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王夫人是个例外,收得可高兴可麻利了。 如今可好,甄家一夜之间满门沦为阶下囚,傻眼了吧? 眼下那批财物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一旦暴露出来贾家……至少贾家二房指定得跟着遭,那两口子能不急吗? 倘若当初甄家获罪的消息刚刚传来时王夫人能第一时间主动供出这批财物那还好,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这就是个死在钱眼儿里的贪婪性子,要她将到手的财物再吐出去估计比生生剐了她都痛苦呢。 林言君猜得是一点都没错,可算是将王夫人的秉性给拿捏得死死的。 当初甄家才获罪那会儿她就慌得不行,明知道这事一旦暴露肯定要遭,那是整天整夜吃不好睡不好啊,可饶是这般她都从来不曾想过将这批财物主动交出去帮自己脱罪。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渐渐地也就安心了些,可甄家这个案子一日不曾了结她便翌日不能彻底高枕无忧。 愁得很。 “都是你这蠢妇干的好事!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主动接了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蠢材!”一身酒气的贾政忍不住又指着她的鼻子一通责骂,第一千一万次生起一股冲动——想把她的天灵盖掀开瞧瞧里头装的究竟是水还是浆糊! 然而早已被骂到麻木的王夫人却是毫无畏惧,反倒冷笑道:“我又不曾捆住老爷的腿堵住老爷的嘴,老爷若真是害怕大可自己去交代了啊,将这些东西一件不留主动上交,相信圣上还是能网开一面的。” 贾政顿时就被噎住了,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她,一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红的精彩极了。 从前他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一来家中随用随取,要多少只管朝王氏张嘴就行了,她也从不会拒绝。 二来那时的他还是个整日满嘴之乎者也的文人,自诩清高,又怎会正眼看这些黄白之物呢? 可自打他“不行了”,紧接着又被罢官勒令回家种地……王氏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家中上上下下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变了。 那样一批数额巨大的财富摆在眼前,谁能无动于衷呢? 眼看他那一副又要恼羞成怒的架势,王夫人赶忙说道:“要我说老爷大可不必太过担心,甄家到现在都还没交代出来这件事肯定也是存着希望呢,再怎么着皇上也总不可能将他家的孩子都一起砍了头,到时候这些财物就是他们的退路,为了这点香火能好好传下去他们必定都会咬死了牙不开口的。” “再说了,咱们元春如今怀着皇子,又深得皇上宠爱,吹吹枕边风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你可真看得起你闺女。 贾政嗤笑,思索再三猛地起身道:“不成,此事还得跟老太太通通气,老太太活了这样的岁数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必定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来的。” “不成!不能告诉老太太!”王夫人急了,忙拦住他,“一旦叫老太太知晓咱们还怎么留住这些东西?指不定都该进老太太的库房了,我不同意!” 贾政都懒得跟这蠢妇争辩,只道:“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这会儿与我一同去告知老太太,要么明儿一早我便亲自去上交官府。”说罢自个儿闷头就冲出了房间。 身后的王夫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挣扎,忙不迭拔腿就追了上去。 贾母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今儿一番折腾下来早已是困倦得不行,奈何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扰人心神,躺在床上许久方才迷迷糊糊睡下了。 谁想才好不容易睡着就又被那不孝子孙吵醒了。 “何事如此着急?”被鸳鸯搀扶着缓缓走来,边走还止不住地在打哈欠,那一脸疲态加上满头披散着的稀疏的白发,愈发显得老态龙钟。 贾政羞愧地低下了头,瓮声瓮气道:“大半夜扰了老太太清梦委实不该,只是……眼下有桩要命的大事儿子实在不敢耽误……” 这“要命”二字瞬间叫贾母浑身一个激灵,瞌睡虫立马跑得干干净净。 “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听完这两口子的叙述,贾母原本清醒的脑子顿时又变得混沌起来,就仿佛冷不丁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愣是半晌没能缓得过神来。 “老太太……”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说道:“老太太不必太过担心……” 原还想将方才对贾政的那套说辞再拿出来说一遍,谁知才张嘴呢,迎面便是一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稳稳当当砸在了她的脑门儿上而后掉落在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王夫人吃痛下意识捂住脑门儿,手心触摸到一阵温热险些没惊得她魂儿都飞了。 竟是出血了!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通连珠带炮的怒骂又将她砸了个头晕眼花。 “糊涂东西……好一个糊涂东西!我们贾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娶回来你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蠢货?油锅里的银子你敢下手捞,死人身上的银子你敢下手扒,如今连刀尖子上的银子你竟也敢伸手?却也不想想你有命捡回来能有命花吗?蠢货!