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皮薄易泛红。”小太子摸摸脸,逗鸟儿,“给太子请安。” 鸟儿尖细的嗓子叫着“给太子请安”。 小太子乐了:“给父皇请安。” 鸟跟着说一遍。 小太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果然是韩子仁:“我不往哪儿去。” “殿下身边哪能没人伺候。” 小太子朝花花屁股上踢一下:“花花在呢。” 花花轻巧躲过去,冲他汪一声,仿佛埋怨他脚贱。 “殿下,奴婢帮您拎着?”韩子仁冲鸟笼伸手。小太子转身躲开:“叫你拎着还是孤逗鸟吗?你若闲着无事就把蹴鞠拿出来陪花花踢球。” 花花一听到熟悉的字眼兴奋绕着小太子打圈转,摇着尾巴十分狗腿。 韩子仁不想一早就热一身汗,“奴婢去庖厨问问何时用饭。” 小太子满意地窃笑,随即朝花花身上踹一下:“知道韩韩为何宁愿去庖厨都不愿陪你玩?因为你爱叫,他烦你。” “汪!”花花气得仰头大吼。 刘彻在寝室听得一清二楚,眉头微蹙:“他不能一天不招猫逗狗?自打他搬到隔壁,朕几乎天天听到花花被他气得汪汪叫。” 伺候他更衣的宦官笑着说:“殿下如今不招猫改招鸟了。” “那是大黑猫不理他,平时趴在房梁上睡觉,晚上抓老鼠。”刘彻想起儿子养的猫,“自打大黑猫跟他搬到太子宫,宣室周围的野猫都少了。” 宦官为他系上腰带:“过几日又该有猫叫春了。” “春天到了。”刘彻点头赞同,“早日把猫笼找出来,猫叫的时候抓起来装笼子里交给狗监。朕不想半夜三更被哇哇的小孩叫吵醒。” 不怕鬼神胆大包天之人夜里睡得正好突然听到“哇”一声也会吓得心砰砰跳。所以对抓野猫这件事宣室殿诸人都很认真。 小太子身边人见到宣室殿诸人开始抓猫也去帮忙。诸人齐心协力,没有漏掉一只野猫,小太子这个春天过得很是舒服。 话说回来,胡麻种子小只能撒种,有的地方很稠,小太子就叫博望苑农奴把稠密的嫩苗薅掉种在池塘附近溪流两侧。 博望苑小吏见小太子如此珍惜胡麻幼苗,不需要小太子叮嘱也知道得精心伺候。幼苗长膝盖那么高,小太子送长姊出嫁。忙完卫长公主的婚事的第一个休沐,小太子前往博望苑,博望苑小吏盯着农奴在地头上晒粪。小太子不懂:“这是作甚?” 小吏天上的乌云:“要下雨了,下官想给胡麻追肥。” “不必!孤听西北人说,胡麻不怕肥少不怕旱,最怕连种。” 农奴没听懂,忍不住问:“什么连种?” 小太子点头:“今年在这块地种胡麻明年就不能种了。隔两三年再种。这些粪放棉花沟里吧。” 小吏明白:“棉花苗小,下官怕伤着苗,不如先堆在地头上?” “这等小事你做主便是。”刘彻先前给小太子留两亩地由他自己种庄稼,不是说博望苑只有两亩田。博望苑总得有八亩地。小太子留两亩种瓜果蔬菜,剩下四亩地去年深秋时节就已经种上小麦。小太子到小麦地头上,在地里挑草的张顺子疾步过来请安。 小太子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地里的小麦:“怎么这么乱啊?不能像棉花一垄一垄的吗?” “没法像棉花那样种。”张顺子也希望小麦一垄一垄的,那样除草的时候就不必弯腰薅,用锄头锄便可。 小太子不解:“为何不可?” 韩子仁问:“耧车也不行?” 张顺子摇头:“耧车不好用。不是突然种多了,就是没种下去。远不如撒的均匀。” “为何不买新的?”韩子仁朝小吏看去,“殿下给他的钱呢?” 张顺子:“买了。新的也不行。” “拿来我看看。”小太子还就不信了。 张顺子叫农奴把今年新买的耧车搬出来。 博望苑小吏不知出什么事了,觉着太子殿下好像很生气,连忙过来问怎么了。 韩子仁替小太子问耧车的情况。博望苑小吏叹气:“别提了。白花十吊钱!” “这么贵?”韩子仁惊呼,耧车那么小的东西竟然赶上犁或耙了。 张顺子点头:“贵也无妨,咱们买得起。可问题是买来不能用。” 农奴扛着耧车飞奔过来。 韩子仁奇怪农奴怎么这么快,顺着农奴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果树林里有几间小屋。 这几间房乍一看是茅草屋,其实是泥瓦房。房子修好后术士令人在屋顶铺满茅草,理由是跟果树林和庄稼地和谐。而多了一层保护,房子也变得冬暖夏凉。没有妻小的农奴请示管事的之后就搬进去住,名曰离田地近,可以就近照看庄稼。 农奴也是人,也知道辛苦,干完一天农活不想把耧车送回工具房,干脆就近放他们屋里。 小太子问小吏:“他们住哪儿?” 农奴解释,那几间屋子看起来不如寝室宽大,但冬暖夏凉很是舒服。 小吏不住地点头。 小太子颔首:“倒是我误会你了。” 小吏惶恐:“下官不敢。” “耧车拿近点我看看问题出在哪。”小太子不觉着耧车有什么问题。 农奴把耧车移到他面前,小太子前后左右细看一番,怎么看都跟他前世历练时看到农夫用的耧车一般无二。可是为何那时耧车遍地,而此地耧车那么贵还不好用啊。 韩子仁见他眉头紧锁:“殿下,是不是请上林苑的匠人过来看看?” 博望苑管事来自上林苑:“韩侍从有所不知。上林苑的小麦也是撒种。不过因为有耙,撒下去之后耙两遍比耧车种的还好。”