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临到了夜间,这群恶人却是聚拢在了他这里。 不过时年伏在屋顶上,从缝隙之间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几人围着这大夫的屋子角落里的一张小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个连呼吸都几乎已经停滞的身影。 “外面为何没有安排人把守?”最后进来的阴九幽问道。 “安排人把守才有问题,”哈哈儿回答道,“你可见过什么商量要事的地方是全无防守的?” “当然没有。” “这不就得了,那魔星对谷中的情况不太清楚,自然也不会想到就我们会在其他地方假模假样地安排人看守,自己却来到了这里。”哈哈儿伤势未愈,一笑起来就觉得今日被掌劲所伤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但他也得笑,这样就没人看得出来他的情绪。 “何况我已经让人注意了,她一旦接近我们几个的房间,便立即发出信号来。”屠娇娇又补充道。 “那我就放心了。”阴九幽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嫁衣神功是看不出来的师承的,铁血大旗门都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少年了,就连当年与之齐名的神水宫也成了一片废墟,再是什么江湖风流人物,还不是连个名姓都不曾留下。” “只希望她不要真跟这修炼了同样内功的家伙有什么瓜葛。” “此外,她提到的老字号温家听上去是个制毒的世家,我阴九幽自认探查情报一绝,却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算来以毒发家的必然要让家里的毒物出去见见世面才好佐证其用途……” “算了,先不提这个了。”李大嘴沉闷开口,“万神医,这家伙这几年的情况如何?” 时年觉得这几人实在奇怪,在来看这位病人的时候,又可以称得上是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之前我就说过了,”万春流一边往药炉子里增添柴火,用这些动静掩盖掉他们小声说话的动静,一边回答道,“当年他的十四经脉已毁其八,身上更有了三十多处伤残,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我不过去是要用这三十处伤试验出三十种草药而已。” “这五年来他的情况一点起色都没有,可见是这药人的身上也已经有了抗药性,加上伤势实在沉重,纵然他是昔日的第一神剑,筋骨强劲远非常人能比,现在也回天乏术了。” 万春流话音刚落,便看到屠娇娇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喜色,“照万神医这么说,他这试验药方,给我们将来做准备的用处也已经没有了,我们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 她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李大嘴旋即笑道,“再让我把他给连肉带骨头一起吃了,保管让那魔星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个人的痕迹。” “再说了,他怎么说也是带着小鱼儿进来恶人谷的人,这小子皮是皮了点,但也当真讨人喜欢,我可不想哪一天他发现这家伙的身份,反过来找我们的麻烦,要知道他可是我们联手培养出来的天下第一大恶人。” 时年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前面没把这里人都杀了。 尤其是那个居然吃人肉的家伙。 但看来此地还有些江湖秘辛,她既然来此一趟总不能白来,更不能当个糊涂人。 等摸清楚了再杀也不迟。 她从这他们这一番话里就听出了不少东西。 那小床上坐着的活死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阴九幽口中足以与邀月并驾齐驱的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 时年和邀月就算今日不联手,照样可以将这恶人谷中打得人仰马翻,想必对这位天下第一神剑来说也是一样的。 可他经脉损伤筋骨断折,若非还有残存的一息内劲在血肉之中游走,他恐怕早就已经死去多年了,就算是万春流是个神医也不会例外,偏偏嫁衣神功的内劲足够坚韧,维持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也不知道当年这几位恶人是如何将他擒获的。 再有移花宫的邀月冲着小鱼儿而来,从他口中更是说出了邀月一度提醒过他,他爹是江枫,他应该叫江鱼,燕南天更是带着他进入了恶人谷这样的地方,其中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时年记下了这些名字,决定之后再行探查。 【你记下这些有什么用,又不关你的事……】镜子说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对邀月还挺感兴趣的。” 镜子有点发懵,好在时年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邀月的实力对我来说正是突破的磨刀石,所以如果我能知道更多和她有关的事情,或许能让她拿出更好的状态来跟我比试。” “至于燕南天……” 时年有点意外,这么快就遇上了嫁衣神功的修炼者。 第一个世界的箭没见着,刀却是苏梦枕的红袖刀,第二个世界夹住剑的手指,正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这两人虽然不能都算是活蹦乱跳,但怎么说也得算是能吃能睡能打架—— 怎么到了这里这位,就惨到不仅是个活死人,还要被当做是个药人了,现在更是有可能要被人拆吃入腹了。 万春流听闻屠娇娇和李大嘴的话后露出的些微慌张并没有逃过时年的眼睛,看起来这也是个有秘密的人。 时年决定帮他一把。 她来得时候毫无声息,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分毫的动静,轻得就像是一片突然开始落下的雪。 然而万春流的理由说服不了其他几个要让自己的命更稳妥些的人,只能眼看着李大嘴的手已经伸向了无法动弹的燕南天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彻山谷的声音,“出来!胆敢偷盗常春岛秘宝离宫,你真以为自己躲得掉吗?” 这声音惊动九霄,赫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在屋里的几人哪里还顾得上要不要杀燕南天灭口的事情,他们飞快地冲出了屋子,却看到了一张与那个小魔星别无二致的脸,只不过她穿着一身金缕玉衣,神情冷淡如冰,与移花宫的那位想必很有共同语言。 双胞胎并不算太罕见,武功都能算登峰造极的双胞胎应该也……也有可能对吧?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却得不出个结论。 这立于风雪之中的华服少女,冷冷地看向了走到她视线之中的几人,“她人呢?把她交出来!”
