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只有一个,死了就再没有了。 圣女却可以有很多个,死了这个大不了再选另外一个。 挣扎良久,感情的天平最终倾斜向女儿。乌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沉沉叹口气:“把那个果子毁了,不要叫别人看见。否则就连阿爹都保不住你。” 乌珠乖巧的点头:“放心吧阿爹,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然而等乌兰走后,乌珠却森冷的笑起来:“毁了噬心果?不不不,我才没那么傻,我拿着它还有大用处。” 因为噬心果丢失的事情,不能让族人知道。大长老找了很久都没有寻觅到蛛丝马迹,只能向乌兰拿主意。 他垂头丧气的问:“没有噬心果炼制解药,圣女女身上的蛊虫就会发作。它会先从人的内脏吃起,然后从里向外慢慢把整个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这样一来,纸包不住火,蛊虫的事情就会败露,族人还不得把咱们两个人生吞活剥?” 乌兰沉思很久,突然抬头说道:“这有何难?我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用。”
第八十九章 第三世失明 “什么法子你尽管说。”大长老急的上窜下跳:“只要能行得通,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历代圣女如果不能修习巫术,就会被认为是丧失做圣女的资格,要处以火刑请求神明宽恕。反正左右都是一死,被火烧死和被蛊虫啃噬而死,前者总要痛快的多。” 大长老瞠大双目,无比震惊:“这,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阿绾做圣女一直做得尽心尽力,这么对待她良心何安? 乌兰冷笑:“她不死我们就得死。是她的命要紧,还是你我的命要紧,你自己掂量着看。” 大长老沉默了,人都是自私的。在生死关头,几乎不会有人把别人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 很久之后,大长老才艰涩的吐出一个字:“好……” 一个女孩子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一群自私的人判了死刑。 不知为何,阿绾总觉得最近身体很容易感到疲惫,看东西的时候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劳累,便停止修习巫术,想好好养两天。然而情况不止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 某一个清晨,当她睁开眼睛,才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黑暗,不论她如何用力的揉搓双眼,依然如故。 阿绾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失明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活得那么努力,那么坚强,原来还是挣扎不过命运。 过几天有一场祭祀仪式,庆贺五谷丰登。她双目失明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 她抱着双膝把自己蜷缩起来,心里止不住的发冷,究竟是谁,要这么害她? 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等待已知的死亡,那种痛苦恐惧,非常人所能承受。 阿绾坐在黑暗的世界里,过了很久很久,然后对着虚无的空气缓缓勾起唇角:“就算是我死,也绝不能让你痛快!你想要我的命,却不知我的命十分贵重,也要看你拿不拿得动!” 她凭着对自己屋子里的记忆,尽量做出行动自若的样子,一直到外面窥视的眼睛离开,才长的吐出口气,汗水混着泪水一起流下。 屋外的彼岸花正是一年中开的最繁盛的时候。阿绾每日深夜就会在其间忙碌,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才回屋。 明日就是祭祀仪式,终于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单薄的身子站在血一般浓烈绚烂的彼岸花中,仰起头来,泪水沿着脸颊滚滚滑落。 死亡很快就会来临,她的心却一片宁静。害她的人,她终究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她靠近,阿绾骤然一惊,下意识的睁大眼睛看过去,入眼依旧一片黑暗。 难道族人已经发现她失明的事情了吗? 她倒退一步,几乎是凄厉的喝问:“谁?是谁?!” 一双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手的主人嘴唇张合几次,才艰难的吐出声音:“阿绾,你……这是怎么了?” 阿绾怔住了,简直不敢置信:“沐枫?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阿绾,你究竟怎么了?”沐枫的手指急切的在她眼睛上抚过,似乎想要为她拂去黑暗,带来光明。 “瞎了。”阿绾淡淡回答:“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的眼睛已经瞎了。” “瞎了……”沐枫喃喃重复:“瞎了就不能再修习巫术,不能修习巫术就会被除以火刑……” 他突然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我们走,离开这里,不要待在这个伤害你的地方!” 阿绾用力推开沐枫,翻身落地。他对巫溪族了解的这么透彻,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身中蛊虫的事情。 “去哪里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死。你放我下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为你解除蛊虫的办法,你会不会跟我走?” “不会。”阿绾语气异常冰冷:“我凭什么跟你走?我的蛊虫你愿意解就解,不愿解麻烦立刻离开。” 沐枫苦笑:“对,我只想到问你会不会跟我走?却忘了想一想,你凭什么跟我走?我这个人一贯喜欢自作多情,被人伤了又伤也不长一点记性。只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暂且先离开这里。等到蛊虫解除,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解除蛊虫是阿绾梦寐以求的事,她犹豫片刻便同意了。 也不知沐枫是从哪一条路进的巫溪族。一路上他都紧紧的抱着她,走的又快又稳。 白天和黑夜对于阿绾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是住店还是坐车,沐枫始终守在她的身边,端茶递水,喂饭安寝,从不假手于人。 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沐枫却始终不曾逾矩一步。