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缄默过后,我给她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事已至此,除却跟老君请一盏忘情水之外,似乎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五公主嘀咕道:“这倒是个办法,可这忘情水该怎么才能让六妹老老实实地喝了呢?” 我打量着桌上的木盒,心思飘到了旁处,漫不经心地说:“这就看公主的能耐了。” 五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站了起来,摆开一副带着轻松愉悦的笑颜跳出门去。 看来沉稳这两个字是真的跟她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五公主一走,我当即收了木盒在手,闪身出门,往东天门而去。 东天门是距离东方最近的一个天门,由持国天王把守,我还未出天门,便瞧见那孙悟空与持国天王闹作一团,毛绒绒的手与持国天王银色甲胄下的白衣形成了极为鲜明对比。 闪出了天门,向东而去,穿过东海,在极东之处有一座海岛。 我记得最早是敖丙带我来的这座海岛,那时候岛上还是林花醉春红,碧色悠悠的好景色。现在却教我化作一方冰天雪地,四季飘雪不同,常年不见青空。 不过岛上那百里的梅林倒是生得极好,行宫让我建在梅林边上,或红或粉或白的花儿,常常随风飘落,或是为这一片洁白添上些许颜色,或是与这片雪世界融为一体。 我捧着张基清送来的锦绣木盒在结界外站了许久,炽白的烈阳悬在碧蓝的天上,蓝湛湛的海水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出水面,又极速下沉,溅起的些许浪花随之归于平静,就像我波澜不惊的情绪偶有起伏,又迅速的失去活力。 定神半晌,我打开结界,入了海岛,满目的洁白有些晃眼,踏在雪上,响起的‘沙沙’声与这片静谧的世界格格不入。 行不多时,这座常年被封存的行宫出现在我眼前,砖石墙壁尽用白玉制成,是我诸多行宫中用料最好的一座,可能也是最简陋的一座,只有一层。 推开大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方白玉贡台,贡台上只悬着一柄长剑,剑刃上闪烁着凛凛寒光。 这剑唤做无定四象剑,原是从前的应龙王陨落之前所用之兵。我从北溟海里取了来,预备给敖丙做及冠礼,偏赶在他生辰前几天,他被那敖谨矜使一门奇诡的阵法困住,我寻到他,便早早将此物给到他,可哪能料到这神兵在他手上待不许久。 将木盒放到贡台上,我把长剑取下,化成一柄折扇。打开后现出一副画来,湛蓝的天空中腾飞着一只朱红的雀儿,雀儿振翅高飞,身后飘着几片绯红的云霞。云彩下是一座龙形山脉,山下是一湾黑水,黑水上浮有一舟。 仔细看却发现那小舟是一只玄武露出水面的龟甲,甲壳上立着一位执扇侧身而立的白衣人在眺望天空。 我将折扇合起,捧起贡台上的木盒,走到右侧墙角半蹲下来,将从下往上倒数第三行,从右向左数的第三块的墙砖用折扇轻轻一按,沉进三分。 “咔嚓”一声脆响,身后二尺方圆的地砖陡然消失,现出一条下沉的白玉阶。 共有二十阶,下去后,再往前走二十步,左转再下二十阶,便是一方小小的暗室,室内悬有明珠,将这暗室照得亮若白昼。 这暗室依照我记忆中敖丙的寝宫打造,四面墙上有各有一副画像,大小各不相同,十岁的敖丙,十七岁的敖丙,二十岁的敖丙,还有一副......是十七那年抱着棺材去东海岸的我。 桌上放着几只小小的雕像,是从前做人时用獓骃的角来雕的。獓骃的角无比坚牢,普通的刻刀雕它不动,我便将火尖枪化作刻刀,可火尖枪又太利,于是从来自诩天才的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罕见地吃了些亏。 敖丙送过我很多东西,有些在我身上戴着,有些被我封存起来,可我回赠给他的却只有一柄折扇,还有这几只兵未能给到他的雕刻。 其实现在想想,是应该庆幸当时早早就把那四象扇给到他了,否则......人总是不能经常想起旧事的,想得多了,便觉得心酸,眼酸,鼻酸...... 我移开放在雕刻上的目光,将木盒打开,轻轻叹了口气,“她的物件儿本不配在这里,可我总要与你添些陪葬不是?”随手湮灭了盒里跃动着活气的灵光,将这盒子里的物件儿也变作死物。 “依我从前的性子来说,本该将她挫骨扬灰才是,可她又与你有些亲缘,依你的性子来说,便不会这样对她,可轻饶了她,我又觉着抱歉了些,便就留她半条性命苟且着......” 我望着桌面自言自语,忽然觉察到这海岛附近多出了另外一道气息,于是将身一转,忙从这暗室出去,将一切恢复原状。 万丈深渊可见底,三寸人心难思量。 每个人都藏着稀奇古怪的小秘密,不容旁人窥探,而我在这方面与常人并无不同,故而出了大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那道陌生的气息。 令人奇怪的是,我翻遍了整座海岛,也不曾找到什么人迹,只是结界入口处的雪地上,新落了些梅花瓣。 或许是有人路过此处,而我又太过敏觉,多心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梅林下立了个把时辰,用神识在海岛上反复搜寻,再探不到除我之外的任何气息,确认了是打此路过的哪位仙家的可能后,这才拂去了满身的雪花儿,从结界里出来。 雪花落了我满头满身,使我如同冰雕一般,阳光驱散了我身上打结界里带出来的寒意。 