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班纳特太太一连三天都在卧室里称病,谁也不见,生怕有别的邻居问她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舞会怎么样。 但是艾蜜儿却过得更加如鱼得水,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而且还喜欢对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周三的下午,她嫌女仆做的晚饭不好吃,非要亲自动手,结果不仅烧坏了两个蒸锅还险些让厨房失火。 玛丽差点和她打起来。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样,巧妇也难为无锅之炊。为了顺利吃到晚饭,玛丽自告奋勇地套了马车,去村口那家杂货店买锅,顺便再为班纳特太太带一些治疗头疼的黑胡椒回来。(注1) 在英国,遇见一个晴天是非常难得的事情,阴晴不定才是它的常态。玛丽离开家门的时候天空还十分晴朗,回来的路上就下起了暴雨。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有些泥泞,还坑坑洼洼。马车没走几步就陷入了泥坑,一动不动了。
第3章 雨越下越大,小白马卯足了劲儿往前走去,但是车子就仿佛长在地上一样,一厘米也不移动。 玛丽不得不顶着暴雨下车,试图通过减轻负担的方式让轱辘从泥坑里出来。 她走到马车后面,用尽全力推动车壁,但是十分钟过去了 ,这些努力毫无意义。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赫特福德郡附近总有一些流窜的士兵出现。他们白天拿着酒囊在村子周围无所事事地闲逛,和年轻的姑娘调/情,晚上在便宜的旅店里打牌。 这些士兵都穿着皇家海军的制服,有的甚至还戴着几枚胸章,连治安官也不敢得罪他们。 天空中不断闪过惊雷,雨滴噼噼啪啪地砸下来,天色也逐渐变暗。 玛丽筋疲力尽,并且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距离班纳特庄园还有至少六英里,就算她舍得丢下马车,也不可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徒步走回去。何况雨伞雨披这些东西也通通没有。 “请问,我可以帮助你吗?”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玛丽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定睛看了看,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打着伞的士兵,她立刻变得警惕。 “不要紧张,女士。我没有恶意。”士兵发现玛丽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以后向后退了几步,“我的朋友们最近可能给你们带来一些困扰,但是请你们相信,这绝非他们的本意。我叫弗兰克。” 这个名叫弗兰克的士兵看上去的确有点不同,他的制服干净而整洁,不像其他人的那样脏得发硬。 “我可以帮你推马车吗?”弗兰克彬彬有礼地问。 玛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弗兰克先生。” 如果她再不把马车从泥坑里面救出来,天就更暗了,到时候即便是班纳特先生赶到,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得到允许以后,弗兰克才慢慢走过来。他把伞交给玛丽,让她站在路边等候,自己一个人顶着暴雨走到马车背后,两条腿前后分开作出一个起跑的姿势,然后伸出双臂用尽全力推动马车。 拉车的白马向前动了一步,但是还是没能把轱辘从泥潭中拯救出来。玛丽把伞放在车座上,又冲进雨中,拉住马笼头,用力向前走去。 终于,马车动了。由于惯性,白马一连向前走了好几步,玛丽没有站稳,狼狈不堪地摔倒在雨地里。 “您还好吗?”弗兰克左手撑伞,右手礼貌地搀扶起玛丽。 “太感谢您了,弗兰克先生。”玛丽擦了一下脸上的泥,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邀请弗兰克去家中喝茶。 “这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弗兰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不如我送你们回家吧,毕竟这里离班纳特庄园还有五六英里。” 玛丽突然后退了一步,瞬间变回刚刚警戒的状态,“先生,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我住在哪里。” “呃……”弗兰克举着伞踌躇着,身体不知不觉地挡住了马车的车门,“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饮马的时候曾经看见你从班纳特庄园出来。”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弗兰克先生,但是我想我可以自己回家。”玛丽仍旧将信将疑,最近几天除了去参加宾利先生的舞会,她并没有出过门。 弗兰克突然挂上了一幅古怪的笑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走?小姐,你就这样离开未免不合适吧?” 他拿着马鞭,重重地在地面上抽了一下,细小的沙砾瞬间四处飞溅。 玛丽来不及思考弗兰克想干什么,掉头就跑。 但是长及脚踝的裙子严重妨碍了步伐,弗兰克两步就追了上来,他伸出手拽住玛丽的头发,把她拖在地上。 纵然玛丽平时遛马骑马这种事情干得不少,力气也比其她女孩子大一点,但是面对一个士兵的时候,她还是显得手无缚鸡之力。 “救命。”玛丽尖叫,但是雨声太大了,完全掩盖住了求救的声音。她被弗兰克推倒在地上,嘴里全是雨水和泥沙。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弗兰克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抱着胳膊滚到了一旁。 小白马被枪声吓了一跳,抛下主人,独自拉着车跑了。 真是个没义气的家伙。 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端着□□,神情冷漠地骑在一匹高大的荷兰温血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玛丽忽然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他叫希斯克利夫,是那天宴会上宾利先生的朋友之一。 “你居然敢袭击一名士兵!”弗兰克哆嗦着嘴唇大喊,像丧家犬一样半卧在雨地里,“你会被判无期监.禁!” 混杂着鲜血的雨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脏污的细小溪流,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冲刷泥土后产生的氯.气味儿。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打在了地面上,几颗石头子儿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然后又噼噼啪啪地落回地上。 弗兰克后退几步,捂着那只还在流血的胳膊,佝偻着腰,连滚带爬地跑了。 希斯克利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还没等玛丽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把猎.枪又背回背上,调转马头往内瑟菲尔德庄园赶去。 真是一个古怪的人。玛丽有些尴尬地站在雨地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雨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马车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只能抱紧胳膊继续顶着暴雨前行,并在心里祈祷父亲可以尽快赶到,否则自己可能就得冻死在路上了。 天空中再次划过几道闪电,把昏暗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远方。 太好了!父亲终于来了。玛丽拎着湿透了的裙子,兴高采烈地向那个人影小步跑去,“父亲,我在这儿!”她大声喊。 可是随着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玛丽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或许你应该去伦敦看眼科医生,班纳特小姐。”希斯克利夫仍旧骑在那匹高大的荷兰温血马上,身后跟着玛丽的小白马和马车。 玛丽抱着胳膊站在雨里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这个希斯克利夫居然会这么好心,以至于不由阴暗地揣测他是不是别有企图,一时愣在原地。 “我认为你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能够自己登上马车。”希斯克利夫不耐烦地催促着。 “当……当然。”玛丽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往马车上爬。 小白马大概是在为刚刚抛弃主人独自“逃难”的事情愧疚,变得格外听话。因此玛丽虽然被沉重的裙子拖累,但也没废什么功夫就坐到了车子上,逐渐恢复冷静。 “十分感谢您,希斯克利夫先生。不如回我家喝杯咖啡,相信我的父亲也会向您奉上真挚的谢意。”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清闲,班纳特小姐。” 希斯克利夫还是一幅冷漠神情,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他的肩膀很宽,皮肤呈浅棕色,看上去有点像吉普赛人。 “把马车送回来”大概是耗尽了希斯克利夫平生的最后一点善心,因此他刚一看见玛丽爬上车就立刻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 同时还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什么,玛丽没听清,但是知道他大概是在说耽误了什么时间。 幸运的是班纳特先生在希斯克利夫走后不久就带着雨披赶来了,他让玛丽躲进车里,自己则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轻轻一挥鞭子,小白马就“哒哒哒”地往前走去。 “多亏了希斯克利夫先生。”班纳特先生一边驾车一边感恩地说。 “他让一个在路边玩水的孩子报信,我才知道你在哪里。这雨怎么说来就来,我还以为马车上会有雨伞一类的东西。” 看样子,希斯克利夫没有把弗兰克的事情说出去,这种事还是由玛丽亲口说比较合适。 马车里也不是很暖和,但是至少比在雨地里浇着要好得多。 玛丽折腾了半天,现在只觉得又累又困,她把头靠在车壁上,裹紧毯子,不知不觉就陷入梦乡。 直到一声熟悉的尖细声音响起,才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感谢上帝,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的神经简直痛得要死。我早就告诉过你要随身携带雨伞,玛丽,但是你从来不听。” 班纳特太太站在门口,左手撑着伞,右手不断在胸口画着十字。 “去年,郎太太的舅公就是被雨天滑落的巨石砸死,听说他们找到他的尸体时……哦,不,太可怕了……我的神经……” “我们很好,夫人。我和玛丽都没有受伤,现在,你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 班纳特先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有些无奈地看着堵在门口的班纳特太太,她一直在讲述自己的神经。 “妈妈,我们快让父亲和玛丽进来吧,他们一定冻坏了。”伊丽莎白不动声色地扶着班纳特太太让开一条小缝。 屋子里壁炉烧得很旺,橘红色的火焰上架着一个锡制大茶壶,壶嘴处冒出一阵阵白雾,同时发出“呜呜”的响声。 今天的茶壶灌得有些太满了,煮沸的茶水现在正从壶盖处溢出来,沥沥拉拉落在火上,然后又是一阵噼啪作响。 伊丽莎白手脚利落地把水壶拿起来,倒了两杯热茶,端给换好衣服的父亲和妹妹。 一杯热茶下肚,玛丽感觉全身都舒服起来,胃里更像是点燃了一团小小的火焰,暖得发烫。 “是希斯克利夫先生派人告诉我们你困在了哪里,”简端着一盘茶点走进来,“愿上帝会保佑他——你没有遇到那些流窜的散兵吧?” “很不幸我碰见了。”玛丽耸耸肩,故意没说碰见弗兰克的细节,只是耸肩这个动作又引来班纳特太太一阵不满,“但是希斯克利夫先生赶走了他。” “这里的治安真的是越来越差劲了,那些治安官拿着钱却不办事。”班纳特太太嚷嚷着,“你最好也离希斯克利夫远一点,朗太太说他是一个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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