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正殿这边虽然很安全,远处有篱笆墙,近处有侍卫,而太子的随从依然亦步亦趋跟着他。太子习惯了一出房门就有人跟着,倒也没有把人打发的远远的。太子随手指个小黄门,令其去牵汗血宝马。 刘彻这边也有训练场,供皇帝骑马射箭。太子抱着儿子转一炷香左右,小黄门骑着一匹良驹,牵着一头汗血宝马。小孩激动的要下来,正好太子抱累了。 汗血宝马不愧是良驹,小黄门骑的马身上冒汗了,它身上干干净净的。太子把儿子放马背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他。饶是小孩胆大也紧张的一动不敢动,毕竟长这么大头回骑马,身后还没有依靠。 马动起来,小孩吓得哇哇大叫:“父亲,父亲——” 太子停下:“怎么了?” “我——”小崽子跟他年过半百的祖父一样属鸭子的,煮熟了还嘴硬,“我想和父亲骑马!” 太子愣了一瞬间,不敢就不敢,他说得真好听。 “父亲,你上来!”小孩拽他的手臂。太子担心他往另一边摔,“别拽,别拽,父亲这就上去。”太子把他抱下来,小孩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他突然看到身体腾空,眼前一花,又回到马上。回头看去,父亲稳稳在他身后。小孩惊得张大嘴巴,父亲无所不能啊。 太子把缰绳递给他,“要不要试试?” 小孩连连点头,大喊一声“驾!” 太子又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很是好奇:“进,这是跟谁学的?” “表兄啊。”一两年前小孩太小,上午发生的事,中午睡一觉就忘了。如今虽然不记事,但可以记一两个月。卫步卫广的孩子还没成亲,卫伉大了,定亲了,他的孩子出生后也是刘进的表弟。公孙敬声的儿子会骑马,但还得长辈盯着。太子稍稍一想就明白“表兄”是指霍嬗。 霍嬗几个月前确实在小孩面前骑过马。 太子:“叫马停怎么说?” 小孩抓紧缰绳,宝马慢下来,小孩转向父亲,一脸得意,仿佛说,这还不简单啊。太子扬起马鞭,轻轻打马,汗血宝马跑起来,小孩又惊得哇哇大叫。 训练场离刘彻正殿远,刘彻什么都听不见也着急,问宦官:“什么时辰了?” 宦官看一下角落里的漏刻:“午时了。” “去叫太子回来,进太小,易中暑。” 黄门心说,陛下果然跟太孙有仇。 太子殿下又不是无知幼儿,能不知道太阳升高躲进阴凉处吗。 马场虽然没有树木,但那场外圈有。黄门到的时候太子搂着儿子在树下走动。黄门见状也没靠近。小孩颠的屁股不舒服要下来,黄门才过去提醒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太子:“无人来找父皇?” 黄门摇头:“今日也是怪了,跟休沐日似的。” 太子:“近日没听说哪里有大旱洪涝,边关远的乌孙国忙着国丧,匈奴部落忙着选单于王,确实没什么事值得公卿大夫上报父皇。” 黄门前面引路,顺嘴问:“那个单于没有子嗣?” “伊稚斜的王位是从冒顿后人手中夺来的,冒顿后人定然不服。但他心狠,地位稳固。后来死了他儿子顺利称王。他儿子可不如他。虽然他在位期间被大将军和大司马撵去漠北,但早些年没少在大汉边关抢掠。他儿子非但没弄到大汉的东西,近年还损失了近万名精明良驹。边关守将从俘虏的匈奴人口中得知,伊稚斜单于的孙子不大。臣强主弱,有的争抢了。” 黄门懂了:“他们有可能废幼王,争当单于王?” 太子点点头。小刘进没听懂,双手掰过父亲的脑袋,一脸好奇,父亲说什么呢。 “听不懂?” 小不点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是你还小,又不读书啊。我们说的都是书上的内容。”太子胡扯,小孩信以为真,盖因“单于”、“伊稚斜”等词一听就不想平时聊天说的话。 小不点不想识字,更不想握笔,又不希望父亲趁机数落他,抱着父亲的脖子,小脸蹭蹭他的脸,同他撒娇。 太子幼时对上老父亲的时候懂得见好就收,教训儿子他一样不缺耐心。 小孩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没停过,以至于还没到正殿他就睡着了。刘彻叫孙子睡他榻上。太子拒绝,担心他睡梦中撒尿。 儿子两周岁就不尿被褥了,怎么孙子快三岁了还尿榻。刘彻问出他的疑惑。太子不能说他又不是真小孩,胡扯忘了给小孩把尿,他半天没尿了。小孩困得难受,这时候把他叫醒又得哭闹。 以前上林苑没有太子的住所。前些年每到深秋太子都跟老父亲来狩猎,刘彻就令宦官把旁边赏景喝茶的宫殿改成太子寝室。 太子把儿子送过去回来正好赶上刘彻令宫人摆饭。太子把儿子的食单交给端菜的小黄门,小黄门去庖厨的时候顺手给厨子。 刘彻不满:“这种小事也得你操心?” “父皇回来了儿臣有空,倒也不妨事。” 刘彻张张嘴,不好说你帮朕处理奏章。盖因他自己今日都不忙,上哪儿变出几份奏章让太子批阅。 饭毕,刘彻只能任由儿子去隔壁。他长吁短叹:“先前朕微服出巡的时候听到民间老妪嫌儿子娶了媳妇忘了父母。分明是有了孩子忘了父母。” 刘彻的贴身侍从乃春望徒弟。贴身伺候天子不能跟朝臣一样五日一休,就不适合非阉人宦官。宫里阉人宦官分两种,一种犯错受腐刑,在外面受鄙视,被家族放弃,选择入宫为奴,一种是家贫自阉为奴。春望收的徒弟是后者。他不敢用前者,担心碰到记恨陛下的对天子不利。 春望的徒弟以前是贫民,十多岁才进宫。对家乡一切还有印象。听闻这话他心说陛下怎么跟他们村的恶婆婆似的。 