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的蒙面巾被扯开,很普通的一张脸,孙婺对他全然没印象。 陆续有仆从打着灯笼来到后院,借着灯笼的光,只见盗贼携带的那把六石弩,弩机崭新,望山、悬刀被铜郭包住。望山刻度精准,悬刀只有少量划痕。 “这么精巧的弩,不像是普通盗贼能造出来的东西。”孙婺提醒陆逊。 陆逊对□□类武器颇感兴趣,他将这把弩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回答道:“城外还零星有些山越聚居,或许是他们从军队里抢夺来的也说不定。” 看盗贼的身手实则也不像山越,但此时孙婺还没有头绪,便也不再多说。 这番折腾之后,陆绩体力已显然支撑不住,他将半个身子倚靠在孙婺身上。陆逊见状,吩咐仆从将陆绩带去休息,又同孙婺道:“应当不必我送你吧?” 口腹之欲已经满足,眼见查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孙婺也不愿在陆家多待。她转身便熟门熟路往陆家正门而去。 正要走出门廊,却听陆逊道:“来者不善,怕不止这一次,你这些日子多加小心。” 孙婺领了他的好意,转身正要道谢,却见陆逊仍低着头,颇有兴致地拨弄着弩机。 孙婺的记忆里,他用弓的时间更多,但拨弄六石弩的场景也有那么几回…… 心头突然涌上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立马回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陆家。
第51章 回家时为了避免惊动其他人,孙婺又一次采用了翻墙的方法。 进到屋内,孙尚香睡得正好,她嘴角的口水流到了枕头上,梦中却也不忘擦拭嘴角。 看她这样,孙婺倍感温馨亲切。躺回到自己床上,总算为自己对陆绩的感情找到了缘由——自己又不是机器,即便总被忘记,那些亲情、友情、爱情,总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不能轻易消减。 将盗贼的事情放到脑后,她准备睡觉时,脑中却全是陆逊握弩的画面。 一开始的画面还是在陆家后院,到后来全是在西山行宫,带着满室血光。 不想回忆的画面挥之不去,最后被强行从她记忆深处拉了出来。 ——那是她第七十六世的事情。 她当时正在研究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方法她已经想过很多,也形成了一些理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既然这个游戏遵循了大部分的游戏设定,那游戏的终极目标,一统天下,如果成功,总该给她一些奖励。 ——当时的她还不能相信,所谓奖励只有一首喜庆的背景音乐。 之前之所以只有一首背景音乐,当然只是因为最后一统天下的皇帝不是她自己。一旦这么想了,她心中便产生一股执念——自己必须当一次皇帝。 说起来,她曾经帮着自己的势力,完成过一统天下的目标,却从未亲自实现过。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当皇帝需要操心太多,不适合她的咸鱼性格。另一方面,以女性身份统一三国,是完完全全的地狱难度。 很多次,由于她的不凡表现,许多三国名人都会对她非常服气。 但是每次收服这些人,她觉得这一世自己要事业有成的时候,这些名人转头就拜在了孙权或者孙策门下。让她一时不知道,是这群名人眼瞎,还是自己眼瞎。 为兄弟做嫁衣裳次数多了,渐渐的她也只能承认——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在这个世界,一方面身为女性,一方面被性格所囿,她并没有自己兄弟那样的号召力。 尝试几回全部失败,孙婺决定使用一个不太光明的手法,来圆自己的皇帝梦。虽然有些龌龊,无论如何,当了皇帝再说。 于是,第七十六世,黄武三年,孙婺发动了一次宫变。 当时,因为到处征战,孙婺在吴国已经累积了极高的功绩。 从身份上看,她是孙权的亲姐姐,且身为女子,既无夫君,又无子嗣。从能力上看,指哪儿打哪儿,所向披靡,她脸上几乎刻着“最强工具人”五个大字。 所以那时她很得吴王孙权器重。 但是,宫变不可能只靠她自己,尤其是宫变成功之后,想要东吴不散架,必须有股肱之臣的支持。 她将当时吴国的肱股之臣考察了个遍,最后看中了陆逊。 所以在宫变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很多铺垫,从一开始言行便顺着陆逊的喜好,好让他们的相性更佳。多年战友情,再加以威胁,她不信陆逊不站在自己这边。 初期颇为顺利。 孙权获封吴王时,守卫并不严密。孙婺趁着孙权在西山避暑时,带着剑与弩,直闯孙权的避暑行宫。 其中过程实在是记不清了,诸如如何买通守卫,如何携陆逊同行,如何将陆逊捆在隔间,让他旁观自自己行凶,这样琐碎的事情太多。 然而她与孙权的姐弟情多少还是有些,所以后来的事情总是叫她难以忘怀。 其中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孙权被一剑刺倒在地上的样子。 “阿姊……”彼时他嘴唇颤抖,不住地轻声呢喃,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 她当时的感情,可能比较复杂,但应当还是喜悦多一些——这时的她已经和第三世很不一样了,再不会因为兄长得死而哭泣,甚至亲手杀掉关系尚可的弟弟,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在发现躺在地上的孙权仍有挣扎余力时,她将宝剑往外抽了一寸,又用尽全力猛的往地上一刺。 这一次,“咚”的一声,血液飞溅,孙权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挣扎不了,一句“阿姊”也呢喃不出来。 他的血喷溅了孙婺半张脸。