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落在船上的动静极轻,甚至没将这船夫给惊醒,但她开口的时候,这声音却足可以将他叫醒了,“不知租赁阁下的渔网用用是个什么价?” 船夫将斗笠一拿,坐了起来,还睡得有些模糊,让他本能地忽略掉了对方这个靠近之间居然没让他察觉,倘若心存恶意而来,他现在脑袋早就和脖子分家了,而是睁开眼睛后还朦胧的视线里本能地捕捉到了时年发间的珍珠装饰。 他清醒了。 他看到珍珠又手痒的毛病也跟着犯了。 但他这船停的位置可不好上来,上来要没有动静的,就算是他这个朋友遍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个姑娘头上的珍珠颗颗不是凡品,奈何人是个硬茬子,显然不是他能动的人。 不过他向来是靠着嘴皮子吃第二份饭的,也不是不能迂回作战一下,“姑娘若要租赁渔网还不如直接买鱼,若要买鱼还不如直接买烤好的鱼,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快网张三的名号在江湖上未必响亮,这烤鱼的本事却是天下独步。” “你的烤鱼要卖几何?”听到他自报家门,时年也知道此人是谁了。 楚师兄上一次来给她庆生的时候,谷中的一位姐姐做了条鱼,他走前便偷偷跟她说,日后若是有缘见到他那位名号“快网”的朋友,一定要请她尝尝此人做的烤鱼,是人间少有的鲜香滋味。 可惜此人惯来就是个水上谋生来去无踪的性子,别人还要担心吃不上饭他却是不用的,只要给他一条船,他便能养活自己。 “不多不少,五百两就够哩,”这船家也没有丝毫狮子大开口的自觉,“倘若姑娘带的现银不够,不如就用首饰抵债,虽说折现麻烦了点,但这麻烦在下还是受得起的。” 时年摇了摇头,“不妥不妥,我这些个首饰保底都是五千两起,请的还是京城里的名家师父打造的,若非是近来远行到了南边地界,我还不乐意用这些。” 张三听得眼睛都要直了。 虽然他觉得这姑娘好像在听到他自报了家门之后看的不是那捕鱼的渔网,而是他本身,让他莫名其妙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那姑娘说怎么办?” “不如这样,阁下说自己烤鱼的功夫一绝,我又不曾亲口尝过,不妨上岸来一试,若真如阁下所言,我便将这些珍珠都给你,但你得为我烤两年的鱼。” 张三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便有这样的天降美差。 这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少女脖颈上那条项链价值多少他是真没这个眼力,但她头上的那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却是他此前卖身葬友过一年的价格翻上个十几二十倍也不止的价钱,别说只是烤两年的鱼了,就算是让他去造两年的船都没有问题。 等等,造船…… 他狐疑地看了眼时年,却看见她此时眼神转向了那还在抖动的渔网,并不像是另有目的。 “成交,姑娘等着看我的手艺吧。” 于是华真真和高亚男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原本距离岸边还有些距离的渔船已经停靠在了岸边,从船上搬下来的柴火也已点了起来,在上面架着着烤鱼散发着一股诱人到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 这股香气徘徊不散,此人显然是个烤鱼的个中好手。 而被这股香气被这江风一送,能闻得到的显然不只是她们几人而已。 一道蓝影掠过落在了江边,等看清这在烤鱼的人是谁,他那张清俊的脸上也不觉露出了几分惊喜,快行两步往张三的肩头拍了拍,“你这冒失鬼怎么不在江南混日子,跑来这岳阳地界打鱼了。” “错了错了,是我被人打捞上岸了。”张三叹了口气,“还又被你楚留香也逮了个正着。不过这次你想吃鱼可不行,这鱼是那位姑娘定的,人家给了钱你总没理由抢了。” 楚留香一转头便对上了时年调侃的目光,“楚师兄,你这鼻子怎么这时候倒是灵便了?”