一定是他想多了。 恶婆婆是女的,皇家也有恶婆婆也该是皇后。 “陛下,皇孙未满三岁。”春望的徒弟不敢说真话,只能这样劝。 刘彻:“三岁可以自己玩了。” “初来乍到不熟吧。下午应该就敢自己玩了。” 太子午睡前把儿子叫醒,小孩没什么精神,窝在父亲怀里用午饭。饭后他精神了,太子想睡觉,就叫侍从看孩子。编花环的小黄门编了两个花环以及两个花篮,他拿出来叫小孩选。小孩自己要两个,给父亲留两个。小黄门告诉他花篮可以装果子,上树摘果子。很想再陪父亲睡一会的小孩一听这话,头戴花环,挎着花篮往外跑。 六个小黄门吓一跳,反应过来慌忙追出去。编花环的小黄门看着小皇孙人小腿短跑得快,不禁腹诽,难怪殿下骂他兔崽子。真跟小兔子有一比。 小兔子跑到三岔路口停下,不知道去哪儿。就在这时卫青来了。天子和太子都移到上林苑,天子还要在上林苑避暑,在宫里做事的官员都跟着搬到上林苑。 小崽子两岁前时常去舅公家,可惜那时不记事。卫青到他身边下马,他睁大眼睛打量,也不害怕。大概卫青下马利索,让小孩认为跟他父亲一样厉害,他个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想骑马。 卫青还以为小孩记得他,把他放马上。小孩见他这么好,不禁问:“你叫什么啊?” 卫青被问住了。 跟上来的随从就想解释,卫青抬抬手阻止:“你不知道我叫什么还敢骑我的马?” 小孩点头,因为卫青一行只有三人,他有六人,他不怕。 “你叫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我叫进,你呢?” 卫青:“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太子教过他,小孩奶里奶气地说:“我姓刘啊。我父亲叫刘据。你父亲叫什么?” “我没有父亲。”卫青其实也不知道他父亲死没死。 以前卫青被母亲送去父亲家,后母虐待他,卫青一战封侯,卫家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家的天下第一家,他父亲非但不敢来烦他,还担心卫青报复回去。 卫青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也是因此平民才笃定他善良,百官才会认为他好相与,并非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小孩伸手,卫青以为他想下来,然而小孩只是抱抱他:“父亲是我的,不可以给你。” 卫青又愣住,什么跟什么啊。随即明白过来,小孩同情他,又担心他跟他抢父亲。 几个月不见他怎么愈发有趣啊。 “不跟你抢。你父亲永远是你父亲。” 小孩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你叫什么啊?” “还没忘呢?”卫青禁不住嘀咕,见小孩看过来,“我姓卫,名青,合在一起卫青。” 小孩摇摇头:“我不认识啊。” 卫青想笑,你未满三岁,总的才见过几个人啊。大将军小吏不禁问:“你认识大将军吗?” 小孩想了想,“伯伯说过。” 另一个小吏问:“你认识舅公吗?” 小孩连连点头,舅公他知道,前几日父亲还要领他去舅公家玩。可惜坏祖父有事找父亲,舅公家没去成。 卫青:“我就是你舅公啊。”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东西。 “你父亲喊我二舅,我是你二舅公。我也是大将军。”卫青重复一遍。 小孩愣了愣,随即双手捂脸。卫青担心他摔着,一直抓住他一条手臂,突然被小孩挣开他吓一跳,慌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裳。见状,卫青糊涂了,看向太子随从,“进儿,怎么了?” 给小孩拎花篮的小黄门无语又想笑:“小皇孙害羞了。” 小孩张开手指,露出眼睛瞪他。 卫青一行三人一愣一愣,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卫青轻咳一声敛起笑容,拉下小孩的手:“你还知道害羞啊?” 小孩伸手要挠他。太子随从慌忙提醒:“不可打人!”小孩的手猛地停下,转向提醒他的小黄门:“不许告诉父亲!” 小黄门点头:“小殿下,下来吧。大将军很忙没时间和你玩。” “忙什么啊?”小孩忘了害羞,好奇地打量卫青,像是要记住舅公长什么样,以免下次再认错。 卫青不好解释,胡扯:“领兵打仗。” “我会打仗。”小孩伸手比划,“我用使剑。” 卫青见过太子亲手为孩子做的木匠,小小的,细细的,只比烧火棍稍微重一点。去年刚做好的时候小孩很稀罕,随父走亲访友都抱着,恐怕一眼没看见没人拿去。 卫青:“我们骑马打仗,一人一匹马,你会吗?” 小孩一脸可惜:“我还不会骑马。父亲教过,我,我过几天就会了。” 卫青隐隐听过类似的话,心说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那过几天我来找你,我们骑马打仗。” 小孩点头。卫青试着伸手,小孩扑到他怀里,闻到花香,小孩拿掉显摆:“好看吗?” “好看!”这个花环确实不错,有大花有小花骨朵,大概全是显眼的颜色,放在一起反而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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