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一片混沌里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一路流淌而下,滴答一声,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溅落在嶙峋地面上的痕迹猩红刺目。 又是滴答的几声,像是转动秒针的闹钟发出的声音。 喧嚣的蝉鸣,铃铛炸响在下课铃,粉笔摩擦在黑板上响起的嘎吱声,像是潮水一样褪去了身影。 她慢慢地抬起了眼皮,眼前的世界一片狼藉,像是在流水线里滚过一样,横七竖八的划痕遍布视野,被拦腰折断的电线杆,整齐分割的金属门窗,切口整齐平滑到让人心里发慌。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站着晕过去了一会儿。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一路淌下,渗进了眼眶里,她抬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以一片狼藉的世界为背景,他站前方,近乎是俯视蝼蚁一样看着她,眼底却多了点趣味性,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滴答—— 猩红色的液体在白皙的手臂上蜿蜒,宛若纠缠的藤蔓,跌落在地的时候炸裂出妖艳的红花。 “还没有死啊。”对方两手松松地抄进口袋里,嘴角肆意拉开弧度。 片刻之后,他摸了摸下巴,撇着嘴巴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会儿,“之前没有看出来,你的身体比起「人类的肉||体」,更像是一个「容器」。” “人为的吗,这具身体?”顶着少年躯壳的诅咒之王挑了挑眉头,自言自语地想了半天之后拉开嘴角,“你比这个小鬼,更适合被叫做「容器」。” “算是吧。”弥生月又往眼睛上抹了一把,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再清晰一点。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出对死亡的畏惧,乃至恐惧。 就算是有上千岁年纪的诅咒之王,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懂红毛这种生物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你还真是无聊啊。”两面宿傩抬着下颌,微微侧目,“明明是个怪物,却选择收敛自己的牙齿,却甘愿被束缚,把锁链亲手交到他人的手里。” 两面宿傩眼神淡淡地看着眼前一身狼狈的女人,还能站立起来这一点稍微让他意外,但是这副模样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人和咒灵都喜欢成群作队,拉帮结派,然后通过聚集在身边的人数量多寡来衡量自己,越是弱小,越是如此,越是如此,越是不堪入目。”两面宿傩拉开嘴角,“但是你好像稍微有点不一样。” “比起拉帮结派,你更像是循着本能活动的野兽。” “这一点,倒是比起旁的人要有趣得多啊。”两面宿傩说。 弥生月突然觉得这个拿她弟弟身体干坏事的千岁老人家很烦,也许是当手指当太久了,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当手指了又反手被她弟弟关在身体里,太久没有说话才像现在这样哔哩吧啦说个没完没了。 她动了动手臂,制服的袖子没了一大截子,露出的手臂布满了狰狞的划痕,整齐的像是有人拿着量尺比量着划上去的一样,隐隐约约可以看出皮肉底下翻出来的骨骼。 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肉在蠕动着,受伤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估计用不了多久,身体就能恢复如初了。 这一点,哪怕是身为诅咒之王受肉||体的虎杖悠仁都没有。 两面宿傩稍微抬了抬眼皮,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简直是怪异到了超出正常人类的范围,简直是在往受诅咒肉||体的方向上靠拢。 “要不要来立个「束缚」?”弥生月突然笑了起来,沾了血的嘴唇越发得鲜艳,垂落在肩头的红发宛若一团红云,滚烫又张扬。 “哦?”两面宿傩挑了挑眉,“这个时候?” 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扇过他两巴掌,又陪他玩了这么久还能站着,他莫名其妙起了点兴趣。 “在干掉我之前,这里所有人,你一个都不能杀。”弥生月说。 一通打过后,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个千岁老人家做什么事都仅凭自己的心情。说好听点是喜怒无常,说难听点,他就是狗,狗逼的心就跟海底针一样,即使耗费了全部心思也不一定能猜得中,倒不如干脆一点。 “你这是在催促我快点干掉你吗?”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我不会死。” 弥生月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虎杖悠仁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如果她要跟他对视,就必须抬起头,或者他低下头来。 “有人可是非常想要你死。”两面宿傩说。 那个躲在背后算计一切的家伙,算计好了让里梅带着手指来找这个小鬼,还特地将这个女人弄到他面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看来你对那家伙来说是个麻烦啊。”两面宿傩说。 “如果你死了,小鬼会伤心到痛哭流涕的吧?”诅咒之王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很好,立下这个「束缚」也无妨。” “反正,你很快就会死。”十指活动,双手结印,披着少年躯壳的诅咒之王拉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猩红色的鸟居拔地而起,铺天盖地的铁锈味道扑面而来,无数的尸骸排山倒海翻涌而出。 像是有人拿着画笔,以破碎的世界为画布,肆意挥笔渲染,用鲜血涂抹,用骸骨点缀,少年模样的诅咒之王站在一片血腥之的中央,宛若从古老的浮世绘里走出来的修罗。 