第99章 (二更) 恶人谷里的这些名字足以让小孩止哭的人, 头一次体会到有苦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跟邀月打起来的那位不讲道理,如今来的这位就更加不讲道理了。 上来便是要交人。 可这年头交人也得是拿得下人才能交吧,那位可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这位姑娘……”阴九幽刚开了个口, 便感觉喉咙上已经被一只手扼住了。 这只明明轻柔如幽兰的手, 顷刻之间让他感觉到了如坠冰窟命悬一线是什么感觉。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当然也看得见这身着金缕玉衣的少女的眼神。 与之前那人横看竖看都有几分天真而恶劣的感觉不同, 她要冷淡肃杀得多, 纵然华服在身,也有种霜雪覆临之感, 随着她指尖扰乱的真气,本算是几人中受伤偏轻的阴九幽也不由呼吸困难了起来。 “带路。”时年吐出了两个字,丝毫不给人回绝的余地。 命门受制,阴九幽当然只能领路。 “她方才就住在这一间……”走到房前他哑着嗓子开口。 这么大的动静, 若是人还在这里的话, 早就应该出来了,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显然是已经跑了个没影。 阴九幽实在想不通他们这好好待在恶人谷这样的与世隔绝的地方,会从中原来昆仑地界的这十几年来除了走投无路投奔恶人谷之外的,也就那个不要命的燕南天, 为什么会命犯煞星, 还一犯犯两个。 她依然没松开这只随时能扭断他脖子的手,一脚踹开了房门。 几乎在房门开启的瞬间,室内的昏暗中射出了一把飞刀。 阴九幽呼吸一滞,他下意识便以为他要被用来挡刀了,好在这飞刀虽快却摆明了不是由人发出的,时年抬手轻松地夹住了这把飞刀。 “拿个火折子来。” 入谷最晚的司马烟被她的眼神扫到,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 被火光照亮的室内盘根错节地固定着一根根银丝。 他们见到过这悬系飞刀的银丝的韧性, 如今上面更是带着一层幽蓝的毒光, 司马烟惊得倒退了数步, 又硬着头皮将火烛朝前伸出些让这少女看清楚屋内的情况。 好在她指尖一拂,火折子上的火星将桌上的油灯点了起来。“滚到后面去。” 谁都看得出来,这些银丝交错在房中,正是为了防止有人夜袭,而如今从床边到侧窗,银丝似乎被拆掉了两条,留出了一个人能走出去的通道,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不出意外的话,人正是从那里逃离的。 阴九幽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上的那只手被松开了。 这金缕玉衣在微弱的烛光与屋外的月光下熠熠生辉的映照下,泛着让人心醉神迷的辉光,可惜他只感觉到恐惧,因为她伸手便取下了那丝线,像是完全不被上面的毒药影响。 外放的真气收敛着只在她的指尖附着了些许,室内的光线很难让人看清她玩的这点小技巧,何况这些人今晚被邀月和她打伤,胆气已经丧失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屋外的几人都不敢说话,看着屋里的姑娘神情莫测地将这些带毒的银丝握在手里,放入了锦囊之中挂在腰上,几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腰上还挂着个玉制的腰牌。 然而无论是她口中的常春岛,还是她此时腰牌上的金风细雨楼,对他们来说都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但她有此等本事,显然犯不着来骗他们这些人。 “这谷中可有会作画之人?”时年开口问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否认。 小鱼儿从远处他休息的地方蹑手蹑脚地溜过来,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几位叔叔伯伯乖巧得跟个鹌鹑一样的场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自诩已经能在恶人谷里折腾得风生水起的人,还是差了几分火候。 起码……起码也得做到像这位姐姐和上一位姐姐一样的本事才行。 华光笼罩显得格外庄重贵气的少女用一脸你们怎么这么菜的表情环顾了一周,绷着脸开口道,“去拿纸笔来。” 恶人谷虽然没什么文化的人居多,却也不至于纸笔都没有,尤其是李大嘴入谷之前也算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 夜帝的妙笔丹青一绝,时年虽只学了大半,却也已经称得上是拿得出手了。 她在画纸上勾勒出的是她的面容,只不过画中人的神情却远比她此刻表现的跳脱得多,身着的也是一身青衣。 屠娇娇和哈哈儿对视了一眼,这两位恶人中的智囊都看不穿这姑娘此时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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