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由黑面蔡家打造的神兵在她此时的境界之下,是否当真要比凡铁打造的兵刃更强已经说不清了。 但这一刀一如当年这兵器世家对她名动天下的期许一般,挥出的一刀仿佛骤然间突破了禁锢,径直突破了那以佛像手臂发作的伤心小箭。 依然在往前冲、仿佛不曾遇到什么阻碍的“箭”突然在沉默中解体,时年的刀却已经随她的人一起,斩落在了那尊罗汉像之上。 刀落在罗汉像没有眉毛的脸上的时候,所有人的耳中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惊雷。 不,准确的说是一道沉闷的雷声。 饶是白愁飞和鲁书一这两个元十三限的弟子中最强的,都被这声何止针对元十三限,也在针对六合青龙的禅宗威势,给震伤了肺腑,几乎克制不住胸口上涌的血气。 而他们更是看见了那何其天上地下独尊的刀法,从元十三限寄居的罗汉像的额头砍落,也将这罗汉像中的人给反震了出去。 罗汉像破碎成块。 倒飞出去的元十三限也仿佛是个泥塑像一般被人给打碎了。 那一道出刀不起眼,落刀却威势惊天的刀芒,在他的脸上划开了一道道的裂口,迅速地蔓延到了身上。 最深的一道斩在了他的眼睛上,让他只能用一只被额头上淌下去的血浸染的眼睛,看着这一刀之后气势不减反增的少女。 她身上的金缕衣上没有被溅落丝毫的血迹,在黎明之前开始隐没的黑夜和月色中,透着一种仿佛薄雾般清透之感,可这种清透绝不是失忆之后的空白,而是功力更上一层楼,禅宗心法顿悟之后的万事皆空。 方应看却已经顾不上分辨这二者的区别了,他方才险些以为元十三限的两次非常人能为的变招,要将时年给解决了,他连如何利用带来的人拖延时间,自己想办法逃离的法子都已经想好了,却没想到时年的刀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强一些。 元十三限重伤! 岂不是意味着他离到手山字经、忍辱神功和伤心小箭已经仅剩一步之遥了! 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大喜之情中,他险些没能躲过鲁书一对着他打过来的一片书页,好在文雪岸的剑挡了过来。 他也看到了元十三限此刻的落败迹象。 也总算明白了为何方应看宁可将事实隐瞒,宁可用仿佛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说话,也要将时年这种人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虽然他还存着几分疑虑,到了此等境界的高手,中毒和失忆当真会是桎梏他们的手段吗,却又想到了京城里疯癫的关七,仿佛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既然如此,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己方倾斜了,那么现在也就只剩下了一件事,他要在时年解决元十三限之前尽力立功,让小侯爷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将自己往前提拔提拔。 所以他的剑中也在分明并非生死关头的时候有了搏命的态势。 同样有这种心思的是方应看带来的另外几人。 然而谁也没想到,脸也仿佛是个泥塑罗汉一般满是刀口的元十三限,突然扑向了自己的徒弟! 叶棋五本就处在弱势状态,本以为师父朝着此间而来虽有借着自己挡一挡的心思,却也能先替他解决掉面前的强敌,然而他却突然心口一痛。 一只血手穿过了他的胸膛,让他全身的鲜血都仿佛在朝着那一处流。 他眼前一黑,停止了呼吸。 他死前依然难以置信,自己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却死在了自己师父的手中,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在叶棋五殒命之时,元十三限脸上的伤口突然止住了流血。 那是忍辱神功和他那练岔了的山字经的功效,但在此时,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让他在此时选择对徒弟动手,而不是对着方应看等人。 几乎就在叶棋五身死的下一刻,那只撕开了他胸膛的血手也接住了他的棋子,甚至没从他的胸膛中拔/出,已经以叶棋五发功的手法,准确的说是以元十三限教给叶棋五的手法,打穿了张铁树的胸膛。 自在门中那条师父传给了徒弟的武功,作为师父的人便不能再行动用,这便是那个理由! 时年的这一刀对他造成的伤害他实在清楚得很。 那并不只是一刀几乎让他的头颅四分五裂的刀招,更是将他强行从与罗汉像融合的状态打出来。 他此时的内伤太重,他无法保证自己在接下来的困兽之斗中,不会被无意识地用出自己教给徒弟的本事,更不能保证这些跟他一样豺狼心性的徒弟不会拖他的后腿。 所以他要先杀徒弟,杀了这六合青龙! 何况他们是他教出来的,他要解决他们比杀敌容易。 “师父你疯了!”已经在天边浮现出的黎明微光让顾铁三看清了元十三限脸上的决绝。 更是看清了他是以何等无所谓的姿态将胸前破开了个洞的叶棋五的尸体丢在了地上,而后抢在身后的蜃楼刀扑来之前,先朝着他的徒弟袭来。 方应看是何等敏锐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叶棋五和张铁树相继身亡之后,元十三限仿佛进食了什么补药一般,脸上的刀口甚至开始愈合的模样。 他突然丢出了血河神剑。 他已看到时年将要追上来的那把薄刀,又有文雪岸护在他的身前,元十三限的弟子更是逃命都来不及,又如何顾得上攻击他,所以他这剑当然可以丢。 这把突然脱手的血河神剑穿过了顾铁三的头颅。 他抬起准备迎击师父的出招的挫拳,就这么停滞在了那里,而后随着他人的倒下而彻底消散。 