拔了出来,女孩被扛在肩上的样子像是一只扑腾的小鲤鱼。 “只要我们逃得够快,就没有人能催得了我们。” 他转身从池中跃起,笑眯眯地向连接卧房的阳台跑去,急匆匆的步调甚至没有在腰间围上浴巾。 光着屁股的羽生选手放声大笑着,笑他们的庸人自扰,笑光溜溜的两人看上去真是没脸没皮。 可人降生于世间本就赤条条而来,又何必戴上无谓的枷锁,若只想一路狂奔下去,那就少带些行装。 “舟酱,明年我们去哪里旅行?” “芬兰怎么样,如果从海上出发,我们可以乘游轮。”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因为那里有极光、赫尔辛基的雪,以及女神裙摆下最美的星空。” ... 轮船靠岸,他们的海上之旅告一段落,码头上红绿相间的彩灯是圣诞夜的专属。 这里是芬兰,圣诞老人的故乡,有红鼻的驯鹿、高大的雪橇,盛着满仓的礼物进入每一个童心未泯的美梦。 羽生记得上次来赫尔辛基还是七年前,而这次希望的馈赠或许不再只是一块金牌。 “我不去。” “要跳你自己跳,别拉上我。” 白舟一屁股坐在餐厅的橡木椅上,用全身力气对抗着男孩地拖拽。 她方才的晚餐就着热红酒吃完了一整块上好的烟熏三文鱼和半份薯饼,并用当地特色的蓝莓派填满胃里最后一丝缝隙,要是现在运动估计会直接吐在羽生的外套上。 “就去玩玩,你看都是人,多热闹。”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流淌着维京血脉的后裔向来用热情的舞蹈来抵御寒冷的气温与凌冽的风,奏响欢快鼓点的康特勒琴是波尔卡舞曲最好的伴侣。 餐厅中央的舞池里人头攒动,与轮船上盛装又故作矜持的暧昧氛围不同,交换着啤酒与笑声,皮靴的后跟狠狠踏着木制地板,以原始的生命力,诱惑着众人加入。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羽生像抱一只猫,轻巧地提着白舟的后颈皮就把她拎入了人堆。 若是回忆,他们曾经在加拿大也有类似的经历,羽生好像尤为钟爱带她隐没在无人相识的热闹地带 ,然后发一些尚可被称之为情趣的小疯。 比如现在,两人加入的唐突,全然不懂舞步的规律和节奏,像是游走在浮岛的夹缝中,光是避免触礁就自顾不暇。迎面而来两个啤酒相碰的胖先生,白舟猛得一个扭头才避免被飞溅的金黄液体泼洒一脸。 刚认识时她总觉得羽生宅,独自窝在房间里一打游戏就是整个通宵,可相处的时间越长,就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性。 他还是爱热闹的,调皮的个性甚至称得上顽劣,不过能留给他发疯的机会并不多,因为自尊心会让他在外人面前保持温良。 而白舟无疑是人后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她正大喊大叫让羽生放开她,可男孩还不知好歹的提着她转圈圈,比餐厅老板养的雪橇犬更像个二哈,他作为优雅的八音盒小人自然不会晕眩,可女孩的胃里早以开始翻江倒海。 刚刚说她吃撑了可不是玩笑话,要是眼前景象再猛烈晃动一下,就只定忍不住了。 白舟死死得捏着羽生的衣襟,怒气张扬在紧锁的眉头打算对准羽生的皮靴狠狠来上一脚。 然而男孩却在前一刻停止了胡闹,他们停在舞池中心,羽生笑眯眯地看着她,并用手轻轻抚摸她圆鼓鼓的肚皮,像是在掂量说你今晚确实吃了不少。 他总是这样,知道在恰当的时刻适可而止,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然后静等对方把脏话下咽。 女孩的巴掌停在了离这张俊秀小脸寸许的地方,并最终厌厌地搭上了他的肩膀,而白舟大口的喘气时却瞧见有一缕头顶的暖光打在了羽生毛绒绒的发丝,并溜入他狡黠的眼眸。 多年后再回忆,她已经不记得那天三文鱼的口味或是蓝莓派的香气,而那种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和男孩眼里的光却始终让她记忆犹新。 那是一种清澈的目光,深褐的瞳孔被冷调的眼白包裹,像是下一秒就会凑上来感受到他睫毛的轻颤。 即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女孩也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那种始终令她着迷的气势,通俗来讲就是被媒体追着营销的少年感。 不过那种少年感不能仅仅被概括为白衬衫或是午后阳光之类的感受,而是一种始终能爱与被爱的能力。 永远追寻自我,又始终能接纳每个人的爱,像是北极圈附近一直悬停在地平线上的太阳,一直以不灼热的温度守护仿若黎明的白昼。 她钟爱羽生选手这样的气质,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如此,任何其他美好的事物都不值得以此为代价而获得。 可现实却并没有给白舟过多深思的机会,因为下一秒她就听见羽生吃痛的惊呼。 