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的玩笑似乎惹恼了无惨?还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应付无惨这种类型的人? 或许都有吧……可产生这种想法的缘由,却是因为我过分在意他了。 因为在意,所以哪怕是小事,也会在心目中放大到千万倍。 “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为何还不进来?” 在我站在门口迟疑着的时候,忽然从御帘的另一边传来了无惨的声音——是一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即便只有数月未见,在他的身上也发生了足以令我觉得陌生的变化。 当我因听到他的邀请进入和室,像往常那般坐在他面前时,却忽然发觉自己竟比他要矮上半个多脑袋了——哪怕这时候的无惨仍未挺直脊背。 大抵是我面上的呆愣有些明显了,无惨瞥了我一眼:“为何这样看我?” “觉得很奇妙。” 我如实告知他:“虽然只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但无惨却变了许多。” 听到我这样回答,无惨的面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表情微微转变着,红梅色的眸子在眼中有些游移。 过了一会儿,那双眼睛还是看向了我:“你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么?” 无惨的声音很轻,却又是实实在在询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在这般询问了之后,我却愣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情绪在瞬间侵占了思维,我觉得……这样的无惨,似乎比上一次我们见面更加坦率也更加…… 怎么说呢,听到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觉得——无惨似乎在同我开玩笑。 这样的想法大抵有些突兀了,而对于以前的无惨而言,而是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他所发生的变化,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并非只有我在考虑着他的感受,让自己去迎合他,无惨也感受到了我的心情,并且给了我最好的回应。 他也在改变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情绪,与其说是喜悦,倒不如说是惊喜才对。 于是我告诉他:“很喜欢哦。” 虽然以前那个无惨也很喜欢,但现在的无惨,是更加喜欢的喜欢。 我笑了起来,想要告诉他的话也脱口而出。 听完之后无惨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仿佛是为了缓解什么紧张一般,他看向我手中抱着的盒子。 “这是什么?”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十分有效的好方法,因为我也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盒子上,我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面琵琶。 “琵琶?” “它的名字是‘玄象’。”我对无惨说:“这是之前从唐国带回来的琵琶之宝,因为曾经出现过异象,大抵便是‘因为玄象也是有灵之物,所以被放置在宫中不被人弹奏的时候,自己发出了铮鸣的声音’于是父皇便将这面琵琶送来了贺茂神社。” 听到我这般解释的无惨露出了有些懵懂的神色,他抬起眼睛看向我:“那么你今日将它带来又是为何?” 闻言我歪了歪脑袋,“无惨不知道么?我会弹奏琵琶哦。” 大抵是因为常年都待在产屋敷家的府邸之中,又没有人告知他外面的情况,所以那些在京中流传着的传闻,无惨绝大多数都不知晓。 不过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知晓那些反而更好。 我没有对无惨说自己有多么通晓音律这种话,也没有告诉他我去坂逢关学来了蝉丸法师的琵琶秘曲,只是对他说:“有人教了我几首新曲子,我弹给你听如何?” 无惨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听我弹奏了琵琶秘曲《流泉》和《啄木》,面上的神色极为专注,却并没有像蝉丸法师或是博雅兄长那般,觉得我所弹奏的曲子里有什么深意。 这不由得让我觉得,比起我所弹奏的曲子,无惨更为在意的,似乎是弹奏者本身。 只因为现在是我在为他弹奏着琵琶,所以他才会露出这般专注认真的模样——哪怕他其实并不擅长品析其中的深意。 “你觉得如何?” 在我故意凑到他面前这般询问,想要听听他究竟会如何评价的时候,无惨便像是绞尽脑汁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词语全部用来形容它们一般。 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发笑,我将自己一直抱在怀中的琵琶塞到了他的怀里。 “那无惨想学么?” 我这般询问着他,托着自己的脸颊对他说:“无惨要是也会弹奏琵琶的话,那就可以弹给我听了吧?” 一开始的时候,无惨只是皱了皱眉头,从面色便可以看出来抗拒,但在我说出“可以弹给我听”这种话之后,他脸上的抗拒便成了另一种情绪。 “你很想听么?” 无惨这般询问我。 实际上想不想听并不重要,只是这时候的回答,大抵会影响到无惨做出的选择,所以我对他点了点头。 我说了“想。” 而在我说出这种话之后,无惨也真的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从来没有过他所遇到的那些,诸如曲谱如何或是弹错音记不住弦之类的、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所以一开始的教学其实并不顺畅。 在第一天的教学结束,望着外面黯淡下来的天色,我准备要回神社的时候,无惨连最简单的曲子也没有弹奏出来。 “刚碰到琵琶,一天之内便弹奏曲子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无惨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已经很了不起啦……” 在我试图安慰一下他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了脸,红梅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问题:“你学了多久才能弹出一首曲子?” 