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是除了有些被殴打的皮外伤,他无论瞳孔、血压还是心跳一切都很正常。这是自然,禅院家第二十六代家主、堂堂特一级咒术师怎么会因为从高处坠落到安全气垫上就昏迷过去? 他被转送到了浅草寺旁的急救医院,作为千年古刹,浅草寺信徒众多,常年有虔诚的老太太们因为年老体弱在山路上徒步时昏迷过去,因此附近特意修建了一所医院,值班医生就住在这里,天气不错,院子里挂满了晾晒的各色衣物。 禅院直哉趁着医生不注意,偷了几件衣服和鞋子,正欲从前门离开,却发现有不少正愁没有新闻素材的小报记者蹲守在医院门口虎视眈眈。他只好拖着沉重疼痛的身体改翻墙离开,在骑在墙上往下翻的过程中,三十米外草丛中发出的一枚狙击子弹呼啸地袭向了他。 禅院直哉没有春日遥这样对枪械的敏感度,也没有一缕恰到好处的阳光让他注意到瞄准反光镜。 但幸运的是禅院直哉出门前为了掩人耳目,还顺了一顶医生的高顶帽子,帽子的高度让狙击手误判了他太阳穴的位置,因此那枚子弹只是擦着他的头发把帽子打落在地。 头脑昏沉身残志坚的特一级咒术师总算意识到是有人要杀死他,顶着密集的弹雨且战且退,途中扒了几辆出租车和卡车,最后被逼得从立交桥的栏杆处跳了下去,砸在恰好路过的春日遥引擎盖上。 “要不是五条悟下手太狠……我怎么至于这么狼狈!”末了,他还要为自己被一群携带热武器的普通人追杀到狼奔豕突找了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哇哦。”春日遥敷衍地感慨了一声,“那么,你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了么?” “这我怎么知道?” “好吧,我换个说法,你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浅草寺中,都有哪些人知道?” “哈?”禅院直哉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说……禅院家的内鬼?” 春日遥耸肩,这实在不是件难猜到的事。 禅院直哉无缘无故地来到以许愿和求签灵验的浅草寺,除了在附近执行任务外,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他要为某个有权势的长辈做做面子工程,求一道平安御守什么的。以这个人的性格,还不得把他的孝心和虔诚宣扬得人尽皆知? “那为什么都是些拿枪的普通人?” “……咒术师的防御力没有恐怖到可以防住大口径狙击子弹。如果禅院家的继承人因为卷入黑*道内乱这样丢脸的理由死掉,即使是疼爱你的长辈也会觉得丢脸想把事情掩盖过去,这样竞争对手就能趁机上位吧?” 春日遥不负责任地猜测道,同时猛打方向盘躲开两辆试图从两侧同时逼近她的皮卡,车内各种小东西叮叮当当地乱撞,没有系安全带的禅院直哉被甩得脸贴上玻璃窗差点振翅飞去。 “禅院先生,请系好安全带。”年轻的高中生这样说道。 “妈的不要顶着和五条悟那么像的一张脸凑过来讲话!”禅院直哉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表情阴晴不定,疑神疑鬼,“肯定是禅院扇那个臭老头,他因为生了两个赔钱货所以一直想害我……不对,也可能是甚一,最近他因为讨了老头子欢心就开始想要占去我手中‘炳’的队长的位置……镜那个臭小子也有可能啊,明明自己的术式那么垃圾,却也想觊觎家主之位么,真是不要脸……” 看来禅院家第二十六代家主的地位也不怎么稳固啊。 春日遥已经开出了车流量巨大的市区,道路和视野变得更加宽阔,阳光很好,天空一碧如洗,道路两旁夹杂着种着樱花树和法国梧桐,渐渐浓郁起来的翠色*欲滴,淡粉色的花瓣被高速行驶汽车带起的疾风卷得四处飞舞。如果不是身后还跟着十多辆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越野,这么跑一跑也还挺舒服…… 不对,春日遥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的尾巴好像只剩下七八辆了,想必有些对东京复杂路况的外地车辆已经在众多的立交桥和环线之间被绕晕,没能跟上来。 说起来她要是不跑,带着五条悟出来飙车可比带这个聒噪的傻逼要更开心多了……春日遥猛地咬住嘴唇,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驱离出去。 在他的身边,虽然很美好,但却是一个美丽的牢笼。 “等等,你这是开到哪里来了?”禅院直哉向着窗外张望,面露疑惑之色。 “东京都的正西方向,快到奥多摩町了。”春日遥说。 “你来这干什么?” “在东京都内发生枪战,会伤及一般群众。禅院家第二十六代家主没有这样的自觉么?” “哈?谁管那些没用的普通人?”禅院直哉倨傲地扬起下巴,“咒术师的确有不伤害普通人的铁律,但那又不是我主动动手,他们有资格为我去死,应当觉得骄傲……”这次禅院直哉的额头猛地撞在前座后的挂手上,“你是故意的吗!” “刚刚有提醒过你了吧,现在他们方便开枪了。”密集的子弹撞击在沥青路面上,擦出明亮的火花。枪手的经验相当老到,冲着普通的橡胶轮胎集火,只要有一个轮胎不幸中弹,这辆车就会完全失去行动力。春日遥蛇形前进,险之又险地躲开了扑面而来的杀机。 “喂,快想想办法!”禅院直哉焦躁地抓扯头发。 “禅院先生,稍安勿躁。”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忽然开口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么颠簸的环境中他几乎像个背景板般,一声不吭。“前面就是奥多摩町的群山,想必遥前辈要借那里的地形甩开身后的车辆。” 