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金戈交鸣中,似乎有人在深情呼唤,带着浓浓的眷恋不舍。若有若无,又迅速消散在雨中。 此时,两人身形相错,陡然停顿。 相思手中的长剑从陵子期胸口刺入,后背洞穿。 而陵子期手中的长剑却倒转过来,剑柄抵在相思的胸口,剑尖对准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陵子期伸手,似乎想要去抚摸相思的脸庞,在将将要触摸到她肌肤的时候,最终无力垂下。 在相思惊诧的目光中,陵子期的身体随着长剑一同跌落在地。鲜红的血水在雨水中,开出大朵大朵艳丽的花。 “子期……”相思扑过去抱起他,泪流满面:“你明明能躲开的……” 为什么却不肯躲? “别哭……”那一件已经刺碎了陵子期的心脏,他艰难喘息,双唇轻轻张合便流下刺目的鲜血。即使如此,他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安慰她:“不要哭……你一定要好好的……” 生命已然走到尽头,他微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相思擦干净泪水,在他唇边沾了一抹血,点上他的眼尾,轻声说道:“子期哥哥,下一世,你便循着这滴血来找我吧。” “诺,这是你家人的解药,”回到马车上,杨夫人不等相思开口,已经抛给她一个玉瓶。 在相思即将离去时,杨夫人叫住她:“知道陵子期为什么背叛我们吗?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吗?都是因为你啊!他为了让你脱离我们的掌控,不惜绑架我的耀儿。为了帮你解毒,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药引。全都是因为你,才带累的他如此!” “我原还担心,人都是自私的。在生死关头,他未必肯拿自己的命换你的命,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他这么蠢的人!”杨夫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个杀手,居然还痴心妄想着比翼双飞,他也配!” 杨夫人狠狠唾了一口:“活该他死在你的剑下!哈哈哈哈,相思,想想看,他最喜欢的人亲手杀死了他,临死前他心里什么滋味?” 相思站着一动不动,身子却在剧烈颤抖。 杨夫人终于说累了,懒懒的靠回车壁,吩咐道:“走吧。”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日日夜夜遭受良心的谴责。就让她在自我折磨中,慢慢憔悴死亡吧。 不知是不是淋了一夜的雨,相思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沉,总是梦到在那冰冷空寂的山洞里,有一个少年郎眉眼温柔,轻轻的为她涂抹伤口。 这一日她精神略微好了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相思抬头望去,无比震惊。 进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王轩然,吏部侍郎谭之望,还有禾苗。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的神情都很悲痛,尤其是禾苗眼眶红肿,却还是勉强对着相思笑道:“子期让我们接你回家。” “是……子期哥哥吗?” 禾苗点头,向相思叙述了事情的始末:“子期是谭家的嫡长子,五岁那年失踪。一个月前,子望为母亲办寿宴,他突然回来相认,我们正自高兴,他求我们帮他演出戏,让你哥哥假死。他说杨遥远在你身上下了毒,逼你们杀死你哥哥。若不如此,你必死无疑,我们只能配合他。” “过了没几天,他带着昏迷不醒的你来找我,说你身上余毒未清,托我继续为你解毒,并且好好照顾你。” “他告诉我们,说你是他最喜欢,最愿意与之相守一生的人。他还说,等他把手中的事情全部了结,就要告祭祖宗,风风光光娶你为妻。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他想做的事情,就死了……” 禾苗失声痛哭:“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相思静静的听着,仿佛在听一件和她全然无关的故事。 等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她才摸着自己的脸,笑问禾苗:“我长得好看吗?”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不止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反而还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要进宫,我要做皇上的宠妃,我要把杨遥远践踏在脚下,一点点的折磨他,让他变成一条狗,再慢慢死去!” 相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要给子期哥哥报仇,让所有害过他的人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半个月后,相思在路上“偶尔邂逅”微服私访的皇帝,一夜颠鸾倒凤,被他带回宫里。 七伤门在培养女杀手时,教的不仅有剑术,还有媚术。相思很快将皇帝迷的神魂颠倒,品级从低等位份,短短几年便晋升成高等位份。 在民间,相思是位魅惑君主的妖妃。 在后宫,相思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夜夜侍寝。 在朝堂,相思不动声色,步步为营,拉拢了一大批的臣子。 而杨遥远却在朝中渐渐举步维艰,弹劾他的人越来越多,皇帝对他也从原来的宠信,变得越来越厌恶。 某日,相思突然寻死觅活。皇帝再三询问,相思才啼哭着说,自己在御花园遇到杨遥远,他觊觎自己美貌,意图非礼,是自己拼死挣扎才逃脱出来。 恰在此时,谭子望和王轩然连袂而来,递折子弹劾杨遥远,说他与外夷勾结,叛国投敌。 皇帝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将杨遥远阖府抓起,午门问斩。 御花园里牡丹盛放,相思无聊至极前去游玩,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在弹琴,曲调婉转缠绵,如泣如诉。 