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逸闻的味道过于浓重,于是我让金吒暂且在此等上一等,我迎上前去与他两个打了招呼, 问及他们所议之事。 “是什么个缘故,竟让汉钟离也愁得焦头烂额?” 对于吕洞宾、何仙姑、牡丹仙子三人之间的那些事, 我是个知情人,钟离权听我言问,只是摇头,不愿意将此时间的细节说了与我听,却是孙悟空坦坦荡荡,开口言说:“何仙姑么,她想要吕仙、牡丹仙子与她一道再下凡尘走一趟,以期彻底斩断情缘。依钟离老兄的看法来说,实在不太可能实现,除非想法儿设计吕洞宾与牡丹仙子一起犯错,如此方可使他二人同下凡尘。” 给他们一人喂一颗浮梦丸忘却前尘,也比何仙姑这般想法来得轻易…… 我盯着孙悟空的眼睛,挂上了一副认真神色,问道:“即便他二人同入凡间,何仙姑又以何等理由下界?” 孙悟空当真是个乖的,我如此明显地诱导于他,他竟乖乖说了实话:“吕仙与牡丹仙子下界,何仙姑打着以助他二人一臂之力的由头请求同去。” 旁人受罚下界,她自请下界帮忙……莫说牡丹仙子不可能吃她这个亏,就是吕洞宾是否能因她一念之故再去坑牡丹仙子一次也是个悬念。 若是当真这般行事,良心上能过意得去吗? 许是未曾设想孙悟空此时竟通了根直肠子,言语中一点拐弯抹角的委婉都没有,钟离权的脸上一下子沉得像是能滴下水来。 “恕哪吒直言,此举是为异想天开,绝无可能。”我不想粉饰太平,故而把话说得毫不客气:“悟空年岁尚小,不知他三人之间龃龉,难道钟离兄也不晓得内情么?” 孙悟空听言,顿时来了精神。 我接着说道:“钟离兄与何仙姑关系更为亲近,偏向何仙姑也是常事,只是事情可一不可再,上一回险些坑去了牡丹仙子大半身家性命,今次还要重蹈覆辙么?即便想要牡丹下界,也万不该设计让她来犯错被罚。” 钟离权沉着面色:“三太子要插手此事不成?” 我摆了摆手,开口说起大实话:“哪吒本是局外人,不该插手你们的事,可说句不该说的话,牡丹从始至终也不曾亏欠了你们八仙什么,反倒是八仙欠她一份人情,坑人也该换个人来坑了,同样的事,若再来一次,恐怕天生的仙葩花王之身,也救不了她第二回 了吧?若仙姑执意如此,是否应该先把内丹还给牡丹仙子?” 许是被我这番话戳到了痛点,钟离权捋着长须低头看地上的云雾,声色顿时低了下去,没有了先前那般底气:“容我再细想一想,再想一想……” “好复杂……”孙悟空挠挠头,望着钟离权悻然前行的背影说道:“汉钟离,你回去还是好好再劝劝何仙姑吧。” 孙悟空挥着手,脚下却一步不动,我瞧他一眼,他却只是呵呵笑。 金吒瞧了瞧钟离权的背影,小跑着上来,问道:“哪吒你说了些什么,汉钟离怎么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我只是说了一些事实……走吧。” 孙悟空大摇大摆地跟着跳进了三凤宫内,这里看看,那里碰碰。金吒紧紧地盯着宫门,大抵是在等三公主罢! 好奇心这个东西,凡是有智慧的生物都不能避免,猴儿也不能例外。 我吩咐着府中仙侍备酒席宴与金吒接风,一边向那小猴儿问道:“你想知道么?” 孙悟空戳着手臂上的金色绒毛,盯着壁橱上的一盆兰草连连点头,口中却小小声地为自己的好奇心辩解说:“你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万事并非只有一面,牡丹仙子针对何仙姑也非毫无缘由。 猴儿既然好奇,而我此刻也刚好闲暇,自然乐意与他说些闲情逸趣的事儿来打发些时辰。 大周初期,王母自凡间历劫归来,要开蟠桃会邀请新晋上天的诸位仙家,也为自己接风洗尘,吩咐牡丹仙子准备些仙花奇葩来装点瑶池。 吕洞宾那时初登上界,路过百花园时,瞧见了在万花丛中过的牡丹仙子,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牡丹仙子筹备瑶池所用仙葩之时,吕洞宾打着喜欢花草的旗号日日相陪,时时相伴,阴差阳错的共同研究出一株极艳极丽的情花。 瑶池会上,这株情花却坏了事,不仅惹得诸仙神思恍惚,还勾了何仙姑的心魂,她迷迷茫茫地当着诸天河汉的面向吕洞宾表露了心迹,言说钟情吕仙日久,借今日盛宴,求一个琴瑟和鸣。 那时的何仙姑,从神情便能瞧出恍惚之色,单是如此,也并非不可为也。 只是诸仙也大半如她一般神色,玉帝与王母这般活了不知多少纪元的人,一眼便看出场中仙卿的不对之处,于是命天医来查勘宴会中的一切物事。 天医才探过吃食、酒水,最后才去查那最不可能出现异样的装点之物,可偏偏就是从那株最为惹人注目的红花儿里勘测出了端倪。 原来那花儿在嫁接之时,牡丹仙子手边正巧没了丝线,是以用青丝绑定,吕洞宾心血来潮,也裁下了一缕头发,自念说:“人间结发为夫妻。”惹得从不曾入过凡尘的牡丹仙子羞红了脸,未去阻拦他的动作。 常言道,发为血之余,血由心间造,青丝表情丝,这两人时时都在一处,生出些异样情愫也不足为奇,牡丹仙子本身又是花中之王,她的一寸情思,这花儿便成了使人闻到香气便要意乱情迷,难以动心忍性的别样之物, 王母一怒之下,命雷公电母招来天雷电火击毁了那能使人生出别样情愫的花儿,清醒了宴会厅里诸仙,又将三人一同贬下凡间经历情劫。 神仙历劫,本该由命格仙君编纂人世走向,只是王母盛怒,不许命格插手,让他们三人在凡间自寻明路。 这三人的命途,各不相同。 吕仙生在,礼仪之家,安稳富足。 何仙姑比起牡丹仙子却要幸运的多,她生在匠人家中,虽不富裕,却有温饱。 