第90章 二合一 “啧, 甩不掉啊。” 春日遥在后视镜中瞥了一眼紧咬在车尾后的越野,单手急打方向,湿润的雾气中, 车身急剧地摆尾,轮胎在山间狭窄的马路上轧下深黑色的车辙。 后座的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他们紧握着安全带深呼吸,只有这样才能在剧烈的颠簸、上下坡和狂暴的加速度中稳住心跳。 他们现在正在奥多摩町延绵起伏的群山中穿梭,耳边呼啸而过的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就是缭绕的雾气。 当地人把这里叫做“迷雾森林”, 因为日本奉行的本土森林保护政策, 奥多摩町地区地表70%的面积都覆盖着没有开发过的森林, 再加上云取、鹰巢、三头等群峰拱卫,山林间常年云雾缭绕,能见度极低。 正是因为如此恶劣的天气因素影响, 虽然在地形复杂上不逊色于群马县,奥多摩町盘山公路作为车道的名声就远远不如同类型的榛名山(注1)。即使是最胆大的车手, 也只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才会相约在这离东京都不到两小时车程的郊区赛车。 但春日遥显然不在一般人之列, 她带着租来的家用型小车在狭窄的两车道上跑得迅疾灵动, 险之又险地在每一处几乎呈直角的弯道处减速、甩尾和重新加速。 很快, 在山脚时还紧追不舍的车队此时只剩下了一辆铁青色的老式吉普, 线条冷硬,造型拙朴的大灯灯光隔着雾气拉出明亮的曲线。 山道赛车并不是这类老车的强项,但车手仍能驾驶着它紧跟在春日遥身后,可见其车技不俗, 并且对这条车道相当熟悉,如果不是在这么个生死时速的场景下见面, 春日遥几乎都要和这人生起几分惺惺相惜的知音感。 但很显然, 比车技更不俗的是车手的枪技, 刚刚吉普在弯道迫近时,车手持枪打碎了家用车的右后窗玻璃,险些完成了把后排两位乘客一并送走的壮举。 灌入的狂风让车辆方向瞬间失衡,要不是春日遥紧贴着悬崖硬核刹车,车上三位乘客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一命呜呼。 春日遥深吸一口气,前方下坡,三连发夹弯。 她吹了声口哨。 虽然比不上《头文字D》中著名的五连*发夹弯,但因为路况不明,奥多摩町山道上的三连也极其危险。因为直道和弯道接连出现,需要不断的加速和减速,这里的漂移和甩尾风险比一般的车道要更大得多,在这种一侧就是山崖的道路上,随时有坠毁的风险。 但根据弯道的分布,这也是吉普能追上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春日遥相信同样熟悉地形的车手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一直紧追不舍的车灯忽然熄灭了,这种做法很常见,是为了让她失去对吉普车位的判断——春日遥索性松开油门,放任车辆依从惯性继续向前。 果然,两次呼吸之后,吉普紧贴着出现在了她的侧方位……沟渠跑法!藤原拓海常用的夹弯跑法,一边轮胎在沟渠中漂移,这样车辆就不会因为甩尾而抛出山路。 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跑法因为对车轮负担太大,而并不常被采用。但这辆吉普则完全不用有这样的忧虑,出发前它的轮胎就被换成了防弹防摩擦抗重压的特种轮胎,即使沟渠中有什么被雷雨击倒的树木和石块,也可以凭着良好的越野性能直接碾过去…… 春日遥几乎都可以想象车手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只要越过这个弯道,吉普就可以超车拦在她的前方,介时就算春日遥是迈克尔·舒马赫第二,也绝对无法越过重型越野和枪幕的双重夹击! 后排两个人虽然都不是什么赛车高手,但对目前的局势都看得很清楚。 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巨大的恐惧,禅院直哉发出了惊恐的吼叫,身边的高中生虽然没有叫出声,但脸色苍白得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 提速,降速,转弯,贴地的黑色轮胎就像抓地的锋利爪牙,能帮助吉普重回赛道—— 但它没有机会回到主车道了,因为在这个发夹弯过后,一人高的巨大石块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吉普刹车不及,前保险杠猛地撞上石块,因为巨大的惯性,车身完全地翻转、飞起、落地,坚硬的外壳被扭转成破碎的金属块,沾染了鲜血的碎玻璃四处溅射。如果不是从悬崖下横斜逸出的几棵老树,吉普的主人就要和他的爱车一起化作愤怒的小鸟,嗖的一下弹射出去。 春日遥轻点刹车,稳稳地停在了吉普车旁。 感谢社交平台,昨天春日遥因为无聊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浏览帖子,无意间看到一位车手站在比他人还高的坠落石头边上一脸惊叹和后怕的照片。 虽然发帖人没有说出具体的地点,但凭着帖子的定位和对奥多摩町山道的熟悉,春日遥还是一眼就判断出了巨石坠落的地点就是山道的三连发夹弯处。 而且是绝对的视觉死角。 作为东京都最崎岖的自治体,奥多摩町面积超过两百平方公里,人口却只有不到5000人。在如此地广人稀的区域和路段,春日遥赌的就是当地消防没有人手也没有精力在这么短的时间迅速出动,只为了处理山路上掉落的一块重达到十吨的石块。所以她才放任吉普车手以沟渠跑法超车到她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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