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木门,玛丽隐约听见了艾蜜儿的鼾声。 最近几天,玛丽的刺绣频频出错,所以每天都要反思很久的错误才能回房休息。 艾蜜儿老早就抱怨说她回去得太晚,打扰别人休息。玛丽没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她的房间。 谁能想到艾蜜儿居然敢把她反锁在门外。 何况艾蜜儿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从不午休,还经常在中午的时候弄出很大的动静,连带着玛丽也没法睡觉。 总之就是一句话,艾蜜儿睡觉的时候,别人绝对不能发出声音;而当她醒来的时候,整座班纳特庄园也要跟着醒来。 班纳特太太正值医生口中的“中年女性都会经历”的一段时光,因此近来脾气很不稳定,上到班纳特先生,下到娇纵的莉迪亚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她的不快。 唯独艾蜜儿毫无知觉,她我行我素,不但没有吸取上次烧坏饭锅的教训,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掺一脚,而且尤其喜欢带着对伊丽莎白品头论足。 就连好脾气的班纳特先生也想把她送回柯林斯身边,可惜柯林斯自从去了大学,就变得很难联系,因此艾蜜儿仍旧住在班纳特庄园。 玛丽叩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有反应,鼾声依旧。 “艾蜜儿·柯林斯!你给我开门!”被冻得嘴唇发紫的玛丽丧失了所有耐心,卯足了劲儿开始砸门,这下整个班纳特庄园都被她吵醒了。 第一个亮起石蜡灯(注4)的是伊丽莎白,她戴着一只尖顶睡帽,眼睛半眯着,明显还在睡梦之中。 “玛丽,发生什么了?”伊丽莎白迷迷糊糊地问,然后她就发现妹妹正只穿着睡裙站在寒冷的英国夜里。 “你为什么不进房间去?” 伊丽莎白一边把自己的披肩披在玛丽身上,一边问。 “开门,柯林斯!”玛丽继续砸门,直到庄园里所有的人都醒了,艾蜜儿才皱着眉头缓缓拉开了房门。 “现在已经是11点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的作息时间?”艾蜜儿抱怨。 “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 “要不是你们家房子太小,我才不和你住在一起。况且,这幢房子以后也是我们柯林斯家的,我住住又怎么了?”艾蜜儿理直气壮。 玛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快要被气疯了,连推带搡地拉着艾蜜儿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拽去,身上的披肩也掉在地上,还不小心被踩了几脚,变成脏兮兮一团,像条无家可归的小狗。 “滚出去!滚出我家!” “够了!”班纳特先生大步走过来,拉开了正在推搡的两个女孩儿,他叹了口气,说:“玛丽,今晚你和伊丽莎白一起睡吧。” “爸爸!”玛丽不服气地叫起来。这是她的房间,现在是艾蜜儿鸠占鹊巢,反而让雀让出去。 “帮个忙吧,玛丽。大家都很困,明早我还有账单要处理。”班纳特先生打了个哈欠,“明天,明天,咱们再处理这件事好吗?我亲爱的小甜熊?” 最后,在伊丽莎白的劝慰下,玛丽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回了房间。 “那是我的房间。” 玛丽缩在被子里,委屈地向二姐告状,她被冻坏了,手脚到现在还是冰凉。 “难道你不愿意和姐姐一起睡觉吗?”伊丽莎白又抱出一条厚厚的被子给玛丽裹好,耐心地哄着她。 “我绝不会让她一直这样嚣张下去。”玛丽捏着拳头砸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她现在怀疑艾蜜儿就是那个的“入侵者”。 伊丽莎白原本以为玛丽被冻了那么久,第二天很可能会感冒,于是担心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但事实上,玛丽一觉醒来后就又变得生龙活虎。可惜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格雷女士又加大了教学强度。 幸好,玛丽也算是活了两辈子,那些复杂深奥的知识并不能难倒她。 让人头疼依旧是刺绣这种女孩子必须要会的活计,格雷女士大概是看准了玛丽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于是总是以此发难。 自从玛丽被艾蜜儿反锁在门外以后,两人的关系算是彻底决裂,在餐桌上维持基本的礼仪已经是她们相互忍耐的极限。 班纳特先生每天都在苦口婆心地劝玛丽忍耐,甚至不惜花费15英镑置办了一个新马鞍,来“贿赂”女儿。 “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亲戚。小甜熊,再忍耐一下,等她哥哥毕业,艾蜜儿就会离开我们。” 班纳特先生一边哄劝玛丽,一边拿出了一副崭新的马鞍。 “爸爸,她就是一场灾难。”玛丽一字一顿地说,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那副新马鞍上瞟。 “宾利先生前几天约我去骑马,我想你也愿意去草场转转,对吗?”班纳特先生继续“贿赂”。 “爸爸!” “就当帮我个忙,玛丽,再忍耐她一段时间。”班纳特先生几乎是在恳求。 “好吧,爸爸。”玛丽讪讪答应下来,末了还不忘补充,“您答应带我去跑马,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我的小甜熊,格雷女士那里我来解决。”班纳特先生顿时喜笑颜开。 一个晴朗的早晨,班纳特先生如约履行了他的承诺,带着玛丽出去跑马。格雷女士对此表示强烈反对,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没有什么比跑马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尤其是被格雷女士“折磨”了一个多月以后,这更显得难能可贵。 玛丽已经计划好了,她准备先假装淑女地陪在父亲身边,跟着宾利先生遛一会儿马。等到时机成熟,她就开溜,离他们都远远的。 