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抱胸站在一旁,梁山不屑道:“年纪轻轻口气还挺狂,我瞧那位吴家二老爷倒是面善,总觉得哪里见过,您说该不会……” 胤祺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才小声道:“你知道我进学时从不关心朝中诸位大臣的,这位吴家二老爷看着颇有威名,你瞧着还眼熟许是上过金銮殿的,一会见了机灵点!” 梁山应了声,主仆二人便自顾又瞧回这场好戏了。 沈欢话里有意搪塞吴云波如今不过是个平民,年纪又不小了,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吴云波如此聪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也无所表露,仍旧笑着道 “哦呦!岂敢岂敢啊!这沈家的宴席我哪里吃得起啊!再说了……想必沈少爷也没这个时间啊!” 沈欢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本少爷有没有时间,先生怎么知道?” 吴云波握着马鞭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转头大喊了一句:“来啊!” 众人这时才发现马车前头的芦苇荡中全都是官兵候在一旁,因着芦苇有那一人高的缘故本就不好察觉,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在田间,谁都没见着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那里。 吴云波缓缓笑道:“沈少爷都要坐牢了,怎么会有时间请我这个闲人吃酒呢?” 说罢扬了扬马鞭,后头那些人便全都冲了上来将中间几人围了个团团转,沈欢一见这情形便举着鞭子指着吴云波骂道 “你一乡野村夫罢了,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管我们的事情?” 一旁的黄钦予倒是十分识趣儿的下马,看着吴云波跪了下来 “学生错了!学生愧对先生教诲,实在不该践踏先生的土地。” 吴云波听了这话气的咬着后槽牙,半晌才骂道:“你不是愧对我,你是愧对那些供养着你们的百姓。你去问问,问问那些百姓全家几口人靠什么活着?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怎么,凡是比你低贱的人就该任你踩踏了?那我今日若不是什么狗屁先生,你会说错了吗?不会!你不是认错,你是向我吴云波这个人认错。” 胤祺摸着下巴,不禁啧了一声倒还有些大快人心啊! 吴云波说罢看也不看众人,望着领头的官兵说道:“宋管带,今日在场一干人等全部给我送到臬台衙门去,在场的都是各家的贵公子们,官小了还怕管不住啊!都给我看紧了,什么罪名,该怎么判都要臬台大人发话,在此之前跑了、丢了、伤了、死了,我拿你们是问。” 管带手里提着刀,声音洪亮非常人所能相比拟的,一句:“是”,便把这些少爷公子们吓得一梗。 “吴云波,你别给脸不要脸,就算是我们犯了罪,你管得着吗?此等小事儿还要劳烦臬台大人,岂不是小题大做?” 汪家少爷也附和着说道:“是啊!今日的罪我们也不是不认,自去吴知府那里领罪就是,何必惊扰臬台大人。” 胤祺进学这么多年虽不允许过问朝政,但倒是对臬台、藩台这类官职十分熟悉。所谓臬台便是俗称的按察使,主管一省之刑名,也就是相当于现在一省最高的司法长官了。 此前于成龙大人领的便是这按察使的要职,一想到这胤祺倒是皱了眉头,他离京之时李晋卿便说汗阿玛有意要将于成龙大人从这按察使一职撤下来,以免自己来了这徽州府指使不动这位老大人。 如今离开京城已有月余,倒不知汗阿玛是否换了按察使,换的又是何人。 话说回来,吴云波把这些公子哥交给臬台大人可不是说小题大做了,原先警察局能解决的事儿非得送去最高法院,可谁让这些倒霉蛋正撞上吴云波了呢! 对于这些公子哥儿来说,明摆着就是头等滔天的祸事了。一旦惊扰了臬台大人这等官员,那必定是要各位亲爹去衙门捞人了。别的不说,富二代怕爹还是亘古未变的。 实在也是这些富二代们没料到事情会捅到臬台大人那去,按理说这种纠纷要么私了要么去府衙过堂。私了那不过就是钱罢了。 退一步说,即便是去府衙过堂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徽州知府吴云襄正是吴春荣的三叔,吴云襄较比他人就好说话些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爱管闲事,小题大做的吴云波。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这会算是都摆在排面上对了阵。 可一向在众人心中好说话的吴云襄却慢悠悠的开了口,四两拨千斤的说道:“我这侄儿吴春荣也是从犯,吴某就算是知府也不能徇私。再说了,诸位都是各位总商的心头肉,想必这事情也不是一个知府能解决的了。” “三叔,我都没下过这田啊!真不管我事!”大老远的就听见吴春荣的喊叫声,吴云襄却抬眼看了眼管家,管家便主动的去把吴春荣“请”了过来。 吴春荣被揪着领子拽过来的时候,胤祺和梁山牵着马俨然一副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的表情。 吴云襄淡淡的看着吴春荣问道:“我刚才和你说你错哪了?” “三叔说,没能劝住他们就是没用,没用就是错。” 胤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附和着:“知情不报也是错。” 吴春荣苦着脸瞪了一眼胤祺,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站在自家三叔边上,吴春荣敢怒不敢言,可沈欢却毫无顾忌的谩骂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管你何事?” 吴云波一听这话,眉毛便沉了下来,指着他吼道:“竖子轻佻如此,沈总商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吗?” 胤祺却压根不生气的笑着道:“沈总商要是教的好,这傻儿子还会在这狐假虎威吗?” “你说什么!”沈欢扬着马鞭望着她,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无名氏数落倒还是人生头一次,哪知道胤祺压根都不看他,只是耐心的骑马上前和吴云波说着 “先生和他说什么什么轻佻没有用的,看我的!”胤祺一副得意的表情,缓缓转头望向沈欢笑着道 “我奉圣旨来这徽州府,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大呼小叫?”说完连忙转头看向那吴云波悄然一笑。 吴云波看着他微微一愣,继而说道:“小大人……下官有失远迎了!” 倒不知来得这位居然这等孩子气,吴云波收敛了神色也不多言只淡淡说着:“沈少爷,要我来请吗?” 沈欢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鞭子就指着吴云波道:“我说了,你管不着我。要抓人去请臬台大人来,你无官无职,你算个什么东西!” 吴云波还没有开口,带着兵的宋管带却大喊一声:“放肆!” 吴云波抬了抬手,眯着眼睛更像那狡猾的狐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不慌不忙的提了袖子,手中的马鞭微微举高,谁都没想到他这是要做什么,便见那一鞭子猛地就狠狠抽在了沈欢的胳膊上,惊得沈欢勒了马,那马骤然一惊举了前蹄一下子就把沈欢摔在了地上,侧脸着地吃了一嘴巴的尘土。 “吴云波,你个老匹夫!”