我瞧瞧蓝得深邃的海面,却是见不到底,踏着风火轮自这片风不停雪不住的海岛上离开,转回天界。 来时走的是东天门,为了防止有听着些什么风声的仙女过去堵我,闹出什么笑话,我绕路走了南天门。 增长天王半点不改八卦本色,将我拦住了,一本正经地说:“三太子,那隐居在北冥海里几千年的执明神君现身了,并且跑到陵光神君的地盘上滋了事。” 四方神君避世不出几千年,孟章神君青龙与监兵神君白虎倒还好说,但玄武与朱雀这两人脾性完全相反,从不对付,除了从前共同在应龙王手下做事,应该有几千年没什么交集了吧? 我不解的神情极好地愉悦了增长天王的心思,他不待我问出口便接着说道:“听说是那应龙王留下的什么东西焕发了一丝生气,执明神君以为是陵光神君以自己的朱雀丹火强行铸炼所致。” 想到那四象扇还在我这里,我干干一笑:“四方神倒是忠心耿耿。” 增长天王突然向四周打望一番,将我拉到一边,避开了天兵,悄声说道:“三太子,小神这里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我向下方人间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什么样的消息能让你增长天王这般当心?” “这消息非比寻常,却与你三太子有些干系。”增长天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少时打死那龙王三太子敖丙,据说便是那应龙王投生而来,只是碍于三太子你身担天界重职,旁人不敢轻言冒犯,这才没有传开。” 我谢谢你啊...... “哪吒并不关心什么蜚语流言,也不干什么一言堂的官司,最大的心愿是人世间海晏河清,盛世安平。”我笑了笑,向增长天王拱手道一声谢,转进天门里,慢悠悠地晃到东天门里的妙严宫。 我想,这件事需要同老师讨论一番。最起码,师尊会给到我一个最有用的建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5 07:14:53~2022-02-06 17: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菩提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一日奔忙 入了妙严宫, 三重门里没有一个童子守着,只师尊一人倚在树下的棋盘上与自己下棋,眉目间的闲适中却透着一丝苦恼, 我自寻了张椅子坐下。 许是执迷于如何棋局,师尊似乎没有发现我来, 连眼神都不曾分我一个。 我上前瞧一瞧, 发现这盘棋让他给下成了一盘死局,仅剩的那枚棋子放在哪处都无可解之法。 我幽幽开口:“师尊。” 师尊的眼神依旧不曾从棋盘上挪开, 闻声只是问道:“眼睛如何,可还适用?” “都好,不过......”我想着增长天王的话,转而说道:“徒儿最近听到一个传闻。” 师尊围着棋盘打转:“说来听听。” 我直言不讳地问道:“敖丙是上一任应龙转生吧?” 师尊依旧不紧不慢地:“差不多有两千年了吧, 现在计较他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干系?” 我道:“执明神君打从北溟海里出来了。” 听我此言, 师尊终于顿住脚步,将手上的最后一颗棋子放回棋盏里, 眼神从棋盘上移开, 定定地望着我吐出了一个“是”字。 增长天王说那应龙王留下的什么东西重新焕发了生气,执明神君因此步出北溟海,而师尊现在明确地告诉我敖丙的确是那应龙王转生而来, 如此来说, 是不是意味着敖丙还有一线生机? 我起身拱手一揖:“徒儿告退,改日闲暇再来拜会师尊。” 转到门口之时,师尊许是想到什么,将我喊住:“哪吒,为师还当你这许多年来是真的转了性子。” 我停下步伐, 应道:“有一线生机便是好事,何必计较那么多?” 他可以是上一任应龙神王, 也可以是东海龙三太子,我并不计较最后活着的是哪一位,也不计较是这人否还能记得从前的旧交情。 微风浮动,缥缈了烟云,在师尊的叹息声中,我纵一道红光离开了妙严宫,回到太子府里。 我在左侧厅里坐着发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杨婵,也不知她在华山过得可还好么,正想教鹤云拿水镜来看一看她,却又想起不合规矩,便就作罢。 还是等哪日去看看她吧,一个人在华山,想也是有些孤单。 不知过了几许时辰,鹤云敲了敲门,我扫他一眼,他禀报道:“殿下,北溟海执明神君递上拜帖来见,说殿下曾欠他一个人情。” 我的目光越过鹤云,从门口斜望出去,只见正厅中坐着一位玄色衣裳的中年男子,神色凝重,似在沉思。 应该就是执明神君了。 我整整衣襟,把袖扣一紧,信步踏进正厅,拱手道:“执明神君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来?” 执明神君直言直语:“三太子当年从我这里取走一样物什,为此答应过我一个条件,不知三太子可还记得?” 你都讲得这样清楚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更何况我才去看过那样东西! 我点头笑道:“时时记挂于心,不敢忘却。神君有何事要哪吒帮忙,但请讲来,哪吒必当竭力而为。” 执明神君眸光幽深,闪烁着古朴的沧桑,站起身来,凑到我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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