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绝不允许有普通女子该有的生理特征,她就算再疼再难受,也不敢叫人知道一丝一毫。 自从服用沐枫配制的药,她就再也没有感觉过手足冰冷,也不必再为了止痛而不得不强迫自己喝酒。 有些东西,当你拥有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等到戛然而止时,才知道它与你而言有多么重要。 阿绾捂着肚子在床上不停的打滚,手指不小心碰到冰凉的瓷瓶,抓起来看了片刻,突然狠狠的扔出去。 既然不能让她一辈子都不疼,当初为什么还要给她? 疼痛稍轻,阿绾挣扎着去厨房拍开一坛酒,仰头就喝,任洒出的酒液流了满身,也懒得理会。 可是一坛酒喝下去,疼依然是疼,冷依然是冷,并没有好转一星半点。 阿绾蜷缩在床上,模模糊糊地想,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以后一定要戒掉。 冬天渐渐来临,竹楼之前的曼珠沙华终于开始慢慢凋零。阿绾站在一片萧条之中,突然想到山脚下那一院子的繁花似锦,恐怕也不复存在了吧? 她朝山下走去,路过竹屋,特意看了几眼,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正在院子里忙碌。 少女抬头看过来,居然是乌珠。她紧紧盯着阿绾,唇边极缓慢的露出一个森冷笑容,阴恻恻地让阿绾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绾当做不曾看到,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过小院。背后似乎有一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一直跟出她很远很远。 时间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七月十五。 阿绾对这个日子怀着刻骨的恐惧,却又避无可避,唯有等待死亡一般,等着那股疼痛的降临。 每次蛊毒发作,她都恨不得立刻死去。然而待疼痛消失,她又不由自主渴望活着。 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就像枝头鲜嫩的花苞,还不曾盛放生命,怎么舍得和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告别。 蛊毒发作的猝不及防。 刚开始只是心如针刺,绞痛不已。阿绾踉踉跄跄奔进花海,还不等站稳脚跟,这痛已自心口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每一寸骨血仿佛都被毒蛇咬噬,似乎下一刻就会疼到骨节寸裂而亡。 头脑里一片模糊,眼前什么都看不分明。阿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昏过去。否则还不知能不能再醒过来。 “阿绾,阿绾……”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滚烫的泪水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这个声音那么熟悉,熟悉到阿绾即使疼得已经陷入半昏迷当中,依旧立刻辨认出来。 “沐枫……”阿绾勉强睁开眼睛,恍如梦中:“你回来了……” 那个素白衣衫的少年,脸色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苍白,神情异常痛苦,好像正在同她一起经受蛊毒的侵蚀:“对不起阿绾,我来的迟了,让你一个人承受这样的折磨苦痛……都是我不好,我发誓要护着你,却没有做到……” 阿绾想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然而话还不曾说出口,她鼻子突然一酸,委屈极了:“沐枫,我疼……” 她流着泪,死死揪住沐枫的衣襟,呜呜咽咽,没有力气放声大哭,那细碎的啜泣,却更让人心疼怜惜:“我疼的快要死掉了……” 原来有些习惯和依赖,纵然很短暂,也已经刻在记忆里,抹不去戒不掉。 沐枫的怀抱太温暖,阿绾控制不住想要依偎进去,让他抱得再紧一些。 一只手腕递到阿绾的唇边:“咬住它,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阿绾想要拒绝,然而疼痛犹如漆黑的夜,没有尽头,耗干了阿绾最后一分理智,绵绵密密拥过来彻底将她吞噬,她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沐枫疼的浑身痉挛,却还是死死抱着她,一下也舍不得松开。 离开一年,相思入骨,他没有一刻不再想念她。如果不是为了给她寻找解除蛊虫的法子,他怎么会舍得离开她半步? 这次回来,也只是因为牵挂她蛊毒发作,想要陪在她的身边,一起度过那难熬的时刻。 阿绾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嘴角噙着一抹血痕,安安静静躺在沐枫的怀里,一动不动。 沐枫把她抱回屋中,放到床上。 少女苍白透明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沐枫用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双唇,温柔缱绻:“阿绾,我好想你,你可想过我吗?” 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你就是个冷情冷肺,没心没肝的人,怎么可能会想我呢?我总是喜欢这样自作多情。” 阿绾清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她想要坐起,骨节酸痛的又扑倒回去。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来给你拿。”沐枫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你身体还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 他走到床边坐下,微笑着说道:“趁热把药喝了。这药是补气血的,喝了你的身体能恢复的快一些。” 说到这里挑了挑眉:“我喂你还是自己喝?” 阿绾突然想起第一次吃药时,他强迫自己情形,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喝吧。” “也好。”沐枫把药碗递到她手中,戏谑道:“你可要端稳,这药材难找的很,打了可就没有了。” 药苦的让阿绾眉头紧皱,但她还是一口一口都咽了下去。 沐枫一只手接过空碗,另一只手摊开在她面前,掌心放着一粒糖:“吃颗糖就没有那么苦了。” 阿绾犹豫片刻,捏起来剥开糖纸,慢慢放进嘴里。一股水果的甜香立刻在舌尖蔓延开来,是她从来不曾品尝过的味道。
