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正常的,帝王私人注定不能和储君走的太近。不过,燕王也不是什么太刻薄的人,至少看着杨沂中江河日下,他也没有落井下石或者买个鬼像让他赶紧去地下给父皇探路。 但说实话,随着杨沂中的病越来越重,眼看着有不好的趋势,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让人不安心。 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赵玖本人就是了。 自从去年杨统制积劳成疾,一病渐渐不好,他的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有时候会忽然喊一声“正甫”半天没人答应,孩子气地把书案上的古籍笔架扔一地,气消了才让内侍收拾。而都省和枢密院官员更是倒霉,每当有太上皇问不清楚的事情就会被训斥——除非你是首相胡寅,反正连一向得脸的户部尚书梅烁都不能幸免,但好在他还能自我反省,知道跟人认错——当然下次还会再犯就是了。 至于以翟彪为首的御前班直和张孝祥分管的皇城司,又怎么是一个“惨”字了得。 远在云南的穆王赵阳也不能幸免——他被人揭发收受大理高氏、杨氏美妾若干,被赵官家大骂不孝且削了食邑停了俸禄,完全不管潘氏贤妃马上就出三周年他这事最多算打了个擦边球的事实。 吓得后宫谢娘子号称自己头疼脚痛心口痛,死活不敢往燕京乾清宫凑——那不是找骂吗? 这个时候,朝堂上下内外文武是没有人会再提一句“请斩杨沂中”了,因为就赵官家这个态度,伱再去招惹他,直接把你斩了不太可能,送去阴山吃沙子戍边还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每次赵官家去“敕造静塞郡王杨府”的时候,都会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情,或许也不愿意刻意,他不想用暴躁丑恶的嘴脸面对杨沂中,这个为他背负了一生黑暗的男人。 到了建炎四十三年的春末,牡丹吐蕊,万紫千红,但杨沂中却是枯瘦到皮包了骨头,赵官家看着就难受,但也不得不强忍着心酸说:“正甫,你可真是清减了,当年淮上危急,朕无人可用,你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可也没有这般。” 杨沂中八面玲珑了一辈子,到了如今,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道:“官家,那时臣还年轻,陛下也年轻。可如今臣却要先走一步了,臣对不起陛下啊。” 赵官家先是大惊失色又装作生气,道:“你胡说什么,不就是生个病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怎么能说这样丧气的话,若是这些太医不好,朕在民间给你另行征兆杏林高手就是了。” 杨沂中笑的非常放松,或许这些年他也已经非常累了,咳嗽了几声,居然劳动当今大宋天子亲自给他倒了茶喝了,才道:“人寿有定,又不是人人能是秦王,半生戎马还能寿过八十踏青爬山,臣,是福薄之人啊。” “胡说”赵官家忽然暴怒,站起来像个生气的孩子,最终却又颓然坐下,道:“正甫,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朕就再也没有说话的人了。” 杨沂中终于也忍不住,或许人之久病,自控力也有所下降,他终于哭道:“官家,臣也舍不得官家,臣若是走了,官家您可怎么办啊?臣也不放心啊。” 赵官家也忍不住流了泪,道:“那你不要走啊。”纵然人间帝王,功业照耀千秋,在生死面前,依旧是那样的无助。 一时君臣之间弥漫着浓浓的悲伤气氛,外间伺候的杨家子孙和内侍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但杨沂中谨慎了一辈子的人,又怎么会忘记忌讳,“臣还有些话,不能让别人听到。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这让然是应有之义,赵官家摆摆手,所有人走个干净,只有翟彪带着几个人在外间把守,杨沂中道:“臣蒙陛下不弃,掌管御前班直四十多年,形同殿帅,深知道这个职责的重要性。翟彪虽然忠心,到底马虎了些,臣去后,可以让辽阳郡王刘晏接任,当然他还比臣大一岁,所以一些差事应该卸下来,此事还请陛下做主。” “好,朕听你的。以后帅臣的密札转运之权就交给辛文郁,朕把他调回来。” 杨沂中挣扎着在床上行了一个半礼,被赵官家制止,道:“你再这样虚礼朕真的要生气了。” “是,还有。皇城司职责同样重要,臣知道官家不愿意内侍染指,但是臣之将死,也的说一句心里话,孤臣难寻,内侍若有忠心之人若本朝初年之秦翰,也是能托付大事的。至少满朝文武臣仔细想来,有能力的不愿意沾染这等脏水,无能力或者贪财的万万不能用,还请陛下再考虑一二。” 赵官家越发感到深深无力,点头道:“好,不过朕一时也回答不出来,容我回去细想。”竟是连朕也不用了。 杨沂中这次只是点头,说话有些无力,道:“臣这一辈子藏着太多秘密,官家还是.不要知道了,臣走了就带走了,算是臣,臣最后的私心。” 赵官家一怔,或许是太过悲伤,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杨沂中说:“臣请火葬,把所有笔记密文火化,这样,这样儿孙们才能有个好结果。”说到这里仿佛又有了一些力气,道:“官家,臣这一生,从未忘记过‘国仇家恨’四字,跟随官家亲眼看着大宋到了如今,从未后悔,只是人老了,想给孩子留个路,官家,请您在臣走后把臣子孙调往关西,重新回到西军,金刀杨家,有臣一个佞幸就够了” 赵官家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哽咽道:“正甫,是朕误了你,是我误了你.” 