指着地里的小麦,“这些也用耙耙过。” 小太子摇头:“不一样。撒下去的种子根浅。这两年高产是因为没有大风大暴雨。赶上暴风雨定会被吹倒淋倒。” “唉,这是天灾,没办法。” 小太子挑眉:“天灾是无法避免,可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小吏闭嘴。 小太子令农奴拿麦种,他在地头上试试。 韩子仁怕他扶不住耧车,帮他扶一边。 小太子扶着耧车走十丈看出问题:“耧车样子没错,但得大改。” 小吏不敢信,太子殿下还真有办法啊。 小太子转向韩子仁,韩子仁去正殿拿笔墨和绢帛。小太子看着雪白绸缎,眼睛不由得朝竹林看去。小太子画好改良后的耧车,令无事可做的农奴砍竹子放溪水里泡。 在上林苑呆过几年的小吏试探地问:“殿下是不是想用竹子做纸? “你知道?”小太子诧异。 小吏谦卑地笑笑:“陛下曾叫上林苑的匠人试做过几年,但没做成。” “那是他们忘记一样东西,又少一两步。”小太子问,“既然以前做过,想必上林苑有砸竹子的杵臼和抄纸帘?你找人搬过来,放到溪水边。倘若还有别的工具也一并拉过来。” 小吏不敢再怀疑小太子,立即叫他的同僚带几个人去上林苑。 小太子:“不着急。竹子有点老了,得泡些日子。韩韩,帮我记着时间。” 韩子仁颔首。 小太子想想没别的事,就去看看他的象。 正午暖和,小太子和驯象师把象弄出来吃点鲜嫩的青草喝点溪水,一到未时就把象撵屋里继续“冬眠”。 小太子午睡醒来直接回宫,但韩子仁没回去,被他派往公孙家提醒公孙敬声给胡麻剔苗。 公孙敬声还不知道胡麻可以榨油,对胡麻不如棉花上心。可是让太子表弟上心的东西一定另有他用。韩子仁走后他就带奴仆去陈家,跟以往一样车停在陈家斜对面路边,他的书童进府找人。 隆虑公主等公孙敬声的书童出去就问:“敬声为何不进来?” 昭平君心想,进来做什么?看看府里究竟有多脏吗。 昭平君不想母亲伤心,半真半假道:“他一看到你或父亲就不由地想起当年那件事。母亲不会不知吧?” 隆虑公主事后才知道,但她也没有怪婆婆。 卫青当时不过是个才从平阳侯府出来的骑奴,在隆虑公主看来真被馆陶公主的奴隶打死了也就死了。 可如今他乃大将军,隆虑公主无论如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隆虑公主叹气:“我以为卫家早不在意了。” “他又不是圣人。”昭平君无语,“换成您您能做到心无芥蒂?” 隆虑公主:“不提这事。你明日得去太学,地里的事就别操心了。母亲帮——” “停!我地里的胡麻是帮太子表弟种的。要知道我们府里的奴仆插手他可能就不要了。谁知道那些奴仆以前有没有绑过大将军。” 隆虑公主想说没有,都被处死了。可她一想到小太子亲舅舅不亲姑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得过来吗?” “又不用儿子亲自下地。秦岭那边的农奴都会种田,使个人过去说一声就行了。”昭平君看他母亲,还不走吗。 隆虑公主不走,直到天色暗下来儿子该用饭了她才回自己的小院。 昭平君令奴仆关上院门就抱怨:“住在府里真不自在。我改日一定得找个理由搬出去。” 奴仆出主意,他成亲可以搬出去住。 翌日清晨昭平君前往太学前告诉母亲他想成亲。不等隆虑公主问他怎么突然想成亲,昭平君跳上马直奔太学,见着公孙敬声就跟他显摆。 公孙敬声难以置信:“以前只听说过女子为了逃离母家早早嫁人。没想到你也用这招。”
第134章 家风不正 昭平君没有理会公孙敬声的挤兑,他打定主意“娶妻搬家”,盖因他实在受不了母亲。冠军侯像他这个年龄可以出征匈奴,而他还是母亲眼中的小娃娃。 又逢休沐,昭平君甫一到家就被隆虑公主堵住问他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否则为何突然想成亲。 昭平君胡扯他读书、赚钱以及种地各方面都被公孙敬声压一头,不能这事也被他压一头。隆虑公主潜在意识里无法接受儿子突然长大,甚至可以娶妻生子的事实,于是她劝儿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可拿来攀比”等等。 昭平君故意气母亲:“不是因为祖母和父亲的缘故没人敢嫁给我吧?” 馆陶公主的面首董偃比她小几十岁,隆虑侯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比他小几十岁。为老不尊,为父不尊,长安公卿士大夫谁知道了不说一声“荒唐”。 轻飘飘一句话差点把隆虑公主气晕过去。 昭平君见母亲脸色变白心里不忍。但此时他想起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得亏隆虑公主不会读心术,否则怎么也得夸儿子太学没白待。 而隆虑公主见儿子态度坚定,不得不去找隆虑侯商议儿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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