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的正是站在他边上的曲无容。 这个性格直来直往,却察言观色本事一流的姑娘,从楚留香开口的话里也听出了时年的态度。 现在不是揭穿南宫灵真面目的时候。 于是涨红了脸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的白玉魔被移交给了当地官府。 他身上背负的人命官司足以让他论罪处斩,只不过大约还是要跟虎丘的官府衙门做一个交接。 事情得以解决,丐帮的君山大会又将会如期举行,这些围观的武林人士也逐渐散开了去。 直到此地只剩下了南宫灵和他带来的几位丐帮帮众,以及时年楚留香和站在一边的曲无容,南宫灵看着楚留香将这作假的人头放到了一边,这才忍不住问道,“楚兄,此事到底是何情况?” “这东瀛武士戴着的居然是一顶假发,师妹眼疾手快直接给抓了下来,君山大会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便做主以假乱真一番,以免丐帮生乱。” 楚留香摇头感慨道,“南宫兄,你这丐帮帮主接任得未免多灾多难了些。” 南宫灵笑道,“这不是有楚兄在吗?若非楚兄这神来之笔,恐怕丐帮应变不及的名头便要背上了。不说这些了,夜色已深,现在赶回丐帮总舵也耽误两位姑娘的休息,不如我等就先在客栈安顿一晚可好?” “也好。”楚留香不动声色地朝着时年看了眼,看见她做了个轻叩房门的举动,此时已经转身上楼,便也跟着客栈老板先去了自己的房间。 时年刚回到房间不久,便听到自己的窗户被人轻叩了两下,紧跟着便是那一身蓝衫的公子翻了进来。 他指间的折扇打了个转,这登堂入室之举在他做来还有几分雅趣。 “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是他。”楚留香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楚师兄说的是南宫灵还是那个东瀛武士?”时年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啊你,这时候又何必打哑谜明知故问,南宫灵与那黑衣人认识板上钉钉,尚存疑虑的不过是黑衣人的身份,可惜你这一扯假发真是把人给连根扯出了。”他苦笑了两声。 好在他拿得起放得下,此时便只剩下了寻根究底的兴趣,“没有头发,禅宗内功,南宫灵认识,我也认识,还在君山地界,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妙僧无花。”时年帮他说出了这个已经在嘴边的名字。 “是他没错了,可南宫灵又为什么要招揽白玉魔,还让他对你动手,无花又为何要帮助南宫灵行灭口之举,又是从何处学来的东瀛武学?” 楚留香按了按额角,他原本以为自己为避开白衣神耳,免得多生事端,所以前来君山为朋友庆祝接任喜事,是个正确的选择,江上故人重逢饮酒作乐的喜悦也像是尚在昨日。 然而转头,一个他以为有任慈前辈遗风的朋友暗中勾结为非作歹之人,一个他以为光风霁月到不该生在俗世的朋友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倘若今晚并非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好在他是楚留香。 所以他还不至于被打击得怀疑自己交朋友的本事。 “其实江上便已有征兆了。”时年指尖轻叩桌子,“师兄你听我说的是因为多指头陀的事情迁怒于同是和尚的无花,其实不是,他或许同你解释是看错了我的船走在了前面还是后面,这才让你们先行了一步,其实也不是。” “此事非要算起来,就有些长了,但师兄应当还记得我说过,在我出山之后我去了趟大漠,遇到了石观音,石观音的儿子领着三个石观音的徒弟一起走了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不过遇到石观音是真的,与我同住的那位姑娘,便是石观音的徒弟,而无花,正是石观音的儿子。” 曲无容就住在隔间,楚留香若想验证这个消息,大可以将她喊出来,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些吃惊,以至于他也顾不上这一点。 时年是没有这个跟他撒谎的必要的。 她自称自己破八门一阵而出,楚留香便已知道,她此时已是夜帝一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且不论她手上产业到底身家几何,起码南宫灵与她绝没有可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同理无花也与她没道理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听时年又继续说道,“当时我为了保命,谎称自己是水母阴姬门下,师父模仿阴姬前辈创出的掌法正好可以糊弄过去,无花聪明反被聪明误,伤了自己来探听消息,这便是他后腰上的那一道伤口的由来。” “可石观音的儿子又是如何拜到了天峰大师的门下?”楚留香依然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还有无花与南宫灵又是什么关系?” 时年摇了摇头,“这两点我也不知道。或许等到了丐帮总舵我们就有机会弄明白了。” 今日看起来是让无花跑了,白玉魔咬死是南宫灵邀请他来的,却与南宫灵的证词相矛盾,也揭不穿南宫灵的真面目,可无论是南宫灵还是无花都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我倒是很想知道,中了我这一掌的无花大师,明日要如何在你们面前装没事人。” 她有些恶趣味地笑了笑,“楚师兄可别小看我那一掌,他再怎么根基深厚足可化解,嫁衣神功的掌力若论坚韧难缠,当世恐怕堪列前三,除非此时有个功力远甚于我的人能将这股内力完全驱逐出去。” 但在这君山地界,纵然有这样的人在,也未必会是无花能选择求援的目标。 知道无花过得不太好,时年就能睡个好觉了。 