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露恶意的时候,这木偶好像短暂地活过来了一瞬,她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 她吐露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是这个人的合作方。 那个人的姻亲。 有这位大人的靠山。 也有那个家夥的资助者。 人际关系网像是蜘蛛丝一样把所有人缠在了一起——而这死亡陷阱完全不是善子所织就,乃是作茧自缚。 “真可惜。”她的声音里带着活泼,和表情完全相反,“因为制造者的死亡,这些部位很快就要化为诅咒了。” 怎麽办呀? 没人敢搭话。 而五条悟双手抱胸:“完全是对人开发的术式啊?”他问,“还是你只考虑了对人的作用,从一开始?” “并不是我想这麽开发术式,而是‘不这样就活不下来’噢。”她是在研究所里开发出的这种用法,“如果不是对人的术式,我应该,不,我已经死了。” 回想起那时候的奔逃,善子微微敛下眼,当年同伴的哀嚎与怨恨现在还在她的身上无法散去,但记忆中那些人的脸却已经很模糊了。 是没听懂的你不对。 即便知道自己是在无谓地放任愤怒扭曲自己的言语,善子还是这麽说了:“我从一开始就一句谎话都没说过,明明。” 五条悟双手抱胸,本来吊儿郎当坐着的姿态早变成了坐起,他看上去气得就快发疯,显见比起不能出手,更偏向于不想出手——善子不能理解他的愤怒,一开始看见挚友被召唤出来当工具人都没这麽大反应,现在是在生什麽气。 明明。 “该算账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不是告诉你要向老师求救吗。”五条悟压抑着怒气,在属于最强的杀意压迫感下,他周围一圈都已经变成了无人区——要不是事情紧急,这些人怕是早就逃出了会议室。 向我伸手吧。 从今天一开始他就无数次想要这麽说。 而善子无数次地无视了那个信号。 不。 她早就看到了,不管是伸来的手还是撑起的雨伞。 那巫女只是在雨中站着,任由雨水打湿了周身。 “所以说——”善子木然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许波动,“那个时候不是你说的吗?”夏油杰的记忆那麽鲜明,以至于善子迟迟不能忘记那句话,她张了张嘴,明明知道自己是迁怒。 “你那时候不是说了吗?‘总会有办法的。’” ——星浆体不能融合怎麽办呢? 年轻人总有那麽多的幻想,以为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到周全,谁也不需要牺牲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那麽美好的愿望。 ——总会有办法的。 而作为那个总会有的‘办法’微微擡起头。 “什麽都没有守护的最强。”善子睨着五条悟,“你到找到了吗?那个办法?要我向你求救吗!?这些糟老头子不就是因为无法信任你才把这麽重要的事情隐瞒到现在吗?”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呵了一口气,“能向前看真好啊,最强。” 她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误,因为想要拯救而没能拯救并不是罪孽,哪怕是微小的努力也要比什麽没做要强。 那可能是卑劣的想法——能不能先来救我呢? 她期待过的。 然後她不再呼救了,从那里面爬了出来。 如果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微小的事物的话,那我就去做那个看到的人。 “考虑一下不停听到你那种——‘没关系丶总有办法的丶那种事情不用介意反正也不会造成什麽危害丶我都会解决的’这些论调的我的心情吧?”她微微低着脑袋,靠近了五条悟,语气轻轻地,“你到底解决了什麽?” 五条悟不说话了,只是以一种几乎能够称得上是悲伤的表情注视着善子——28岁的最强不再是过去鲁莽的高专生,即便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同伴在表面上压抑住了自己的脾气与冷漠,多年佩戴面具的习惯也非常可悲地把他变成了一个更稳重的大人,善子甚至能看出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攻击受到任何伤害,或是産生丝毫的动摇。 他的意志牢不可摧,短暂的伤感甚至不能让他目空一切的表情出现更大的变动。 但此刻的五条悟却……他试图笨拙地安抚她。 把她当做受害者只会让善子更加愤怒。 于是辅助监督板着脸:“所以我才说啊——五条特级,我讨厌你,这是出于个人立场与好恶的结果。”她不再看向这个家夥,而是把目光投向落水狗,“但这些家夥只是单纯的垃圾罢了。” “……睁开眼睛,五条特级。” 五条悟没有因那而生气,倒像是接纳了她全部的愤怒。 “啊,看到了。”他叹了口气。 善子懒得理会这家夥突如其来的包容,只是撂下话就逃也似的回到了垃圾堆前。 “好了,来吧——如果谁有勇气的话我会佩服这个人的。”她张开双手,“来试着杀掉我吧。” 毕竟为了大义牺牲不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有人是不想出手,有人是不敢动手,有人是没那个本事。 场内的比例被善子拉扯成了七比二比一。 “啊,差点忘了,天元。”这麽突然想起的善子,“抱歉,好像你们没法杀掉我啊,忘了……”她收回手,用手|枪挠了挠脑袋。 毕竟我也不是很在意天元的事情。 不如说这个咒术界都没有了比较好—— 但是。 仍有想要保护的同伴,值得珍惜的孩子,完全的毁坏虽然让人快乐,但却无法带来任何的结果……她的心里还有一些没能完全消逝的珍惜之物。 