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还眼角泛红,直接掉了泪。 可把德妃给心疼的哟。 赶紧掏帕子与她细细擦拭:“傻丫头,咱们虽不是同一个额娘生的,但是同一个阿玛啊!是骨血相连的亲姐妹,注定臭死一窝,烂死一块,哪能说不要便不要?” “莫说那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便真倒向她,当姐姐的也得问明白了,再好生教导规劝,极力让你迷途知返,哪有不教而诛的道理呢!” 她们可不是普通人家表面亲亲热热,实则各自心思,恨不得把对方碾在脚底下的嫡姐庶妹。 这么些年淑宁对她的好,她都牢牢记着呢。 不管是那北地的荔枝,还是月子里的悉心照顾。怎么可能因为敌人蓄意挑唆,就忘了嫡亲妹子的真情真意? “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淑宁何其有幸,才生成您的妹子?” 德妃笑,少女时代入宫伺候,从区区官女子到让无数名门闺秀屈膝行礼的四妃之一,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角色。 只妹妹一片真心难得,她才学着做一个好姐姐的。 不过这个这话德妃可没说出来破坏气氛,只轻点了下自家妹子额头:“你呀你,就长了一张小甜嘴。” “哪有?人家分明字字真心,句句发自肺腑。”淑宁举手做发誓状。 “好好好,为姐又没说不信你,快收起这小儿态来。如今那位大行,皇上伤心欲绝,所有宫妃等都在承乾宫举哀呢。也就是你前头伺候太皇太后有功,骤然晕倒之下,皇上才命我带你回永和宫休息。” “稍后我就得再回承乾宫,咱们长话短说。” 嗯嗯。 淑宁连连点头,满脸以嫡姐马首是瞻模样。 可爱得让德妃轻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儿:“那位不是防着我,唯恐我跟胤禛和好么?也不知道她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但越过我,直接定下了胤禛的婚事。还殿前托孤,死了也要恶心我。” “那咱们就干脆将计就计,让她心愿不得偿好了!” 淑宁笑而不语,只双目灼灼地看着德妃。明显等她说出全盘计划,然后再跟着查漏补缺。 一切以不伤害大外甥为前提。 然后就见德妃长长一叹:“被她这么临死都要百般关心胤禛的慈母心肠一来,我们母子这辈子算是不能和睦融洽了。为何?呵呵,因为但凡他与我好一点,都是辜负了大行后这些年的辛苦教养,都对不住她临死还万般惦念。” 当然,不敬生母也是不孝。 可怜的胤禛,日后就是那块夹心饼。进退维谷,动辄得咎。 只有她这个当生母的钻一钻牛角尖,冷一冷他。才能让皇上怜惜他艰难,对他多些宽容护持。 “可是……”淑宁咬唇:“可这么一来,姐姐你……” 德妃摆手:“无碍,儿女都是债,当额娘的,生来就是还债的。横竖便当这个‘狠心额娘’,我也没有许多益处。还不如索性黑脸装到底,把老四摘出去,也让十四这个老儿子成为我的逆鳞,等闲无人敢对他起任何不好的心思。” 二十七年以来,作为宫中新添的唯一小阿哥。 那小子倒是吃足了老儿子红利。 如今那位大行,皇宫之中至少又是一年听不见婴啼。若太子不成事,皇上又足够长寿的话,她的十四未必没有一博之力。 淑宁哪儿知道才康熙二十八年,嫡姐心中就有如此野望了呢? 她只细细想了德妃所言,觉得颇为有理。不过…… “‘临危受命’的我,是不是得拼命护着大外甥?尊从皇后娘娘遗愿的同时,也别让咱孩子真的受了委屈去。只是……在此事上,外人瞧着你我姐妹意见相悖,我们……还能这样好下去吗?” 淑宁皱眉,问的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德妃点头,来一句那是当然。从此被迫姐妹分歧,然后演着演着入戏太深,真的分道扬镳了。 哈哈哈哈。 德妃大乐,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俏脸:“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们姐妹情深,哪有为些许小事而产生隔膜的道理?最多提及这个话题时,拌几句嘴。或者你挨不住,主动带着许多美食来宫中服软。或者我挨不住,派人往一等公府请你。久而久之,默契避开这个事,求同存异呗!” 淑宁狂点头,连说这个好这个好。 全听姐姐的。 哄得德妃眉开眼笑,平安度过了这个小危机。 接着,姐妹两个就赶紧都换上了孝服,重又回了承乾宫皇后娘娘丧次。 认真举哀,一直到暮色四合,才终于可以各自散去。 期间巴雅拉氏忧心忡忡,几度看着自家儿媳。频频动问,唯恐她有丝毫不妥。那个关心体贴的劲儿,哪家儿媳瞧了不得道一声羡慕呢? 随侍在康熙身侧的阿灵阿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将肋插双翼地飞到自家福晋身边。 素知他们伉俪情深的康熙还难得提醒了句:“爱卿莫忧,你福晋虽因伤心过度而晕厥,但身体却无大碍,只是再度有妊罢了。” 长生天! 那他更加不可能放心了好吗?明明他那避子药用得勤勤的,从无疏漏,也一直未曾出过丝毫纰漏。 怎么好好的,福晋却又有了呢? 当然爱情如命阿大人绝不会对自家福晋有丝毫怀疑,只想着举哀结束后赶紧带人找大夫瞧瞧。 这种情况下有的孩子,会对福晋有什么不好影响?生出来的孩子,是否会有所妨碍? 