因为晚上的一出闹剧,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午膳的时间了,她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下楼,楚留香和南宫灵正在角落的茶桌攀谈,看他的言行举止,俨然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在聊什么?” 算来这时隔两年的两次见面都在夜里,楚留香还是在此时才算是看清了他这位小师妹在白日时候的样子。 岳阳湖光山色清丽,却大约还是输她顾盼神飞之间的一抹灵韵,倘若再有两年彻底长开,还不知道会是何等样貌。 偏生她自己大约对美色的杀伤力没什么估量,耳濡目染效仿的尽是麻衣客的做派。 “我同南宫兄正在说东瀛武士来中土的,不知道人手遍布天下的丐帮那里有什么消息。”楚留香回答道。 南宫灵明显愣了愣,这才继续开口道,“不错,我与楚兄在说,东瀛忍者来到中土便格外醒目,大约十九年前有位伊贺派的忍者远渡重洋来到中原武林,最后定居于闽南,此后便少有听闻了,倘若真有会东瀛忍术之人,应当出自闽南武林。” 这话纯属扯淡。 但时年现在懒得揭穿他。 用过午膳之后,她便与楚留香一道抵达了丐帮总舵,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白玉魔被她所擒获,那试图灭口的东瀛忍者又被她和楚留香击退,时年能明显感觉到丐帮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礼遇有加。 在南宫灵收到了什么消息匆匆离去后,她干脆也跟楚留香分开打探,在丐帮总舵内闲逛了起来。 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诚然名不虚传,君山大会尚且还有几天功夫,这总舵之中能随意走动的,显然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她行至竹林静谧处,忽然听闻两剑交锋之时发出的金戈之声,便也没觉得太奇怪。 只是出于好奇心,她又往那边走了两步,绕过竹篱便看见了那边交手的两人。 剑气纵横席卷着漫天的竹叶,而这两人克制的剑气切磋只在翠竹上留下了一道道剑痕,却没让任何一根竹子折断,剑道上的控制力可见一斑。 时年不认得这交手的二人,却认得在旁围观的两位—— 华真真与高亚男!
第49章 (二更) 时年看到华真真的时候, 她也正抬眼看过来。 她抿着唇露出了个柔软而温柔的笑容,伸手指了指正在交手的二人,示意一会儿再聊。 算起来她和华真真认识也有将近十年了。 身为华山派第四代掌门华琼凤的后人, 华真真自小便被要求修炼她传下来的武功心法,为的正是她在习成之后可以监管华山, 以求倘若华山掌门有过错便能从旁监督。 但这个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当时尚且年幼的华真真干了件与她这秉性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的事情—— 她离家出走了。 然而外面的江湖险恶, 她年纪小又怕血, 便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好在这伙人贩子将人从南往北卖的路上,哪里会提防这么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会有藏匿武功的本事,她放跑了车上一同被绑架的姑娘后跳车, 被人追到了崂山地界,正好误入了她师父的地盘。 她们两个也便是这样认识的。 华真真久居湘水一带,对崂山之间搭建起来的朱阁绮户、神宫小筑颇感兴趣,更因为有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妹妹一道玩耍, 在朱藻通知了华家的人后, 便同意让她在此处客居半年。 此后每隔两年便会来小住一番, 不来的时候,彼此之间的通信也从未断绝。 时年出山之后与金灵芝一道入关中上华山,既是因为久慕清风十三式的名头, 也是打算替华真真前去一看。 现在看到她和高亚男站在一起, 便知道她已经是剑术有成,以华山弟子的身份为掩护入门的时候了。 既然华真真和高亚男在此, 那这交手的二人中其中一人的身份也便清楚了, 正是已经执掌华山, 担任掌门之位二十余年的枯梅大师。 也恰在此时, 时年眼见她原本剑气分明的剑招忽然转为内敛, 剑光隐没在朴素的长剑上,像是方才还锐气逼人的一方突然偃旗息鼓,但在场均不是对剑不识货之人,又如何看不出来,她现下才是动了真格。 时年虽然戏言清风十三式这种灵动清绝,疏淡得少了几分烟火气的剑招,由枯梅大师用起来少了几分美感,但这到底只是戏言。 师从饮雨大师,更有铁仙姑之名的枯梅大师,为学剑的韧性天下少见,于是这华山镇派剑法清风十三式中所求的“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的窍门,她早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 此刻这看起来收敛了锋芒也收敛了让人足以预知下一步剑出几何征兆的长剑,挥出了轻描淡写的一剑。 这一剑足可以让人忘记她已经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更可以忘记她的左手曾因被沸油所伤已成枯骨,剑出清风之间她也形如一道捉摸不定的风,剑光晦暗明灭,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了本不应该出现的轨迹上。 但她对面这位时年只知道剑道造诣不低,却还不知其姓名,身着羽衣头戴高冠的老者显然也不是个剑道上的庸碌之人。 倘若说枯梅大师是剑气尽收,那么这位前辈便是锋芒毕露,华山清风十三式中的清风徐来,让枯梅大师的剑中有几分信手拈来的随性自在,又悄然出现在了对手的弱点之处,而这几乎已将全身气机与手中碧水清光的长剑融为一体,神兵开锋通身为刃,纵然四处皆可能有敌招袭来,他也足有以力破之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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