六合青龙中只剩下了鲁书一、燕诗二和白愁飞三人,元十三限却仿佛不曾看到此时的危局一般,他返身以挫拳的防御力,挡住了时年的这一刀,他隐约觉得这一招的力道不对,比之劈开那罗汉像时候的一刀要弱上不少。 可他头脑的混乱中已经无法去想这一点了。 这一刀再如何弱也削掉了他难以有足够准备防御的尾指,又触发了他的内伤。 他完全凭借着本能从方应看白愁飞的头顶划过,直取胜玉强和小穿山。 他需要别人的血肉,所以要先挑软柿子捏。 这两人在林中用尽了埋伏的手段让鲁书一和燕诗二吃了不少闷亏,却也自己的道具告了罄,与其说他们是战场转移到此地,不如说是被那两人逼迫过来的。现在元十三限一改攻击弟子的做派,他们又如何有可能拦得住。 两道无形的箭从元十三限的左右手击出。 这一招当然无法同他对着时年射出的伤心小箭相提并论,却已经足够取了那两人的命。 元十三限的脸上的刀口在那两人落到他手里的瞬间收拢了回去,就仿佛从来没有挨上时年的那一刀。 就连他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不少,气息也趋于沉稳。 鲁书一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喜色,师父身上发生的变化或许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反击资本,自己和燕师弟白师弟也不必死了。 然而他的喜色凝滞在了脸上,因为他的胸口也多了一支箭。 一支透明的箭。 同样有此等遭遇的是拔剑的速度不及元十三限放箭的速度快的燕诗二。 这两人一死,在场之人都能感觉到元十三限何止是呼吸顺畅了,就连他此时在时年的刀下逃窜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不对! 方应看陡然意识到,这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的速度不对! 他七年前不在京城,却对时年的资料很了解。 她除了拿手的飞刀,另一项得意的技法便是自己的轻功,否则她如何有可能在自身内力并未达到那么高的水准之下,杀人办事屡屡得手。 在她如今的内功造诣更是能够力压元十三限的局势下,她如何有可能追不上这个不仅在逃,还在趁乱杀人回血的家伙。 她摆明了是在划水。 方应看心惊地看到在渐起的晨光中,她嘴角带着的一缕看好戏的表情,和眼神中他绝不会错过的精明睿智。 什么心智有损什么失忆分明都是假的! 而他居然被她玩得团团转,甚至将她当做自己袭杀元十三限的助力。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又不像是白愁飞那样十指就是自己的武器,元十三限毫不犹豫地将他当做了下一个目标,好在文雪岸将他推了出去,正好错开了那道破空而来的箭矢。 方应看来不及庆幸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已经看到突然被当做攻击目标的白愁飞,被时年抢在元十三限之前一把抓了出去,果然这神鬼莫测的轻功,光论速度远在元十三限之上。 下一刻,飞箭调转,洞穿了文雪岸的心脏。 这个才投效在方应看门下,还来不及为方应看的事业做出什么贡献,更来不及在京城里站到比他父亲死前更高位置上的青年,无奈地倒地身死。 而几乎在同时,时年一掌拍在了方应看的丹田。 这惊雷烈火的一掌没取了他的性命,却在顷刻之间废了他的功力。 她仿佛丝毫不曾在意元十三限在这连番的杀戮中气血旺盛,几乎回复到了他此前动手时候的状态。 她把白愁飞往旁边一丢,更没管方应看在这一下废功中几乎晕厥过去,骤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向她的视线中都带着浓烈的怨毒—— 蜃楼刀再度划开了一道厉芒,直扑元十三限而去。 现在垃圾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该是她和元十三限了断的时候了! 六合青龙只剩白愁飞,但惊神指才是他最大的本事。 元十三限将六合青龙大阵教给了他,教给他的武功却与最开始教给赵画四的并不相同,也就意味着他此时诗、书、画、棋、文、拳六种功法已经尽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必在乎下一招出什么,也不必在乎会否引发反噬,那是他未曾收徒时候那种极尽随心所欲的状态。 可他很快意识到,在刀法已经入臻化境的时年面前,他多出来的几种本事根本没什么作用。 他已经又陷入了那种让他感觉到无力的泥淖之中,仿佛他刚才只不过是多探头出去呼吸了两口空气而已,他狼狈地翻出了刀光的重围,紧咬着牙关试图让自己保持片刻的冷静。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嘶声发问。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将要死得不明不白,纵然是死在诸葛小花的手里,也要比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在一个陌生人的手里来得好。 时年的刀没有停止。 这一刀压着晨光,刀势奇快,刀光浩荡。 元十三限以身化箭的抵抗中,他听到时年朗声笑道:“我是什么人?碧落赋夜帝门下,千面公子之徒,掷杯山庄继承人,你若想问,我可以给你很多个你不曾听到过的答案,不过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杀你的人来自金风细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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