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垂下眼皮摇了摇头,拧着眉头说道:“没什么,我父亲曾提起獓骃,让我遇见了能斩则斩,不能则逃。” 哦,原来如此,想着还有一物不曾送出,那人也不主动往洞府里跑,哪吒打了个呼哨,道:“先吃饭吧。” 乾元山往年为着金霞,只是走个形式,并不曾正经的过过年节,这一次有杨婵帮忙忙活,倒是正式了些,但也没有多热闹,只是饭菜丰盛许多。 哪吒心里有事,话也不多,待大黄跑到金光洞来时,将獓骃角制成的骨头赠给他,又教金霞添了双筷子,“胡景,坐下一起用年夜饭罢。” “诶,谢少山主!” 大黄坐下,与筷子做起斗争,不是他不争气,实在是化人时日尚短,他在山里又喜欢变成原形四处跑着替主人巡山,还未曾碰过人类使用的器物,7实在是胜不过这双在他手里花式扭曲的筷子之后,他只得无奈放下,抱着哪吒送他做武器的骨头端详。 清墨说:“你还真是雨露均沾,人人有份,就是不知道你会给三太子送些什么。” 要给敖丙送些什么,哪吒早在取下獓骃的角时就已经想好,只等闲下来之后再去细细雕琢。 “自是不必你管。”哪吒夹了些肉食放进胡景碗里,说道:“吃吧。” “谢少山主。”大黄一头扎进了碗里,也不知道是咂摸出了什么滋味儿,只听他嘟囔道:“好香,比血食好吃!”不一会儿,他抬起油光锃亮的清秀面庞,夸赞道:“杨姑娘手艺真好。” “喜欢吃就多吃些,”杨婵往大黄碗中夹了些其他吃食,又道:“你莫将脸埋在碗中,先拿手用,我教你用筷子么。你学我来。” “啊?”大黄抬起头,使袖子擦了把脸,啃了口蹄髈,顺口说道:“少山主,我刚在山下看到一只游魂。” “游魂么,”哪吒没当回事,随口说道:“不是满山都有?” 大黄叼着骨头,略作回忆,说道:“那个游魂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他好像是有意识地在咱们山门附近游荡,细看之下,依稀可见其形容秀美。” 形容秀美? 哪吒撑着下巴,问道:“在哪儿看见的?” 大黄不无遗憾地说:“山门东面,可惜他进不来,不然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你且先吃着,左右无事,待我出去瞧瞧。”说话间,哪吒去一边点了灯笼,慢悠悠晃出了门。 大黄疑问道:“怪哉,少山主方才还不当回事,怎么这会儿又摸黑天出去看。” 清墨笑道:“你若是不道那声‘虽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却形容俊美’之言,他或许就不当一回事了。” 大黄不解而问:“为什么?” 清墨放下筷子,将凳子移到火盆附近,哈哈笑道:“你少山主最是好颜色佳者,你既道那游魂形容俊美,他如何能不去一观?” 大黄继续问:“可是那游魂蓬头垢面,任他再是俊美,看着也不赏心悦目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清墨调侃道,“如此尚能教你看出俊美之色,若是洗净了好好收拾一番,岂非也是一绝色?” “哦。”大黄低低应了一声,捧着碗蹲到清墨身边,与他小声说着什么。 哪吒出了金光洞,在山门前寻了半晌,破衣烂衫的游魂见了不少,却没见到哪个是有意识地在游荡,倒是满处都有着随风飘的死魂。 依着大黄所言,哪吒往东又行了近十丈路左右,林子里的游魂群里,有一魂魄左右穿行,像是被困其中,又像是在寻找出路。 哪吒寻了好一会儿,方将那左右游荡的魂魄收进眼中,随指一勾,便将他勾到眼前,举着灯笼照一照,确能看出是个好模样的,只是脸上尚有惊慌之色。 “死都死了,你怕什么?” 那游魂慌慌张退后几步,低声道:“我是冤死的,我想伸冤,奈何缺少门路,怕撑不到沉冤昭雪的时日便散了。” “那你跟我走。”哪吒提着灯笼转身在头前带路,行至山门前时,游魂说道:“小公子,这里有东西拦路,小生我碰上一碰,周身好似火灼一般疼痛难忍,实是不敢靠近。” “放心跟我走,它不拦你。”说话间,哪吒在结界上做了些动作,打定了主意要带这游魂回山上收拾一番再听听他有什么冤情。 进了金光洞,哪吒烧了些符灰泡水,让那游魂梳洗,又去衣柜取了几件未曾着过身的新衣,用符火燃了送与这游魂穿着。 簇新衣衫,俊俏容颜,确是生了一副好颜容,惹得金霞清墨等人具来围观。 清墨啧啧叹道:“人靠衣装,佛要金装,先人诚不欺我。” 哪吒看过,觉这颜色尚可,不白费她一番功夫,遂直言道:“你道你含冤而死,你将冤情说来我听,或与你伸冤。” 游魂远离了火盆,似是陷入了回忆,哀戚戚抹了眼眶,好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小生姓颜名查散,淮东人氏,年二十二,与表妹柳金婵情投意合,她赠我珍珠汗衫做定情之物,元宵佳节时,表妹随其父柳敖前去庙会关灯,不料狂风刮散了他二人踪影,表妹流落到杀猪巷李豹家里,那李豹夫妇二人谋财害命,掠去她锦绣绫罗,珠宝首饰,将表妹生生掐死。” 哪吒听他言语,虽能听懂,但与他们所有不同,心下生出疑虑,转念想到各个地方言语或多或少具有一些不同,心里自琢磨着淮东是什么地方,耳中听游魂继续说道: “灯会第二日,柳敖四处寻找表妹,正遇见小生手拿珍珠汗衫,他误把小生当做杀害表妹的凶手,一纸诉状将我告到开封府。 小生为使表妹身后声名不至受损,遂认下罪过,此间认证物证俱全,包大人判小生处以斩刑。” 颜查散欲要再言,哪吒拦住了他,追问道:“淮东地处何处,开封又是何地,我朝可有包姓官员?” “这?”