可惜这个渺小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首先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希斯克利夫也在,他看上去根本不想和他们一起遛马。 宾利先生找了各种有趣的话题也没能让气氛活跃起来。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就在玛丽准备开溜的时候,艾蜜儿和格雷女士也过来了。 格雷女士仍旧穿着她那条厚重的灰色长裙,还戴了顶带面纱的宽沿帽子,她用侧骑的方式坐在马背上,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 “我认为在这种有陌生男士的场合里,需要家庭教师的存在。”格雷女士板着脸,嘴角下耷,活像一只老乌鸦。 这下子,逃跑计划彻底泡汤,艾蜜儿和格雷女士一左一右把玛丽夹在中间,像看犯人一样盯着她。 “我想你一定会理解格雷女士的一片苦心。”艾蜜儿不怀好意地看着玛丽,“毕竟她是一位值得我们所有人都尊重的家庭教师。” 听到这句话,帕米拉·格雷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友善地向艾蜜儿点点头,还谦虚地表示,她只是在尽一位家庭教师应该尽的义务。 艾蜜儿也一改刚刚的嚣张模样,变得十分温柔可人,她低头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落回玛丽身上。 “如果格雷女士能早点到来,邻居们也不会认为你和弗兰克之间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毕竟她是一个如此正派的长辈,相信她的学生也不会干一些出格的事。” 哦豁,完蛋。
第7章 “弗兰克是谁?”格雷女士忽然直起腰,用她那双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玛丽,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休眠火山。 前阵子,村民们都忙着除鼠运动,也就淡忘了弗兰克的八卦,以至于她至今不知道这件事。 “他是一个士兵,两个月前被人杀死了。邻居们说,他曾经追求过玛丽。”艾蜜儿抢答。 玛丽深吸一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信口雌黄的人,以至于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这无疑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希斯克利夫先生也知道这件事。”艾蜜儿得意地扬了扬头,《呼啸山庄》这本书她同样看过,所以自信希斯克利夫这种人肯定不会替玛丽解释。 但是生活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希斯克利夫突然驾着马回过头来,他上下打量了艾蜜儿一番,发出一声冷笑。 “看来你很了解男人的事,相信村子里的那些士兵都非常愿意和你做生意。” 艾蜜儿一脸茫然,她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希斯克利夫在说什么。反倒是玛丽没忍住笑出了声。 村子里的那些士兵不是酒鬼就是赌鬼,又或者二者皆是,所以绝大多数姑娘们都会绕着他们走。只有那些依靠出卖色相的女人除外。 格雷女士也反应过来,她立刻拉着缰绳向后撤了几步,好像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你居然骂我是一个妓/女!”艾蜜儿总算明白了,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气势汹汹地拿着马鞭打算找希斯克利夫算账。 可惜,她本来就对骑马这种事情不大熟练,为了讨好格雷女士,又采用了侧骑的方式,所以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还把其它几匹马儿也都吓了一跳。 这下可不得了,因为格雷女士同样是采用了侧骑的方式,并且她骑马的技术甚至还不如艾蜜儿,所以那匹矮种马刚一移动步子,她就也狼狈不堪地摔进了草丛里。 玛丽低着头,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开心,但还是笑得肩膀发颤。宾利先生手忙脚乱地想把她们扶起来,但是格雷女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因为未婚男女必须保持距离。 至于艾蜜儿,她扭伤了脚,于是不得不被宾利先生抱上马。看到这一幕,格雷女士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嘴里不断念叨着“阿佛洛黛特的罪孽即将重演”(注1)。 这片草场靠近于内瑟菲尔德庄园,于是好心的宾利先生建议让艾蜜儿先到他家稍作休息,然后再用马车回家。 内瑟菲尔德的仆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冰块和药物,艾蜜儿的脚踝肿得并不厉害,但是她一直哭哭啼啼。这让玛丽产生了一种她不是扭伤脚,而是摔断了脖子的错觉。 虽然摔断脖子的人根本哭不出来。 “你轻一点!”艾蜜儿一边哭,一边冲着给她上药的女仆叫喊,并且感到十分委屈。 她原本在21世纪的纽约活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就被绑定了一个系统,然后就开启了快穿生活。 没有网络,没有电脑,连小轿车都没有。 这种日子她简直受够了。况且,别人家的系统都有各种高端功能,比如提供空间,又比如可以用金币兑换男主角的好感值。 而自己家这个,除了偶尔提醒她世界里的大boss是谁以外,就只会劝她“日行一善”。 她又不是修女,行什么善。艾蜜儿越想越伤心,于是哭得更加大声,而且愈加想念现代生活。 想当初,要是有人敢欺负她,那么一定是这个人不想在班里混了。哪像现在,要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玛丽实在无法忍受艾蜜儿的哭声,于是在争得了宾利先生的同意以后,她立刻离开客厅,开始在庄园中随意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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