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这一天马车停下,沐枫小心翼翼把阿绾抱下车,语气中难掩欣喜:“到了。” 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除了能听到鸟声啾鸣,闻到清幽的花香,再没有别的杂音。 他们在这里住下。 沐枫不急不躁,每日里为阿绾洗手做羹汤,讲述附近的风俗民情,仿佛他们两个人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 “你哄我来这里,就是做这些事情?刚才那个人称呼我什么?夫人?真是无聊透顶!你要是再不为我解蛊,就把我送回去。谁耐烦和你牵扯不清!” 这番话何其伤人!沐枫唇畔的笑意,好像是被霜雪凝固了的春风,还来不及舒展,就片片成冰。 他压下满腔痛苦,依旧柔声细语:“并非我不肯给你解蛊,再等等好吗?” “等到什么时候?”阿绾怒意横生:“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敷衍我的借口!” “等到七月十五月圆之时,我便会为你解蛊。阿绾,你信我。” 突然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心口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每一处骨血都像有利刃在刺剜,疼的沐枫冷汗涔涔,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控制自己,眼睛一黑摔倒在地。 “咚”的巨响让阿绾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沐枫咽下喉咙处的血腥,即使那个女孩子看不见,也努力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绾禁不住笑了,续而撇撇嘴:“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笨。” “是啊,我的确很笨。” 沐枫痴痴的凝视着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可是我很开心。
第九十章 第三世生死不见 七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 阿绾同沐枫相对而坐。 “给我解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倘若你因此死了,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无论结果怎么样,都和你无关。” 桌案上焚着一炉安息香,片刻后,阿绾便沉沉入梦。 沐枫洗净双手,取出一架古琴,调了调琴音,一串缠绵悱恻,如诉如慕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泄出来。 随着琴弦波动,那股剜心剔骨的痛苦,再一次弥漫全身。鲜血沿着沐枫的嘴角一滴滴落下,跌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好像在那里开出一朵朵艳红的彼岸花。 琴声越发幽婉缠绵,似乎有一只美丽的凤鸟,在天空中盘旋低舞,深情鸣啼,殷殷呼唤爱人快些出现。 沐枫嘴角的鲜血流得越来越急,疼痛让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然而他抚琴的手始终平稳,没有弹错一个音符。 月亮挂在了头顶正中央,照在白衣少年郎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银光。 他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容颜却似开在枝头的梨花,苍白空灵,素雅高洁。 快了,再坚持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沐枫早已疼的眼睛都蒙上了血色,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弹奏。蛊虫比他想象的更难驱除,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终于,昏迷中的阿绾双唇被什么东西慢慢顶开,续而钻出一只奇丑无比,身带双翼的蛊虫。 它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左右观察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便兴奋的“吱吱”尖叫几声,展翅飞到半空。随着琴音四处乱飞,左摇右摆,最终缓缓落到沐风胸口,把自己缩成一根尖刺,猛的扎了进去,很快没入皮肉,消失无踪。 太疼了!比往身体里种蛊的时候还要疼上十分! 沐枫再也承受不住这样锥心刺骨的痛,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阿绾清醒的时,感觉双唇上仿佛有什么温软的东西一掠而过,快的让人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醒了?”沐枫平和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阿绾正要起身,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又压了回去:“不要乱动,你身体里的蛊虫刚刚解除,还很虚弱,要多躺一躺才行。这里是一瓶补气血的药,你拿好。” 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往她手心里塞进个瓷瓶:“记得服过药后多喝热水,药效才能更快的渗进身体里。” “我的蛊虫已经解除了?” 阿绾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感动的想哭,她只是觉得那么不真实,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也许梦醒之后,她依旧要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沐枫声音中带着愉悦的笑意:“不止解了蛊,我还治好了你的眼睛。以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剩下的那句话含在舌尖,轻的好像是一声叹息:“去喜欢你想要喜欢的人。” “我身体里的蛊虫呢?去哪里了?” “如果我告诉你说,为了让你活下去,我把它引到了我的身体里,你信不信?” 沐枫站在那里,风拂起他素白的衣裳,和蒙在眼睛上血一般鲜艳的缎带。他心中生出隐隐的期盼,盼着在生命终结之前,能感受到自己最爱的女子,对自己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情意,他也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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