事实上,我第一天就弹奏出来了——或者更加贴切地说,我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弹奏了一首曲子。 但这样的事实要是真的告知无惨,恐怕又会让他的心情往某些不太好的方向发展。 本想随意编一个时间糊弄过去,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于是我对他说:“我花了多久并不重要呀。” 无惨仍是执拗地看着我,一副听不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模样。 仿佛又一次面临上次的金灯颜色那种问题一般,倘若什么都不说,那迎来的结果恐怕又是像上次那样——大概又要等好几个月无惨才会消气吧…… 所以我同他说:“第一天就会了。” 我这时候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来,因为觉得无惨的信心或许会因此受到打击,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他:“但是没有关系的,无惨……” “我知道了。” 是极为平静的声音。 没有想象中的阴沉脸色,也没有想象中的皱眉,无惨这时候所露出的神色也在我的预料之外。 “无惨?” 我唤着他的名字,以为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反而平静了,正想对他说些什么劝慰的话,但他却同我说:“我会学会的。” 黑发红眼的少年同我说:“我会学会如何弹奏琵琶,然后把你在我面前弹奏过的曲子,也弹奏给你听。” 便像是为了遵守这份承诺一般,无惨对我说:“所以……多教教我吧。” 我倏然睁大了眼睛,嘴角却不由得翘了起来,我同他说:“好呀。” 那面名为“玄象”的琵琶,便是从那个时候起,离开了贺茂神社,留在了无惨的身边。
第63章 赖光兄长又来贺茂神社找我了。 我本以为他又是要外出进行妖怪退治,所以按照惯例来找我进行祈福的仪式, 但在他开口之后, 我才发觉并非如此。 赖光兄长为我带来了礼物。 从他手里接过礼物的时候我还惊讶了好一会儿,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产生了这种念头,自那次大江山退治之后, 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大江山退治结束之后,赖光兄长来神社里接受拔禊仪式的时候, 我询问了他退治的结果。 那时的赖光兄长虽说看起来有些疲怠, 但在眉眼间流转的,却是显而易见的喜色。 他告诉我:“我斩下了鬼王酒吞童子的头颅, 已经派人送去内京了。” 在听到这样的回答之后, 我下意识询问了藤原小姐的情况。 赖光兄长的神色淡淡的,“在大江山中没有见到藤原小姐的身影, 大抵是已经被鬼所害了吧。” 望及他的神色,我便也没有再说话了。 赖光兄长的想法其实很容易理解,他素来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从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如何, 这是与晴明大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随心所欲。 所以哪怕他的名声在其他贵族之中其实不怎么好听,赖光兄长也从来不会在乎这些。 想到这里, 我也下意识提及了我们许久未曾见面的事情。 听到这话, 赖光兄长笑了笑:“的确挺久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抽出时间来见你一面。” 说这话时的赖光兄长, 他面上的笑意没有丝毫作伪的模样,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探望我的。 我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赖光兄长也未多言语,只是在将礼物给我之后,像是漫不经心般提到了一句:“我听说睦月前些时候去了坂逢关拜访蝉丸法师,想必也有所收获吧?” 按理来说,赖光兄长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那我便应该将自己的收获也展示给他看看,但现在的问题是—— 玄象被留在无惨那里了。 但这种话必定不能告诉赖光兄长,于是我便推说今日不大舒服,“改日赖光兄长要是还想听的话,我必定为您弹奏几曲。” 听到这种回答的赖光兄长眯了眯眼睛,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好一会儿,那样的视线恍惚间竟让我觉得——赖光兄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这种念头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时刻便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可再仔细看他面上的神色又没有什么异样。我每次偷偷外出去产屋敷家时总会刻意用没有家纹的牛车,也会注意不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其他人眼中,而产屋敷家的人也必定不会主动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虽说我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如何,也不在意坊间的流言,但若是这样的流言传到了父皇和母亲耳中,也难免会有些难办。 赖光兄长的来访便如同警醒一般,就像是在提醒我——哪怕我并不在意,也告知无惨无需在意,但总有其他人会在意这种事情,并且他们的在意,就算对我没有影响,那也会对无惨有所影响。 更何况……倘若我并非贺茂斋院,现在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 晴明大人曾对我说过的话,其实也是父皇和母亲的意思,他们都觉得我卸下贺茂斋院的身份之后,会再次回到宫中,但我却觉得,哪怕到了那种时候,我更加希望的,也并非宫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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