颜查散微微一怔,当即反应过来此处风俗人情与开封大有不同,或许不管开封城作开封,或许是叫其他名唤,于是急将他所知的开封历来称谓数来:“夏朝时,在开封建都一百五十七年,将其称作老丘,商朝也曾在此建立都城,称作嚣,春秋时期,庄公在此修建储粮仓城,又唤启封,还有......” “行了,我知道是哪里了。”哪吒笑了笑,很明确地说道:“现如今,大商都城唤做朝歌,嚣城称都二十七年,已废,并无官员驻扎。” “大商......?”颜查散愣住了,半晌问道:“国主可是帝辛?”像是想到了什么,颜查散的魂体一下黯淡不少,精气神顿失,话音也变得萎靡起来:“时隔两千多年,我该如何伸冤?” 哪吒耸着肩点了点头,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或是时空错乱,又或是其他原因,将这屈死鬼从数千年之后送到了商王朝来。 时隔两千多年,想申冤那还真的需要费些功夫。 “这样吧,”清墨不知是如何想的,开口道:“你讲一讲你是如何到此处来,讲得明白,我等与你伸冤,讲不明白,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何如?” 颜查散失神片刻,继续讲道:“小生被斩之后,尸身不倒,魂魄入了阴曹,受尽苦楚,油流鬼心生同情,为小生打抱不平,告之小生表妹柳金婵亦在阴山受苦,带着小生去孽镜地狱再照生前罪孽时,路过轮.回台,它一把将小生推进了那时空镜里,只道是不知能将小生送往何处,但若得遇贤能,必定伸冤有门。” 哪吒啧啧摇头,想不到这游魂居然是如此方式来到此方,而那油流鬼作为阎王身旁的小小灯官儿,倒有几分胆识。 “油流鬼送你进时空镜到此间,大罪啊,大罪。” 颜查散道:“还请小公子明示。” 哪吒哼笑道:“时空镜若是想入便入,人世间岂不乱套?” 清墨劝道:“你且息怒,看他怎么说罢。” 颜查散道:“那张洪与李豹乃是甥舅之亲,他为救亲外甥,篡改生死簿,道我颜查散,害死表妹柳金婵,我颜查散阳世蒙冤身遭难,虽是含冤而死,到底是个男儿,身家终究清白,包大人来日若觉蹊跷,必能还我清名,可表妹柳金蝉,生前遭害,死后又被困阴山受罪,这可如何能够使得?” 还是个情种啊! “那你跟我走一趟,我送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哪吒拉起颜查散,当即出得洞外,“清墨跟我走。” 颜查散道:“那张洪尚在地府,小生如何能够去得?” “如何去不得?你道时隔两千年,张洪与李豹乃是甥舅,如何能在妨碍于你?便是回去,有今日之事,必教五殿阎君与你做个公断。” 言语间,二人一魂已在酆都大门前,与把门阴司交谈一番,道出玉虚门人身份,请阴神通报过后,直入五殿,将颜查散之言一一道与五殿阎王,阎君听罢,连连称是,道是待此冤魂回到原点,将今日之事道来,五殿必定按公论断。 清墨问道:“这下安心了?” 颜查散深深一揖,目送哪吒等人离去。 “孤亲自送你再入时空镜,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说话间,阎君又唤两个阴兵在头前开路,颜查散跟在阎君身后,开始猜测哪吒的身份,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教神仙也能乖乖低头。 轮.回台前,时空镜上熠熠银光闪烁,裹着颜查散消散在诸阴神前。 五殿阎君望着轮回镜陷入沉思,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谁都能入时空镜,莫说是阳世间要出乱子,便是阴司也受不起,于是教身边两个阴兵去请来其他九位阎君,将颜查散一事道来,十位阎君略一思量,共同施法封住了时空镜。 此后,若无阴曹十位阴天子的玉玺大印,任谁也莫想再轻易打开时空镜。 哪吒回到金光洞内打了会儿瞌睡,不多时,拿出刻刀,从豹皮囊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獓骃角,小心翼翼地雕刻着,整一日过去,也不过才雕出个轮廓出来。 小小一个,并不清晰。 “可真难啊。” 哪吒嘀咕着放下刻刀,转身之际,正瞧见金霞一脸正经地抱着龟壳发课,遂问道:“你这是给谁算的卦?” 金霞抱着龟壳看地上的铜板,一板一眼地说:“师兄。” 听见‘师兄’二字,哪吒过去看了一眼,从卦象上来说,这个师弟,她现在有点不太想认了,“这是今天的第几卦?” “最近心里发寒,就想着给大家都算一算。这是今天的第三卦了,”金霞将龟壳塞进怀里,摸出一本相书来看,“第一卦算给清墨哥哥,第二卦算给杨婵姐姐,都是好的卦象,”一边说一边翻书,嘴里接着说道,“怎么到了师兄这一卦的势头,好像就不大好了。” “不是不大好,这一卦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哪吒指着地上错落的五枚铜钱,解释道:“屯卦,主卦为震,客卦为坎;震为雷,坎为水;□□屯起始维艰,异卦相叠,震雷喻动,坎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迭生,喻环境之恶,然春雷一响万物惊,这是卦内隐喻的一线生机,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非如此,几近必死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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