第50章 臬台大人 “吴云波,你个老匹夫!” 吴云波却在马上微微弯腰,看着一脸黄土的沈欢,大声的喊道 “沈欢,何不以溺自照?乳臭未干,也敢在我这疯言疯语了?” 吴云波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绿了,唯有胤祺在一旁笑得开怀,梁山挠着头凑近了些小声问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胤祺好算给些面子,也不便笑得太放肆,只小声道:“这都不懂,先生问他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梁山一听不住的点头道:“妙啊!文化人就是文化人,骂人都有水平。” 吴云波也不等他回答,便伸直了腰下了马,将马绳递给了一旁的官兵道:“来啊!都给我绑了送过去,敢徇私枉法的敢求情的同罪论处。” 沈欢趴在地下,不服的挣脱从身后缚起来的绳子,吴云波却撩了长衫蹲了下来看着他问:“沈少爷,不服气啊?” “不服如何?不就是几块破地吗?我又没说不赔银子,你个老匹夫,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如今早不是官了还摆什么官架子?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吴云波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一字一句说道 “老话说士农工商,你们的爹不过是个商人,怎么?多了几个钱就能呼风唤雨了?就能罔顾国法了?民以食为天,你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他们撒着汗流着血种出来的粮食,瞧不起农民?你们算什么东西?蛀虫!不重农务,怎么?大家就吃你们家里那口茶就能吃饱了?” 吴云波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指着这几个小子,低吼道:“饱暖思□□,饥寒起盗心。我吴云波反正身无分文,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你们今日踏了这些田,明日我要了你们的命。不是都不讲法,都不讲理嘛!如何?” “押走!” 宋管带一把拎起了趴在地上的沈欢,跟拎着小鸡崽子一般容易,将沈欢推给了一旁的官兵方才恭敬行礼道:“大人,您瞧这几位是关进狱里还是……” “嗯!送进去!问起来就说是我吴云波绑的,凡是这几人家里头来求情的让差官看着都不叫进门,等我哪日有功夫了再判这案子也不迟。” 宋管带听罢,忙道:“是!臬台大人” 众人一听管带恭敬的喊着吴云波臬台大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新上任的按察使就是吴云波,怪不得他辞了官仍能调动官府的差官管带,原是官没辞成还高升了。 待到反应过来时,这些个纨绔子弟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沈欢大张着嘴,一脸惊慌只是喃喃道:“臬台……怎么可能?你不是辞官了吗?” 吴云波看着他们动也不动,淡淡说道:“怎么?我这个正三品的按察使说话不好使了?要不要请巡抚大人来啊?啊?” 吴云波话音一落,几家的公子便连拖带拉的被拽走了,只有一个吴春荣急的都要哭了直蹦着喊道:“三叔,三叔救我啊!” 吴云襄却只是摆了摆手道:“春荣啊!放心,晚上我会和你爹娘说,让他们不用等你一起吃饭了。” 吴春荣被差官绑了双手,肉乎乎的脸上是欲哭无泪,原想着二叔不在家出不了什么大事,也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丢面子便也就顺从着随着去了。哪里知道,今儿这就撞这节骨眼上去了。 如今三叔求也不管用,吴春荣心中更是一阵阵的焦急,哪里知道还未说别的,吴云波的眼睛便朝他看来。 立时三刻,吴春荣便低了头一句话不发。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一样缺心眼?这地里头没有咱家的份吗?”吴云波说话间抬了手就拍了拍自家侄子的小圆脸。 “二……二叔,我……”吴春荣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了句整话。吴云波心里也没打算轻绕了他,只冷笑了一声便同押解他的差官道:“仔细关着我们家的少爷,与他人关在一起,就算是挨了打也别管知道吗?该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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