这一番动作很费力气,做完之后,孙婺坐在地上,疲惫地擦拭着脸上血迹。 温热的血从她脸上流淌滴下,又黏又腻,怎么都擦不干似的。 擦了好几下,结果血糊了满脸,她最后只能放弃,起身去往隔间,拿出陆逊嘴里被塞的布条。 一边动作,她一边说:“吴王还没有死,给你个机会,杀了他。” 让陆逊手上沾血,才能保证他们俩处于同一战线。 然而陆逊剧烈的喘息着,眼中冒火似的恨恨盯着她。 “你别想着替吴王复仇,你看他,奄奄一息,救不活了。”孙婺转头看了孙权一眼,后者双眼圆睁看着她的方向,但目光因为失血过多而难以聚焦。 孙权身体和唇角都涌着鲜血,只剩下最后的微弱喘息。 孙婺又回过头继续看向陆逊,声音极为平静,“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要是不听我的,你就是杀害吴王的凶手。” 她给陆逊松了绑,又将一把弩放到他的手中,“但只要你射出这一箭,你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可放任你陆家为所欲为。” 孙陆两家的命运掌握到了陆逊的手里,他用颤抖的手拿起弩,却许久也没动作。 孙婺并没有着急,精疲力尽过后,她闲适地躺到窗边塌上,欣赏着龙涎香与血腥味混合的古怪味道,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她提醒陆逊。 “陆逊,你也别想杀我,到时候你出了这屋子,怎么和人解释两个孙家人的尸体?真这么做了,你陆家是一定要被诛全族的,你又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临终遗言?” 在孙婺看来,这件事不难抉择。然而在剧烈的内心挣扎过后,陆逊双手仍旧颤抖,他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孙婺,我从前以为你虽行事嚣张,对人却很有情义,我把你当……却原来,你根本就不能称作是个人。” 看陆逊精神已经被折磨到崩溃边缘,孙婺心下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 最重要的一步即将完成,孙婺忽然表达欲作祟,对着他一番自我剖白:“你说我不是人,那我就不是人吧。我本就与众不同,和你们都不一样。你看我现在满身是血的样子,觉得我很残忍。或者,你以为我毫不留情的杀死一个人,是怀着什么优越感,对旁人总是轻蔑憎恶。可你又怎么知道,就算我用刀剑将孙权钉在地上,对他,对你们这样的人,我心里也全是羡慕……” 自我剖白只有这么一半,再说下去陆逊也不会懂。孙婺回过神,又看向地上的亲弟弟。他很坚强,还努力地呼吸着空气。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突然的,孙婺一瞬间便有了流泪的冲动。 压下心中的怜悯,她别开脸去,催促陆逊,“快点,你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她话刚说完,便是“嗖”的一声! 孙婺身形被箭的力道带的一晃,片刻之后,她才发现,那支利箭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 忍着胸前剧痛,她转身朝身后看过去,看到的便是陆逊手握六石弩的模样。 他不再彷徨,眼神坚定,做出了自己认为对的抉择。 而孙婺死前,可以说相当后悔——自己一番剖白结果只感动了自己,还给了陆逊可乘之机,让她又一次的自我拯救胎死腹中。 所以,真的,反派死于话多。 …… 待回忆完这段辛酸的记忆,天也亮了。 睁开眼,孙婺又迫不及待希望陆绩赶紧长大。即使后来她还是成功当了皇帝,但她自始至终没能拯救自己,只能依靠他了。
第52章 白天还有课,孙婺在课上补觉时,想起昨晚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盗贼的目标很确实是自己,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陆家后院。 可除了自己,还能是谁? 陆绩吗?这人畜无害的小孩,能惹什么仇人? 或者是陆逊? ……近来有小道消息说他在招兵买马,这举动惹到了谁也说不定。也或者还有什么人记起前世,嫉恨他从前的功绩,想要在他发迹前便灭了他的口——总之他的处境似乎也不太安全。 若目标是自己,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她必叫对方血本无归。然而,以陆逊现在的年纪,真有人杀他,怕是不好招架。 想到这里,她歪头看向陆逊。后者波澜不惊,表面上在听课,案上摆的却是不相干的书卷。 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被一箭射死的记忆又乌云压顶似的涌上心头。孙婺继而想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她还没来得及回忆的后续,渐渐的,愤怒、怜悯、愧疚……各种情绪织成密网,让她透不过气来。 白天心里五味杂陈,晚上回到家仍然不能安心,孙婺便同孙尚香商量:“虽说咱们没收到请帖,陆绩亲口同我说了,我们想去赴宴便可直接去。要不然,你明日同我一道去陆家赴宴。” 孙尚香半信半疑,“我见你一整天都在瞌睡,从不曾和陆公纪说话,你莫不是想吃鱼想疯了,说这些话来诓我。我可不去,被赶出来的话怪丢脸的。” “我与陆绩这样的关系,你怕什么。”孙婺继续劝她,“他好歹也是陆家长辈,一家之主,自然不会任凭别人将我们赶出去。” 许是也垂涎鲈鱼,孙尚香没经得住劝,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应完,她又转头问韩微:“微微,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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