第50章 (一更) 楚留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旁人做来怎么看都像是在心虚的动作, 偏生在他做来就极有风度,和他自己独特的魅力。 “今日尚可,尚可。” 张三看了眼自己这位朋友, 又看了看这个用珍珠将他钓过来的姑娘,这两人居然是师兄妹可委实让他没想到。 他也越发疑心这上来便以珍珠为筹码换两年的烤鱼的姑娘, 确实是知道他的底细, 否则这此时看起来沉静持重之人, 怎么都不像是会在简单的烤鱼上花费这样大的心思的。 但仔细想来, 是他先把船停在那里的,好像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快网”张三起了个活像是路人甲也像是不走心的假名的名字,却实在是个很懂江湖生存规矩的人。 既然是想不通的事情也就干脆先不想了, 总归不能耽误自己烤鱼的口感。 他把烤好的鱼递给了时年,先前他说的什么烤鱼独步天下还真不是个空口白牙的大话。 这烤鱼确实是一绝。 所以原本还打算大展身手一番的高亚男,最后还是选择在一边当个安静的食客,当然她没忘记瞪了楚留香一眼, 权当是因为某人的迁怒。 “需要我介绍吗?”时年大方地将张三烤出的第二波的鱼分了楚留香一条, 指了指高亚男和华真真。 “一位我认得, 另一位你应该跟我提到过。”楚留香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对比华真真和高亚男,这位明摆着要更加内敛羞涩的姑娘,居然在位置上要显得跟时年更加亲昵一些, 显然不像是这短短的一会儿发展出来的交情, 再加上她与高亚男一同出现,也只能是与华山关系匪浅的华家后人了。 华真真矜持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又垂下了视线。 楚留香也难得体会了一把面前有三位当世难得的美人, 却没有一个的目光在他身上的感觉。 这可真是种别样的体验, 他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或许还不如一条鱼。 等华山门下两人因为怕出来太久师父担心先回去了之后, 张三眼见得老楚的这位师妹笑了笑, 很戳人心窝子地来了句,“楚师兄今日似乎是有些挫败?” 楚留香摇头叹道,“有师妹这珠玉在前,挫败应当会是常有的事,不值一提。” 他这珠玉来了出双关。 此时张三手里拿着的正是时年从发间拆下来的珍珠,他拿到手里更觉得这珍珠实在是上品,内蕴光华,饱满圆润,也便是他这两年的“卖身钱”。 楚留香对此也只能笑而不语。 他隐约猜到时年只怕是对海航有些想法,可常春岛日后已经闭门多年。 日后的一部分绝学源自常春岛的开宗立派之人,后来朱家的分支出了常春岛传到夜帝手上发扬光大,另一部分绝学,因其见水母阴姬从水势之中寻觅武学真谛的虔诚之心悉数传授,这一部分已经化入了水母阴姬的天水神功之中。 她若想谋图另一半,不管是找上日后还是找上水母阴姬,恐怕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他也只能将劝阻的话暂时搁置,且看看她真有动作的时候。 “对了,”时年想了想又开口道,“无花的内伤恐怕要被枯梅大师给治好了,不知道楚师兄有没有空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枯梅大师?”楚留香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但她想来不会说些无端的话出来。或许是枯梅大师难得心善,也或许是无花利用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诓骗了长年不出山的枯梅大师。 “好,我跟你去。” 时年其实只是来碰运气的。 她和楚留香的轻功足以让自己站稳在从丐帮总舵看不见的山崖背面,距离那座摆有棋盘的山顶凉亭之下不远的位置,倘若上面有什么动静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看了看脚下的江流,又看了看头顶的明月,觉得打从遇见她开始自己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师妹,我这真可以说是舍命陪君子了。” 幸亏此时是夏季,夜风吹散了几分暑热,还是个适合在外的温度,否则极端的冷热都会让这站在狭小的落脚点变得愈加艰难。 “我只是在想,无花如果抵达总舵的时间不长,和南宫灵都要选择来此地商议的话,昨日的一番变故,以这二人筹谋得当,连在南宫灵找白玉魔的时候都有人替他去完成衡阳地界惩奸行为的做派,他们若不再行碰头,好像反倒是不合逻辑了。” 所以她直觉觉得这两人会来。 现在还暂时针对不了石观音,却大有机会扒掉无花这副好皮囊下伪善的真相,这让她的精神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也果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子时刚到,她便听见了一道不寻常的风声。 她下意识地和楚留香交换了一个眼神。 以两人的内功收敛了呼吸之后想要不被人发现实在不是一件难事,尤其是楚留香因为鼻子的问题干脆练就了用毛孔替代鼻子呼吸的法门,更是可以让自己如同一件死物。 在那道风声之后,又一人很快也抵达了崖顶。 南宫灵的声音先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哥,你没事了吧?” 这两人居然是兄弟? 时年愣了愣,单论外表来说无花和南宫灵并不太像,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把这两人往兄弟的方向联想。 无花的气质绝尘,五官上却更偏向秀致精巧,南宫灵则要看起来硬朗得多。 但此地对这两人来说是个无人打扰的环境,他们没这个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什么掩护。 只听南宫灵又恨恨开口道,“楚留香和他师妹真是两个难缠的家伙,原本听说楚留香要来我便有些担心他会来搅局,他那个师妹实在更不是个好糊弄过去的,明里暗里都在添堵。” “可惜你这语气里不像在怪她。”无花一口点破了心思,“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任慈的事情上你做的很好,也成功为父亲报了一半的仇,但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母亲的大业。” “哥你放心,大事上我分得清,等正式接管了丐帮帮主位置,这天下第一大帮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距离丐帮帮主已经只差一步,南宫灵此时也不觉有些得意。 时年朝着楚留香看去,在听到任慈之事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冷了下去。 在听到丐帮会是这两兄弟的武器的时候,他那双向来让人觉得洋溢着柔波与欢愉的眼睛里,更是闪过了几分痛心疾首。 上面的两人全然没察觉到这两个偷听者,无花继续说道,“这位华山派的枯梅大师也能利用利用,她久不下山,对人对事的认知评判能力很弱,她那两个徒弟又同样涉世未深,这次的受伤反倒成了好事。” “可她的年纪……” “你先不用管这个。”无花打断了南宫灵的话,“我现在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任慈已死,你又当上了丐帮帮主,我们不能浪费秋灵素的作用,要将中原武林搅乱成一团浑水,非丐帮的传讯速度不能做到这个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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