第八十八章 第三世噬心果 黎明时分,天色将明未明。 沐枫悄无声息离开。穿过艳红的花海时,他恋恋不舍的回头:“阿绾,我已经找到解除蛊虫的法子了,你再等一等,我会尽快回来的。” 阿绾是被鸟鸣声吵醒的,她舒展身体,感觉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她翻身坐起,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昨日的少年郎已经不见踪影。若不是枕头边还放着一只碧绿色的瓷瓶,她都要以为只是一场梦。 阿绾将瓷瓶握在手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个人来去匆匆,竟然只是为了陪一陪自己。这么傻的人,说出去谁信? 这时,乌珠气喘吁吁闯进来,没头苍蝇般在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四处搜寻。 阿绾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乌珠找了一圈,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气势汹汹的质问道:“沐公子呢?他去哪里了?” 阿绾淡淡回答:“不知道,兴许是走了吧。” “走了?京城离这里几千里,他长途跋涉回来一趟,为什么只待了一晚上就走了?” 阿绾极度不耐烦:“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这种问题你干嘛不去问他要来问我?” “他连我一面都不肯见,叫我如何问他!”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乌珠不知因何从一个气质清甜的女孩子,变得眉眼阴郁。她似乎怒极了,走到阿绾面前,突然挥手一掌就往她脸上扇去,嘴里还恶狠狠的骂道:“都怪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阿绾一把攥住乌珠的手腕,用力摔出去:“你要是嘴里再这么不干不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虽然不喜欢和人争长短,论是非,但并不代表性子绵软,可以任人欺凌。 乌珠倒退几步,扶助门框才站稳身形,泪水扑簌簌掉落下来:“你到底有哪里好?叫他心甘情愿如此待你?为什么,为什么!” 嫉妒让她迷失本性,扭曲心灵。她从来不愿意去想,感情的事情哪里还有道理可讲? 爱而不得的痛苦让她恨不能扑上去撕碎阿绾:“如果没有你,沐公子早就是我的了!我恨你!” 阿绾嗤笑一声:“如果你有本事让他回来陪你,我倒是求之不得。在我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拦着不叫他喜欢你。” 她突然无比的厌恶,那个男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与她何干?为什么要跑到她这里来争风吃醋? 然而阿绾的态度,却让乌珠误以为她在挑衅:“你等着,我定然会叫你不得好死!” 阿绾用手指着门口:“说完没有?说完就滚!” 乌珠向外走去,走几步突然又停下,回头看着阿绾,阴恻恻地笑了。 秋雨绵绵的下了半个月,草木摇落,白露为霜,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阴冷刺骨的萧瑟之意。 夜,乌云浓厚,星月昏暗。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山峰峭壁,怪石嶙峋中艰难攀爬。 由于地面湿滑,她好几次都险些掉下悬崖去。然而,她还是凭借着一股毅力攀登到了山顶。 山的最高处寸草不生,顶端生长着一株半人多高的植物,茎叶嫩绿,盈盈欲滴,远远看着竟似翡翠雕琢一般。 重重绿叶间,辍着一颗拳头大的果子,红彤彤好似玛瑙,在昏暗的月色下还闪着淡淡的光泽。幽幽清香扑鼻而来,单是闻着就身心舒泰。 那个身影快步上前,把果子摘下来,捧在手心里看了片刻,状若癫狂的笑起来,笑的面目扭曲:“什么狗屁圣女?不过是被蛊虫操控的傀儡!没有了这个东西,你就等着去死吧!” 山下隐隐约约传来动静,应该是又有别人上山来了。娇小的身影立刻急匆匆寻着另一条路下了山。 后面上山的人举着火把,赫然是乌兰和大长老。两个人看着只剩叶片不见果子的嫩绿植物,大惊失色。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是谁偷了噬心果? 偷果子的人应该非常清楚它的功效。 这种果子炼制出来的药丸,除了抑制圣女身体里的蛊毒,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乌兰眉头紧锁,下山之后,坐在屋子里想了很久,然后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噬心果是你偷的吧?”乌兰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让圣女死!”乌珠咬牙切齿:“只有她死了,沐公子才会喜欢我!” “你糊涂!他那天对你的态度难道你忘记了吗?他喜不喜欢你,和有没有别人不存在任何关系。我们巫溪族的女子光明磊落,从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从别人手里抢感情。你把噬心果交给我,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笔揭过。” 乌珠凄然笑了:“阿爹,我告诉过你,得不到沐公子我宁愿死。是让圣女死还是我死,阿爹你选一样吧。”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沐公子?” 乌珠斩钉截铁:“对,女儿今生今世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她落下泪来:“阿爹,求你成全女儿吧。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这么憔悴痛苦吗?” 乌兰犹豫了,感情和良心做着激烈的搏斗。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她素来是个执拗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若不成全她,还不知会做出怎样过激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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