地狱般的变故。 弥生月抬起了手,动了动嘴唇。 唇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金色的锁链像是倾巢而出的金色蛇群,黑色的符文无声无息地攀爬上了金色的锁链,而后宛若烧红的烙铁一样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她看着少年模样的诅咒之王,耳畔仿佛又响起了下课铃的声音还有喧嚣的蝉鸣,斑驳的树影在眼前掠过,记忆里好像有个夏天,她坐在埼玉县的家的庭院里,盘子里的西瓜又凉又甜,老式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晃动着扇叶。 她好像看到了苍蓝色的天空。 ……想见你。 她张了张嘴,说话好像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双手抬起,十指扣紧。 滚烫的血液奔涌在全身的血管之中,黑色的咒文浮于身体表面,像是注入了生命力一样蔓延了大半张脸。 ……好想见你。 但是我好像见不到你了。 …… 恍恍惚惚听到了海潮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环抱住大海的天空一片水洗过一样洁净的湛蓝,古老的海潮回荡在海平面上,潮起潮落之时,浪花撞击在礁石上撞了个粉碎,迸射水花像是碎裂的珠玉一样飞溅。 她缩了缩脚趾,脚上沾满了柔软湿润的白沙。 海滩的另一边,古老的石阶一节一节往上延伸,朱红色的鸟居宛若分开两个世界的大门一样矗立在山顶。 海鸟的啼鸣在一声一声的海潮起伏里被拉得老长,扑上来的海水在沙滩上拉出一道又一道褶皱。 铃—— 短促的一声铃音,在空气里一闪而逝。 她回头,白衣绯绔的红发巫女站在起伏的海潮前,朱红色的穗子从肩头一路垂落到胸前。 弥生月觉得自己知道她是谁了。 “苏迦叶。” 和她有着肖似面容的巫女歪了歪脑袋,微笑,朱红色的穗子随着动作摇曳晃动。 “你好像长大了很多。”她朝她微笑。 弥生月顿了顿,“我已经不小了。” 和她同一个年纪的女人早就当妈妈了。 “这可难说。”苏迦叶抱着胳膊,抬起手,手指绕过一缕红色的头发,指尖旋转,那缕红色的头发也跟着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葱白的指尖上。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女人表情揶揄地看着她,眉眼间带了点弥生月没有的妩媚。 “你看,你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她说。 弥生月低头,看到了自己白皙的脚丫子,身上是很久以前穿的巫女服,身高还是国中时的矮冬瓜身高。 苏迦叶提起裙摆,红色的裙边在白色的浪潮摇曳,赤||裸的脚丫一路踩碎白色的花朵,停在了她面前。 她松开抓着裙摆的手,转头揪住了弥生月的脸蛋,唇边拉开灿烂的笑容。 “这张脸,一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美人了吧。”红发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被很多男人喜欢呢?” 弥生月的脸蛋被她揪得有点疼,刚想要开口让她轻点,对方却松开了手。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是时间太过短暂,对我太过吝啬。”苏迦叶垂下眼睑,细腻的眼睫宛若蝴蝶低垂的翅翼,在眼底打下浅浅的剪影。 “我现在要走啦。”苏迦叶说。 弥生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苏迦叶的手却搭在了她的肩头上,给她转了个方向,“是「我」要走了哦,你要到那边去。” 她扶着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她垂首,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了些话。 弥生月顿了顿,“我还能见到你吗?” 苏迦叶笑了笑,“会的,等到你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寿终正寝的那天。” 弥生月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苏迦叶往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催促道:“快走啦!” 她怔楞地回过神来,矮矮小小的身体抽条,红色的头发变长落在肩头,红白色调为主的巫女服变成了黑色的高专||制服。 苏迦叶站在海滩上朝她挥手,动作活力四射得宛若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朱红色的穗子晃个不停。 “再见,我的孩子。” 潮水的声音铺天盖地涌来,转头带走了一切。 …… 金色的锁链在一瞬间崩裂,破碎之时奏响的声音像是在风里彼此碰撞的绘马,银白色的的光晕像是被剪碎的金箔纸一样在风里四散。 铁锈的味道翻腾沸腾到了极致之后,领域解除,两面宿傩冷眼看着对面的红色跌落地面。 两面宿傩抬步走了过去,除去那些狰狞的伤口,弥生月的身体算是完整,换了其他人,挨了一轮「伏魔御厨子」,身体早就被切割成碎片了。 他看了一眼慢慢消融在空气里的金色锁链,这些锁链的坚固程度出乎意料。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他抬头,抬起脚步打算离开,脚腕却突然一紧,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五指不断地收拢,宛若不断收紧的镣铐。 两面宿傩:“……” 艹,居然还没死。 饶是两面宿傩也忍不住想要吐槽,生命力这么顽强,你是属蟑螂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脑花:打不过五条悟,也打不过五条悟的红毛,只能让别人来了。 大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女人,啧。
第140章 涉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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