杨沂中却笑了,笑的格外满足,道:“这一辈子,都是陛下吩咐臣,还说什么要替您了断,如今,终于是我将身后事托付这感觉,真好”话未说完,他竟然带着笑容,与天地融为一体,身体渐渐僵硬,逝世于自己效忠了一声的君王面前。 赵玖放声大哭,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飘走了。 521放刀子了,绍宋cp无人出赵玖小杨之右。 另外一个恳求,新文要签约了,大家如果看我写的还可以的话求打赏和关注,当奖励我的勤奋了。 (本章完) 第195章 番外之地府相公镇最终篇 俗话说曲终人散,又或者说没有不散的宴席。等到宋朝桓帝年间,绍宋事业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年,地府宣布,宋朝相公镇开始解禁,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开始走人了。当然,准确的说是投胎申请被地府阎君批准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走,那所谓规则成什么了?宰相的功过又怎么了计算?可以投胎的界限是赵玖建炎十年获鹿大胜从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开国之君,在那之前死的相公大都待了几百年,什么也都不重要了也就可以离开了,很不巧吕颐浩卡在点上,当然幸运的是他也没想走就是了。 不过没有想到,首先走的是寇准,范仲淹和李沆这三个完全不同性格的国朝初年宰相。他们仨目的倒是一致,已经在阴间待得太久了,认为眼下又到了国势日衰的时候,需要自己这种能臣出来匡扶社稷。当然这也不是瞎自信,他们生前的举措足以证明这一点,至于碰不上赵玖这样的明君,虽然很遗憾,为了百姓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其次是汪伯彦和张叔夜,二人本就被自己的孽子孽徒弄的好几十年抬不起头来,这次还阳宁可当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不再入仕,也不想再有这等人生污点了。 最后一个当然就是狄青了,他要走是因为现在武人地位上来了,虽然皇帝依旧不是他梦中的世祖陛下,但还是有心去阳间搏个玉门关唱名,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 王安石和司马光、苏辙吵了半天,章惇在那里帮忙,最后谁也没走。 余者曹利用,蔡确等都觉得再观望看看,说不定大宋还能中兴呢? 不过大家都相处了几百几十年,虽然一大半的时间用来吵架,但彼此之间还是有感情的,鉴于都是有特殊贡献的宰相,不仅可以走,还能带上夫人一起走,但是下辈子能否有缘做夫妻,就看天意了。 毕竟往生池往哪里投胎全看几率。 寇准就说:“夫人若是还心恋孝章皇后,就留下吧,万一你我天各一方,一生不得相见,也没什么意思。” 正好宋氏还想跟姐姐学习道法——现在宋蕴欺负赵光义已经不用赵匡胤帮忙了,于是寇宋夫妻两个抱头哭了一阵呢,也就好聚好散了。 话说回来,相识一场,同样宰执天下,总要送行一场才全了这一场缘分,此乃官场必不可少之客套。等到范仲淹和张叔夜陆陆续续拿到投胎日期,大家总结了一下,就定好了时间,鉴于吕家四位宰相(吕蒙正、吕夷简、吕公弼、吕好问)仍然决定留下,作为帝镇第一大家族,送别宴就由他们和夫人主持,下了帖子招呼自家夫人其他宰执的夫人们可以帮忙。 反正人也要走一大批,宋朝这个样子也不像能撑太久的,帅臣那边党进、李继隆和种师中也要走了,阎君们也不怕他们串联了,允许下帖子临时到相公镇一聚——当然皇帝们还是不允许来,阎君们心没大到这个程度,唯一被允许参加的皇室成员乃是汤阴郡王、大宋海军陆战队都统制夫人南阳大长公主佛佑,她也是帅臣之妻,而且一辈子也没参与过国家大政。 到了阴间了肯定也搞不成什么水陆八珍一百二十道菜,不过是司马光夫人种的菜,吕家夫人们养的鸡和蛋,李纲和宗泽合作捞鱼,一起交给主妇们收拾了十几道荤素,当然来了谁也不是能吃饭的,文人习气嘛,当然是推杯换盏诉说抱负、点评时政,最后兴致到了还要做个词和曲以抒发感情。 酒过三巡,韩世忠岳飞马扩就一起敬狄青,真心祝愿他来生别那么憋屈,明明是昆仑关雪夜夺旗的好汉,竟然在东京枢密使位置上被群臣针对憋屈死,真是闻者落泪。 狄青这些年也看开了,“以后如何不敢说,但青的本事总还在,就算是当一统领官,至少也不用刺字了,说不定还能来个东华门唱名。”这说的是岳飞的荣耀,岳家父子一起举杯。 文彦博和韩琦坐立不安,但这个时候不敢也不好说不好听的,于是韩琦问范仲淹道:“文正公此去有什么打算?” 范仲淹笑道:“能有什么打算,一入往生池,前生都要忘干净的,但如果前志不改,应该不管生在何等家庭里都会继续喝粥读书,想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 这话倒是真的,大家笑了一笑,主要范仲淹的人品乃是地府公认的好,韩琦说:“欧阳文忠和柳三变据说也要走了,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一种词的变种,叫做曲牌,其中一个叫做马致远的后生是其中代表,他们都有些心痒痒,准备去人间再试试。” 真是人的志向各有不同啊,不过对于新鲜事物大家都来了兴趣,张悫道:“据说这事还是能追溯到官家那里,因为他当年送耶律大石就藩,看长河落日,贺兰山骏马,就写了一首《铁血丹心》,后人惊为天人,不断模仿,至近年才有些得了其中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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