铁拐李、张果老与那钟离权等人与她私交甚好,不顾王母的命令,借行走人间之名在暗中照拂着她,她这才出了娘胎,满城荷花便就开放,芬芳气息漫漫长空,人皆说她是仙人下凡来了。 而白牡丹这位最受王母宠爱的女仙,却在这场劫难里彻底落了下乘,在穷苦人家中呱呱落地。 牡丹仙子这一世为人,过得也比另两位惨了些,五六岁时就父母双亡,被人拐进烟花之地。 唯一幸运的是她与生俱来的美貌不曾被带走,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那楚馆里的鸨母见她颜色美好,便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十六岁时,名动满京城,开怀日引无数人竞价千金,其中便有那吕仙转世之人—— 吕岩。 吕岩家世甚好,是个文武全才的人,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这一日豪掷万两白银,拍下了白牡丹,震惊得老父灵牌抖三抖。然而却不曾动牡丹仙子一下,只是日日来这烟花场里瞧她,与她饮酒对诗,或是谈天论地。 吕岩说佳人不可唐突,要等到她自己愿意的那一天。 纵是长在烟花地,白牡丹也是女子,含情自带几分怯,除开羞答答瞧他一眼,也不去多说什么。 张果老等人一瞧,这不行啊,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何仙姑岂不是没戏唱了?掐指一算,何仙姑孝期将满,于是趁吕岩同友人出游之际,将外出采药的何仙姑引到他们附近,投石问路的石子击中了何仙姑的脚腕,惹她坠下山崖。 何仙姑虽然在张果老等人的照拂下被传得神乎其神,然而本身却是个弱女子,并不曾见过什么神迹显现。 吕岩闻听呼救之声,抬头一瞧,却是有人自山巅失足跌落,这足尖一点,凭风而起,一跃便是三五丈,搭救了仙姑无虞。 但二人却异口同声:“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张果老在云中窥探,听闻此言,偷偷地笑出了声,他才不会说这是他故意施法让他们曾在见过这般场景。 但张果老却不知自己此举为这三人日后留下了多大的祸端,那山下有一头被镇压多年的造梦兽。 两位仙人转世在身侧,一位真仙在头顶正当空,山底的造梦兽被仙气从梦中诱醒,一眼便瞧见了吕岩怀中那一袭淡粉颜色。而它那老对头食梦貘也随着它的清醒,自被镇压的深河底下,睁开了合闭多年的迷蒙眼,绽出道道毫光将泥沙搅动,昏沉了原本清澈透亮的河水。
第98章 旧事重提 造梦兽与食梦貘, 一个制造梦境,以万物梦境中生出的情绪为食;一个破坏梦境,以梦之本身为食。 二兽生来敌对, 却又谁也离不开谁,为了争夺对梦境的主权, 以人类的梦境为战场, 闹得不可开交,使得人类无一时安稳, 或昼或夜,睡立不安,长期在现实与残梦中挣扎,人类失去了大量的劳动力, 荒芜了田地, 饥年随之而来。 恍惚中的人类,分不清幻与真, 易子而食成了常事。 事情闹得太大, 影响到了下界的仙人香火,于是这件事就传进了九霄云殿之上,惹得玉帝震怒, 着令雷公电母劈醒世人, 将二兽分别镇于山水之间。 此时此刻,因仙气而被诱醒的造梦兽,盯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何仙姑,但它察觉到天空上还有其他仙神,不敢妄动。 何仙姑因这坠涯一事, 得以与吕岩结识,二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于是相互通报姓名,谈天论地之时,有诸多相同见解,一时间深有相见恨晚之意,当场结拜为异性兄妹。 吕岩去瞧白牡丹时,说起了自己那新结识的义妹,言语之间颇是亲近,白牡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此,从没对吕岩提过什么要求的白牡丹第一次开口提要求,便是让他离何仙姑远一些,她不喜欢。 初时,吕岩心里是开心的,有意减少了与何仙姑的往来,可每每有所接触,何仙姑总能让他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感觉。 一边是一见就钟情的白牡丹,一边是似曾相识的神交之友,吕岩犯了难。 直到有一天,何仙姑打山下救了一位身受重伤的青年。 但这青年不是别人,而是那山下被镇压了多时的造梦兽,它要让转世仙人心甘情愿贡献出自己的心血精魂,助它恢复伤势。因此,给自己编造了一个非常凄惨的身世,简直是如风中之飘絮,雨中之浮萍,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何仙姑心生怜悯,将他救回了家,悉心照料,周全体贴。 造梦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常常利用自己的能力,常常造些令仙姑脸红心跳的梦境。 吕岩深陷纠结之中,有一段时日不曾去那楚馆之地看望白牡丹了,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与仙姑断交,于是去替白牡丹赎身,将她暂且安置在别院之中。 别院距离吕府不远,内里是个清幽雅致的布置,白牡丹问他:“吕公子打算如何安置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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