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诸葛玄带上门,招呼阿楚与孙策坐下。 “见过诸葛先生。”孙策跟在阿楚身后乖巧地拱手作揖,诸葛玄点头后,才规矩地坐上蔺席。 孙坚在外的时间更多些,因此大部分时候教导孙策的是吴夫人。阿楚没想到孙策竟也算进退有度,实在与后世人们想象中的小霸王有点差异,觉得相当有趣,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与诸葛玄打了招呼。 诸葛玄早就习惯了阿楚的随便,也不太在意,只对小孙策含笑颔首,“这位就是孙家大郎吧,真是虎父无犬子,”这样说着,他转头望向阿楚,“看来阿楚是准备明日与孙将军同行了。” “这都被先生猜到啦。 只是我记挂先生,所以就过来看看您。” 诸葛玄笑了:“你这小滑头。是来看我,还是带孙小郎君来‘探路’的?” 他在“探路”上加了重音,显然已经猜到明天阿楚和孙策的打算。 阿楚讪讪一笑,把准备好的奉承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学生来时,看李府戒备严谨,门房庭院都有人看护,真是吓了一跳。” “李君性格如此,他一向对家中守备很在意。”诸葛玄也不追究阿楚,认真地回答了她。他想了想,补充道: “明日冠礼,眼下载鸡酒的家丁还未送来货物,李君担忧,加强守卫也是应当的。” 孙策本也耐心听着,只是听到“鸡酒”,也拧起眉,皱着脸思索:“我昨日傍晚习枪回来,还看到有货人载了呢。李府的迟迟不到,难道是因为份量太大了吗?” 阿楚没有说话。 实际上,“鸡酒”二字一入耳,她就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只是阿楚脑袋尚未反应过来,心便已经一沉,头皮发麻。 她想起来,典韦在富春刺杀李永时,正是扮作运载鸡酒之人,停留在李府门前的。 阿楚的脊背绷直,拳头不由握紧了,冷汗在一瞬间爬上后背。 永故富春长,备卫甚谨。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门开,怀匕首入杀永,并杀其妻,徐出,取车上刀戟,步去。 ——这是史实。 这件史书一笔带过的小小的插曲,关系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普通人的姓名。它既没有像官渡赤壁那样关系到天下局势,也没有像隆中对与十胜十败那般决定着一个势力的道路。它最多、最多不过是,死了一对夫妻,成就了一个武将最初的声名。 却掀起秦楚心中惊涛骇浪。 如果现在走出去,就可以亲手改变既定的历史、两个凡人的一生。 时代洪流推着万物前行,人的性命微如草芥,轻易便被裹挟离去。 如果能看到它,你会选择抽刀断水吗?
第11章 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阿楚想。 她带着一千年的记忆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改变这世界吗? 她跟随诸葛玄来到富春,何尝不是为了逃出伏宅小院,离天下近一些,离历史近一些呢? 阿楚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又潦草和诸葛玄应付了几句,便找了借口跑开了。诸葛玄知道她素有主张,也就放任她去了,只留下孙策,说要和他聊聊富春周边之事。 庭院接着大门,阿楚在这里既能看到院外景象,又不会过分打扰到护卫,惹他们紧张,是此时最好的去处。 系统刚被解除禁言,此时一点也不敢招惹阿楚,只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发光发热,以期能稍微抬高点自己的用户评分: “亲亲,这边可以给您开一个‘无限军马’体验套餐 ,把李府围起来就没有危险啦。 “或者给您开一个‘锁定时间’,把祸根扼杀在摇篮中哦。 “如果都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把您的‘无限生命’转移到未来受害者身上。” 阿楚听着它那些来自未来的术语,眼皮一跳。它言语间表现得与从前无二,依然视她为“尊贵的玩家”,好像这里还是那个自由的游戏世界,阿楚自己却觉得已有所不同了。 八年的儿童生活与今日意识到的“历史注定”,让她隐约触摸到了虚拟与真实的边界。 阿楚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庭,李府为了冠礼特意的清场,使它在熙攘街市中安静得几乎突兀。 “不用,再等等吧。” 据诸葛玄所说,李永方才正在西厢房中与筮人商谈明日流程,此时应已接近尾声;载货一事迟迟没有进展,这本是李家夫人操持,却在这等大事上出了差错,自然着急,刚刚还派人去请了李永,预备出门询问情况。 “冠礼在即,李家夫妇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是不可多得的时机。他如果足够聪明,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她盯着门外呢喃。 日中时刻,太阳高悬在天上,把市集照得明亮而热闹。正午日光的明暗交界线落在院墙顶上,将李府与街道划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她听到牛蹄踏过地面的闷响、车轮碾过泥路的摩擦声,商贩买家交流时的问好告别,孩童的嬉笑声。 