他的屁股被狠狠挨了一下,男孩转身发现竟是一根有些年头的白桦木拐杖。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年轻女性在舞池里闲庭信步,并被身侧的男性扶着腰和圆鼓鼓的肚子,那多半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先生,你应该照顾好你的太太。” “孕妇可不适合在舞池里胡闹。” 带着金丝眼镜的店主太太狠狠地教训着眼前的男青年,徒留两人瞪大眼睛,凌乱在具有浓厚当地口音的英语里。 可恶,奇耻大辱,白舟感觉自己三年来所有的锻炼成果,都在此刻被否定的干干净净。 ... “别笑。” “不许笑。” “你笑得太大声了yuzu!” “可你即使脚步迈得再轻,雪地上的脚印也不会变浅哦,舟酱。” 羽生一个大跨步站在白舟身前,替她遮挡逐渐变大的风雪,北欧的天气还是那么变化无常,上一秒是童话里的白色王国,下一秒就得直面零下二十度的北风。 “收腹走路怪累的,相信我只是老太太眼神不好,这个冬天你一点没长胖。”男孩试图解释,可怎么听也像越描越黑。 “再多嘴就让你罚站酒店门口,张嘴吃一晚上漫天飞舞的免费刨冰哦。”白舟示威似的举起拳头,不过被毛手套包裹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 他们饭后刚从圣诞集市回来,提着大包小包送给亲戚朋友的礼物,而女孩手里的物件看上去格外特别。 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玻璃花瓶,产自赫尔辛基五十公里外的小镇iittala,作为芬兰精湛玻璃工艺的代表,瓶身在路灯下泛着渐变的五彩光泽,极薄通透的质感和流畅的曲线暗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它很贵重,字面意义上的又贵又重,半人高的体量抱得白舟手臂酸疼,女孩走在没入脚踝的雪地里,像个运送巨大橡果的贪心松鼠。 而它瓶口还插着一束被打包好的兰铃干花,繁密的花苞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使白舟得左右探脑袋才能看清眼前的路。 “如果川子的预产期是一月份,我们是不是提两罐奶粉去医院看望她更合适些。”羽生善意地提醒着,对于医院巴掌大的床头柜,这瓶花束着实占地方。 “要买奶粉那也是给孩子用的,但这份礼物是川子的。”白舟扶着酸疼的老腰,用膝盖一顶就换了个胳膊继续抱着。 女孩嘲笑着羽生男性思维固有的实用主义,说就算把奶粉堆成领奖台也不能给刚流完半斤血的产妇带来半点快乐。 白舟说自己到时候就要捧着这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去看望刚完成十月革命的姐妹。 别人或许会祝愿川子成为一名能干的母亲,而白舟只想自己的朋友能和这瓶花束一样青春永驻。 “瞧你这话说的,别把实用主义贬低的一无是处,我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直男。”羽生从女孩手里夺走了花瓶,说这么重的玩意还是得让未来孩子的干爹拿着。 “除了奶粉,我当然还准备了别的一点心意。”男孩暗自得意的补充。 “你打算送些什么?”白舟真见不得他这副卖关子的样子。 “一张六个零的支票怎么样。”羽生先前一步走到下榻酒店的大门旁,彬彬有礼的拉开门把手,像是迎接女孩前往他设定好的康庄大道。 “你祝川子青春永驻,我自然得赞助她下半辈子的面膜、美容仪和一年两次最贵的玻尿酸。” 身后的大门被羽生严丝合缝的关拢,室内常年二十四度的气温和屋外的风雪大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头顶和身上的雪融化成会滴滴答答,黏在身上又湿又冷。 可那束风干的铃兰却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完好,它被护在羽生风衣的外套里,娇美至极。 事实上,他真的始终和白舟站在同一战线,羽生当然懂这花瓶与铃兰花在女孩心目中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而如果可以他也想有人祝他青春永驻。 可人终究不似花朵能被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就像终会结束的舞会、终会融化的积雪,就算他拒绝、抵抗也终究不是十九岁时的那个少年了。他牵着白舟拼命的向外逃跑,但还是会主动为自己买上回程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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