我还不能完全坠入那边。 为了消灭蟑螂把自己变成怪物才不是我要的结果——因为我的生命比他们要有价值得多。 “安心,不会马上死的。”善子‘安慰’道,“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也许会让你们两个活下来呢?”她端正地站着,低头看着地上倒着呼吸困难的两个高层和重伤的几个,“只是会让你们非常痛苦而已。” 她说。 “几位大人应该很熟悉反转术式才对。”善子将双手背在身後,“反转术式作为治疗术式无法治愈已经愈合的伤口丶灵魂损失的部位丶以及自身健全的部位。” 因为那不是伤口。 类似于疤痕一样,为什麽疤痕不能恢复?因为疤痕是已经恢复的伤口,只是皮肤细胞增生或者是色素沉淀。 它只是已经愈合的,不好看的部分而已。 而反转术式不能治愈已经愈合的东西。 “而我的血并无伤害噢?”猫眼巫女的声音轻快而跳跃,脸上却依然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她蹲下身,完全无视了边上试图将她制服的剩下几个高层,“它只是帮你又长了一个心脏,弥补肺细胞——只是这个肺细胞不一定长在肺上罢了(笑),长在胃上也可以哦?” 而即便祛除了这样的诅咒,增生出来的器官是无法用反转术式治疗的,就像癌症一样,在肝脏上长出了肺细胞,它会不停丶不停丶不停地分裂,直到用外科丶化学丶或者是放射手段将波及到的部位以精确到细胞的层面全部消灭。 “那个时候估计是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吧,不过要花多久呢?十年?二十年?在那之前你们就会因为折磨吃不下饭丶睡不着觉丶每日每日沉浸在痛苦中,每天都会无数次回忆,‘啊,我得上这个病症是因为这个’……唔,而且照顾病人很累人的噢?搞不好会被嫌弃呢,老爷爷。” 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势,但是痛苦地活着。 “——喂!你到底想做什麽!?这是报复吗?”和几个老谋深算的资深高层不同,禅院直哉直接得过分,“你要的是钱?权力?” 但是他的视线在善子的脸侧过来之前又马上移开了。 “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他们痛苦而已。毕竟我现在很有利用价值,对吧?”语气兴奋,黑色长发的巫女表情却连一丝波动也无,已经称得上是绮丽的容貌木然得有些呆板,但这呆板放在这种场合却无端端让人生出了恐惧。 像是被什麽非人的精美木偶凝视。 善子的脑袋轻轻歪在自己的膝盖上—— 就连之前就认识善子的乐岩寺甚至觉得她那副被诅咒笼罩的黑球模样还可亲许多。 但她的同伴不会阻止她,夏油杰完全是任由善子做喜欢的事情,五条悟沉默着放任,而乐岩寺和夜蛾正道则是拦住了大部分的中立派。 一时间善子竟然是完全自由地对上倒在地上的那些家夥。 “你想要道歉?後悔?不可能!”倒地的加茂家代表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倒还有些‘硬骨头’,“我们这就是大义!如果不解救天元大人,整个咒术界都危在旦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适格的孩子千载难逢——” ……差点忘了,这些人一贯很擅长骗自己。 “意思是如果你有机会,你也会自己为天元大人牺牲?”善子蹲下身,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糟老头子义正严词,即便这个时候,还嚷嚷着什麽那当然了之类的话。 “那我给你一个为了天元大人牺牲的机会怎麽样?” 说起来这话实际上已经在她的心里转了千百万遍,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发抖。 “只要你们在我的‘诅咒’下坚持下去,我就成为咒术界的夥伴,怎麽样?” 反正天元是否存续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就这样立下束缚也可以,绝对不会背叛噢?说到底这也只是我和你们的私怨,没必要和世界为敌。” 而且树立过多的敌人对我也不利。 “啊,要不然这样吧。” 她拿出手枪重新上膛,指着下面的两人中的一个。 “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善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两摊大型废物,看向了那边站着的,和这件事‘无关’的人们,“如果能给我肯定的答复的话,我就不杀这几个人。” 她无神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人出声,但这是个同意——辅助监督看得出来。 “大义丶理想……是合理的杀人理由吗?”她看着这些人的眼睛,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问出了口,“有人可以这样看着我,然後就这麽说吗——‘我的理想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那边的夏油杰微微撇开了脑袋,只是沉默地维持着保护她的姿态。 而不知道是情势之下的胆怯,还是突发恶疾般长出来的良心,或者是审时度势的虚僞装相,一时间除了五条悟之外,竟然连一个敢和她对视的人都没有。 应该是这老头的铁杆家臣的中年人有些犹豫地站了出来,他视线游离:“是说出来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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