系统闭了嘴,门前护卫亦没有注意她,阿楚于是自顾找了根方柱倚着,静静地盯着外头,心中思绪万千,满脑子都是“应当怎样”。 一是李刘二家的仇怨。她方才问过诸葛玄,得到的却只有“我也不知,但李君为人正直,不会轻易与人结怨”这样模糊的答案。阿楚自己,也没有与他真正交流过,当中是非不好判断。 二来,她的确的想见见这些留名于史的能臣名将,如果能收拢,更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她徒有这心思,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幼稚女童,断然服不了典韦那样的武将。 如此,又待如何呢? 阿楚想,既然她没有更多讯息判断是非,也无利可图,那么也无须过分谋划什么了:她会破坏这场刺杀,但接下来如何,还得看情况决定。 太阳如常向西偏移,市集的人来了又走,孙策耐不住无聊,跑来庭院寻她玩耍,阿楚还是抱胸依靠着方柱,前所未有安静地等待着那个连接她与这时代的节点。 终于,被她等到了。 这个与世界相处的转折点。 黄牛沉重的步伐终于停下,独轮车的把手被主人随意放下,停在李府门口的男人肤色黝黑,身量不算高,但尤其健壮,须发蓬松、眉毛斜飞,看起来不太好招惹。 阿楚敏锐地注意到他停下时的动作,在看到门口两个护卫时有细微的停顿,且此人停下运车后,双手很短暂地垂下了,这是人“不习惯”或是“不知做什么”时常有的动作。 此外,他肩上挂着的葛布虽不叫新、也不平整,但褶皱却杂乱无序,只有不常用、鲜少折叠的布料才会如此。 “他胸前似乎藏了东西。”系统忽然出声提醒。 阿楚点头:“是匕首。” “玩家觉得是他?” “一定是他,不会错。” 此时,这位“相貌魁梧,膂力过人”的汉末名将已在和门前侍卫交谈了。那侍卫见他满头是汗,从独轮车里取出一坛酒,便向里唤了一声。前堂很快有侍婢小跑出来,听侍卫交代了两句,往厢房去告知主人了。 典韦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阿楚,但她的外貌实在毫无威胁性,甚至还获得了典韦的一个微笑。 阿楚:“……啊?”等一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典韦当然不管阿楚是什么意思,他任侠之士,既然受了刘氏的求助,今日是必要杀了李永的。若是能一举将他妻儿也葬送了,自是再好不过。 李永害了刘家独子,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也敢大张旗鼓地为自家长子举办冠礼,此仇便是今日报不了,也不能让李家这冠礼举行的如此顺遂。 尽管如此,流程还是得走的。侍卫将长槊靠在门边,走到车旁,弯腰开始检查货物。典韦让到一侧,牵着牛头的配绳,拍了拍它的头,他这时看起来竟然已像个真正的车夫了。 阿楚看到他怀里闪过寒光,仗着系统加持,眯起眼又细细扫了一遍,确认他是将凶器藏在了胸前——果真是把匕首。 她松了松拳头,再握紧时才意识到,自己手里以满是虚汗。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这个世界的现实如此接近过。 “我……先给我套装备,呃、护心镜吧。”她稳了心神,指示系统。 人工智能显然比她冷静多了。它难得可靠地给阿楚提了有用的建议:“玩家有挂在身上,而且痛感失灵,其实没必要用这些。” 阿楚:“那给我也弄把匕首。” 系统:“你是想和他互刺?他杀了李永你再扑上去给他一刀?” 阿楚不耐烦了:“行,给我把剑,要开刃的,我现在就送走他。” “……你不是想结识他吗?!” 阿楚冷笑一声:“得不到的就毁掉。” “……” “骗你的,”阿楚掂了掂手里的剑,发现比伏诚给的那把沉了不少,“有备无患嘛。起码能挡他几下。” 正说话时,身后已传来脚步声。方才孙策跑来和她说,筮人已经从侧门离开了,典韦推车来时,婢女又去通报主人了,此时来的是谁,想都不用想。 典韦比她更早注意到了李永,暗光从眼中一闪而过。他还是低着头只看地面,和所有载酒货夫表现无二。 阿楚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门内左侧,恰好对着典韦。她跟着几人一同作揖: “李大人。” 李永停下脚步,先没有管典韦,对阿楚笑了一笑: “这便是不其侯家的女公子吧。这几日忙着料理冠礼之事,未来得及招呼,实在抱歉。胤谊就在堂后院里,我唤人领女公子过去。” 阿楚摇摇头:“多谢李大人,阿楚已经见过先生了。 只是我听闻李府货物交接是夫人操持,少有疏漏,才想来看看,好学习了用在我家。大人不用管我。” “女公子果真聪颖向上。”李永哈哈一笑,不再提了。 他看上去比诸葛玄年轻一些,须短而微胖,是位相貌很和蔼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场,他转头与典韦交谈时,表情平和了许多,至少没有皱眉发怒的迹象了,但脸仍是板着,一副严肃的模样: “这回怎么送得这样慢?” “拉车的牛害了瘟,半途倒下了,小人寻了好几日才找到新的,因此延误了时间。” “唉。你起来吧,我看看货量。”李永向货车走去。 典韦垂着头站起来,阿楚看见他的右手与双腿已经绷紧,是开始发力的样子。 侍卫和李永都没有注意到典韦。侍卫向两侧各自退步,让出向前的路,李永于是慢慢走到车边。 阿楚咬住下唇。她紧紧盯着典韦,在心里默数: 一步、两步、三步…… 典韦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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