心乱如麻之间,阿灵阿整个人都焦灼极了。 简直度秒如年。 一直在灵前跪拜的胤禛悲伤之余,也惦着自家姨母呢。听说她又有了身孕,这还未过头三个月的危险期呢,可能撑过这未来这许多日子的举哀么? 皇额娘如今正位中宫,可也是国丧呢。 他惦着淑宁,淑宁又何尝不惦着他呢?见他因这些日子以来侍疾而越发清瘦的小身板,与那满脸的哀伤绝望。 她这心里头就拧扯着疼,但在举哀间隙便殷勤劝慰。 严格执行被‘托孤’的重责。 让他一定一定保重自身,莫让大行皇后九泉之下还要为他忧心不已。 见她都如此还这般关心自己,胤禛忙掀动唇角。几经努力,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胤禛知了,姨母也要保重。” 宜妃远远瞧着还夸张地哟了一声:“瞧这姨甥情深的,怪不得皇后娘娘要越过德妃跟佟佳庶妃,把四阿哥托到一等公福晋手上呢。”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般瞧这脸色漆黑的德妃福身:“瞧我这张嘴,惯是没个遮拦。皇后娘娘也说是德妃你太忙,不忍你再多加劳累呢。” 德妃从牙口缝里迸出一句:“管好你自己得了。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竟学得乡野村妇般的做派。大行皇后灵前这般造次,信不信本宫这就跪下求皇上做主?” 嘶~ 这果然是戳到德妃的心口窝上了吧? 竟让向来贤良淑婉,最有容人之量的德妃娘娘变脸,口吐如此威胁之语。看来,这和谐姐妹翻脸的日子也相距不远了。 诸妃心下如此想着,口中却都在两头劝着。 试图和稀泥。 免得真闹腾到了皇上面前,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吃挂落。被骂了一通,还要道歉的宜妃咬牙,静待她们姐妹翻脸的大戏。 殊不知德妃虽然频频黑脸,好像很介意妹妹强出头,越过自己去关心四阿哥的样子。 实际上她这脸,是为了淑宁的不知道顾惜自己而黑。 举哀之时,半点不掺假的哭就算了。可算中间休息片刻,她还要跑到胤禛身边陪着他一起跪,一起哭。 这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她可怎么跟妹夫交代? 盼啊盼,终于时辰到,可以各自散去。眼看着亲家伯母与妹夫一左一右,扶住了妹妹,眉眼之间皆是焦急关切。 德妃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啊,才算暂时放下。 转身在宫人搀扶下,回了永和宫。期间没有关心胤禛一句,也未多看他一眼。只养精蓄锐,为打好明天的硬仗做准备。 按着孝昭皇后时的旧例,皇上都得缀朝五日。 服缟素,日三奠,内外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日。待梓宫发引,移到殡宫后,还得几度举哀呢。 这可都是力气活儿。 德妃皱眉,觉得有必要招太医来给自家妹子准备点应急的补药、保胎丸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说来,也是那佟佳氏死的不是时候。 巴雅拉氏没有她这等将锅直接甩给大行皇后的胆量,只在上了马车之后就狠狠揪了自家儿子耳朵几下。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当初话说的倒是漂亮。结果呢?说出了,你倒是办啊!竟让我的好儿媳在这节骨眼上受如此苦楚……” 又双叒叕成为大清男版窦娥的阿大人揉耳朵,委委屈屈地道:“额娘莫恼,比起这些个末节,咱们还是先往医馆。让大夫给福晋把把脉,看看她可还康泰。那药……会不会对她跟腹中胎儿有什么不好影响。” 这个倒真是当务之急。 巴雅拉氏皱眉,又狠狠一个眼刀子扔过去:“既如此,你还不赶紧着?” 阿灵阿:…… 福晋跟额娘相处的过于融洽,倒把他这个亲儿子衬得如上门女婿一般。 当然比起福晋被穿小鞋,他还是宁愿自己受些排喧。 车马粼粼,快到了京城最出名的保和堂。 直接重金,请医馆最负盛名的老馆长亲自给淑宁诊脉。打淑宁胳膊放在脉枕上的那一刻起,阿大人的问题就没断过。 一个接一个,都与爱妻健康相关。 那叫一个事无巨细。 关键人家还不是随口问问,而是直接拿出笔墨来,问完后一一记下。 那个认真严肃劲儿,差点让老大夫误会自己摸的不是一个普通喜脉,而是什么不治之症般。 但身为医者的操守,还是让他耐心细致地解答了患者家属的问题。 等阿大人了解了自己所要了解的方方面面,确定了老大夫不是浪得虚名后。直接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避子丸,问出心中最最担忧的问题。 “爷听说妇人频繁生育极为伤身,严重的甚至妨碍寿数,所生子嗣也容易孱弱多病。所以,福晋诞下长子之后,爷一直用这个药丸子避孕。” “两年多以来从无任何纰漏,而今福晋却骤然有孕。还请大夫帮忙瞧瞧,可是这药的问题?若不是,那服用此药后,可会对福晋跟她腹中胎儿有所妨碍?” 这问题一出,老大夫立即神色郑重地取出一颗药丸,好一番望闻问尝,反复琢磨。 巴雅拉氏跟淑宁夫妻也都齐齐紧张,好像要面临宣判的囚犯。 生与死,都掌握在差官口中判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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