愚蠢至极!” “我可真真是想不通了,咱们家这些年究竟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怎么你就能这般贪婪?你自个儿要钱不要命也就罢了,何苦拖累我们贾家一同下水?造孽啊!怎么偏就娶了你这样一个丧门星啊!”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转头对着鸳鸯说道:“去修书一封送到王子腾手上,叫他速来将这丧门星领回家去,咱们贾家是无福消受的了!结亲结亲原本结的是两姓之好,我却不知我们贾家究竟是有哪里对不住王家的,硬是教出这样一个祸害来坑害我们贾家!” “老太太?”鸳鸯愣在了原地,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气坏还是认真的。 “叫你去你就去,咱们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叫他们王家自行请回罢!” 言下之意竟仿佛是要休妻的意思。 贾政先还想说什么,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东西是王氏自个儿做主收的,事先可没叫他们贾家任何人知晓,说起来他们贾家也是受害者才对,如今将王氏休弃回家倒是可以撇清关系,将来就算东窗事发也连累不带他们了。 果然还是老太太精明。 贾政不禁感慨,忙催着鸳鸯去写信,“叫王家人尽快,否则……” “不行!”反应过来的王夫人当即尖声大叫,“我嫁进贾家几十年为贾家生儿育女,还为老国公守孝三年,你们不能休了我!” 古有“七出三不去”,“七出之条”乃是对妇人的约束,而这“三不去”则是给予妇人的一点保障。 所谓“三不去”便是有所娶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而王夫人便恰恰符合“与更三年丧”这一条——为老国公守过三年孝,还真不好说休就休。 贾母和贾政一时都皱起了眉头。 见此王夫人愈发有了些底气,昂首挺胸道:“况且你们别忘了,元春可是我亲生的!如今娘娘身怀六甲,再不久我就是皇阿哥的嫡亲外祖母了……娘娘才发现有孕就被晋升为嫔,足以见得皇上对娘娘的宠爱重视,待娘娘平安生下了小阿哥定然还能再往上走一走。” 嫔已是达到了一宫之主的地位,再往上可就是妃位啊。 “娘娘是老太太膝下养大的不假,可终究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不亲我这个亲娘?若是老太太当真将我休弃,且看娘娘心里怨怪不怨怪!更何况一个被休弃回家的亲娘对于娘娘来说那就是个巨大的污点,老太太当真要鱼死网破吗?” “还有宝玉……宝玉不能科举当官已是艰难,倘若再有个被休弃的亲娘,你叫他该如何?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嫁来?老太太莫非是想亲手毁了你最疼爱的孙儿吗?” 说罢还不够似的,又转头看向一脸漆黑挣扎的贾政,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在寻思什么,不过是打量着我年老色衰不乐意见着我罢了,想休了我重新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 伴随着话音,那双眼睛已然转移到了他的下三路,嘴角的讥笑愈发浓郁刺眼。 “老爷的名声可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休了我你打算上哪儿娶新媳妇去?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谁乐意跟着一个糟老头子守活寡?也就是你我夫妻多年,我又儿女双全才勉强愿意守着你过日子罢了,你可清醒些罢。” “啪!”一声脆响,王夫人的头都被打偏了。 只见贾政一只手指着她,满脸阴郁漆黑浑身剧烈颤抖,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似的。 渗人得很。 王夫人心里有些畏惧,然而下一瞬就见面前的男人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脑袋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啊,赶忙扯着嗓子喊人去了。 直到太医赶来检查确定不过是怒急攻心并无大碍后,众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回去。 贾母满脸疲惫地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王夫人瞧。 冷冰冰的,阴沉沉的。 王氏所说的那些她当然很清楚,有元春和宝玉在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休了这个女人,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吓她一吓,好叫她长长记性日后别胡来,也有顺势打压一下气焰的意思。 却没想到,情急之下这蠢货的脑子倒是好用了,里头的关窍竟想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可就不好办了。 一旦此次退让,将来这蠢货必定更加有恃无恐,而不退让又能如何呢?总不能真休了她。 终日打雁反被啄。 果真是年纪大了啊。 正感慨着呢,忽而却瞧见那蠢货竟满眼得意,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意思似的。 看来担忧果然变成现实了,这蠢货捏着命门已然抖擞起来。 贾母眼眸一沉,一抹寒意迅速划过。 蠢货就是蠢货,莫不知苍蝇太烦人是会被拍死的? 屋内婆媳二人无声对峙,谁也不曾注意到有两个人影趁乱偷偷溜了出去。 “我估计二房憋不住已经将那件事秃噜给老太太知晓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第57章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王熙凤又还能是谁? 这人向来精明得很,当初甄家获罪被抄家的消息才传过来,无意一瞥王夫人那神情她便心中生了疑。 亲姑侄之间谁还不知道谁啊,只一眼她就瞧出了那股子心虚恐慌劲儿,转头便打发人悄悄盯上了。 原是怕这人别私底下跟甄家有什么牵扯再连累到自家,早早发现也好早做打算,谁知盯梢的结果却叫她险些眼珠子都惊掉了。 她那好姑妈竟敢私自藏匿甄家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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