那个雨夜,这首曲子曾经在少年郎的指尖流泻而出,只是其间还带着难言的深情和喜悦。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弹琴的宫女跪下,忐忑不安的回答:“回娘娘,此曲名唤《凤求凰》。” 相思在刹那间,似乎看到在昏黄的烛光下,窗纸上映着道挺拔瘦削的身影,专注的拨动琴弦,想要给所爱之人一个惊喜。 “原来是凤求凰啊……” 她失魂落魄,慢慢朝前走去:“子期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给我弹凤求凰……” 那个雨夜,她以为死的人会是她,却不料,有个傻子,用他的命,换了她的命。 又过了段时间,七伤门突然被大批官兵围剿,满门覆灭。 又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傍晚,相思素衣单衫,来到一处坟前,抚着墓碑浅笑:“子期哥哥,我来看你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你,午夜梦回,我总梦到你低着头给我的伤口上药,动作又轻又柔,偶尔抬起头还会对我笑上一笑,笑的特别好看。” 说到这里,相思声音微微哽咽:“子期哥哥,我好想哭,可是又知道自己不配在你的坟前哭……这可怎么办,为难死我了……” 一串串泪水混着雨水,从她的脸上滚滚滑落,分不清哪一串是雨,哪一串是泪。 “子期哥哥,我发誓要杀死所有害过你的人,却还有一个最对不起你的人没有杀死。我现在就杀了她,给你报仇好不好?” 她手腕翻转,雨幕中闪过一道寒芒,一柄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入了她的胸口。鲜血顺着衣襟点点落下,在她的身体周围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子期哥哥,我给你报仇了,下辈子,千万不要不理我……”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五世捉妖 “咚”的一声暮钟响起,惊起大片归巢的倦鸟。 飞鸟在枫树林中起起伏伏,带动枫叶簌簌做响。鲜红的叶片密密匝匝,如火如荼,一直往山的深处蔓延而去。 枫林之中,隐约可见数座青峰。 一只幼鸟扑棱着翅膀,欢快的飞向一座山头。那座山上种着大片苍翠青竹,晚风习习下,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此时简朴的竹屋中,一个深衣广袖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团蒲上,面色凝重:“思欢,为师算到你命中有一情劫,劫难在西南方。你以后行走历练,切记避开这个方向。” 被称作思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身天青色的道袍。身姿挺秀,长眉凤眸,澹澹如清水,朗朗若明月,举手投足飘逸优雅,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如水银。不笑时略嫌冰冷,微微一笑便仿佛有春风拂面,让人只觉得刹那间山花遍野。 他听了师尊的这番话,垂手恭恭敬敬道:“是,弟子谨遵师尊之命。” 元明宗每代弟子,总会有一人经历一道劫难。若是过得去,功力便会大为精进,有望成为下一任掌门。若是过不去,则必死无疑。 师尊谢允捋了捋胡须又道:“不过情劫这种劫难,说好破也好破。只要遇到此人,你杀了便是,一了百了。若是你下不了手,就让为师替你动手。你是元明宗最优秀的弟子,可不能折在这种事情上。” 谢思欢道:“是,弟子明白。” 上任掌门遇到的也是情劫,据说勘破的十分轻松,因此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谢允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不止天纵奇才,尊师重道,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心怀天下,大仁大义。 “山脚下的松鸣镇里有户人家,不知因何一夕丧命。你带几位师兄弟下山看看去,若能捉住那只妖最好不过。” “师尊这是知道弟子在山上闷得慌,特特给弟子个机会出去游玩吧?”谢思欢笑道:“多谢师尊。” 松鸣镇是个很富庶的城镇,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谢思欢带着七八个同门一路赶到出事地点,发现那里草木枯萎,土地焦黑。地上到处都是脸色铁青的尸体,看起来倒像是中了毒。 一群人细细查看,突然有人叫道:“谢师兄,这里有只绣花鞋。” 谢思欢过去一瞧,果然看见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着只粉红色的绣鞋。那绣鞋上一簇桃花开得灼灼,精致秀气。 “莫非凶手是名女子?” 谢思欢接过绣鞋,伸出手指,自眉心引出一道蓝色的灵流,渡到绣鞋上,闭上眼睛开始施法。 片刻后,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应该是逃往那边去了。” 那处是荒郊野外,长着茂密的树林,遮天避日。其中云叠雾障,视线不甚清晰。 元明宗的追踪术 只能查到大概的范围。一群人手持长剑分散开来,慢慢搜索。 谢思欢指尖祭出一缕蓝光,穿过一片灌木丛,前面出现座残破的茅草屋,应该是从前的猎户遗弃下来的。 明月高悬,照的地上白茫茫一片,墨绿色的叶片上有一滴滴粘稠的液体。 谢思欢蹲下身 用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捻开,果然是血!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几步远的茅草屋上。血迹一路蜿蜒进去,尽头是一个倒伏着的人 背影纤薄,身材娇小,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思欢急忙上前将人扶起。皎皎月色下,可见少女双目紧闭,肤白如玉,乌黑卷翘的眼睫好像画家用浓墨重彩勾勒出的蝴蝶翅膀 静静停驻在那里。和它的主人一样,脆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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