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那是情分,做不到也无可指摘。 但令人感到十分惊奇的是,这几个人的去向竟一片空白,名册之上能查到的最后记录齐齐都止步于关雎宫,在那之后就一个字都没了。 旦看眼前这份名单就知晓,宫里当差的奴才打从祖宗十八代都会扒拉出来记载得一清二楚,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每一次的调动都会被一一记录,直到最后出宫或者死亡才能结束。 而既没有出宫也没有死亡、记录却戛然而止的情况也并非没有,相反,还多得很。 几乎都默认死于非命罢了,指不定在宫里哪口枯井沉睡着呢。 按照这个“惯例”来看,那几个人应当是凶多吉少了。 可那又究竟是为何呢?又为何同为心腹的路嬷嬷偏却留了下来,这些年在宫里也都安安稳稳的? 打从查到那几个人都莫名其妙人间蒸发之后,单若泱的心里就落下了深深的怀疑,眼下路嬷嬷这般不自然的反应就更几乎是印证了那些猜测。 心下百转千回,却也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罢了。 还不待路嬷嬷多想什么,她就话锋一转,笑道:“罢了,不提那些恼人的。嬷嬷这些年在本宫身边不离不弃尽职尽责,本宫心里都记着呢,着实是辛苦嬷嬷了,待去到公主府后本宫便能自个儿当家做主,届时必定不叫嬷嬷再如此劳累委屈,嬷嬷只管等着享清福就是。” 还全然不知她话中含义的路嬷嬷当即就乐开了花儿,一扫眉间郁气,斜向风铃的眼神儿就透着股不善。 目光又落回到手里的这份名单上——其实也没什么好仔细看的,大几百号人呢,除了目前就在她跟前伺候的这些以外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光从这点记载的信息也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单若泱也只大致扫过一眼便罢,“就按着名单吧。” 大婚前一日,全副武装的一千亲兵护送嫁妆前往公主府——准确来说亲兵也算嫁妆之一。 大周朝无论皇子还是公主,但凡大婚自行开府之后都能拥有一千亲兵,可配盔甲带刀,负责巡逻、守卫府邸保护皇子公主的安全。 当然,只能有一千个,再多一个都不行。 原本璟贵妃的嫁妆就已是丰厚至极,如今再加上属于公主的份例嫁妆、帝王和皇后的赏赐,又有宫里各位娘娘的添妆……这一行下来已然远超十里,最前头一抬都已经进了公主府,最后一抬却还尚未踏出长乐宫呢。 毫不夸张地说,仅这样一份嫁妆就足够后人挥霍好几代的了,绝对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独一份。 围观百姓哪里见识过这阵仗啊,今儿可算是开了回眼界,那下巴从始至终就未能有机会合拢过,眼珠子都瞪直了。 估摸着别说往后几日,便是往后几十年都足够津津乐道的。 是夜,临到头终于也感觉到些许紧张的单若泱突然变得话痨起来,拉着风铃絮絮叨叨个没完,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天南地北一顿胡扯,思维之跳跃实在叫人拍马不及。 “公主……不如您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了,一整天折腾下来必定累人得很,您今儿晚上若不好好休息只怕身子会扛不住。”风铃满脸无奈地劝说道,已经是不知第多少回想念她的无忧姐姐了。 单若泱撇撇嘴,“你就是嫌我烦了。” “哪儿……” “公主,七皇子来了。” “请。” 知晓两位主子定是有话要说,风铃上过茶后便自觉退了出去,守在门口谁也不叫接近。 单子玦坐在椅子上,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碗却也不知是发起了哪门子的呆,半晌没有吭声。 素日柔和的眉眼显得过分冷冽,黝黑的双眼阴沉沉的,光彩尽失,只余一片死寂。 见此情形,单若泱不由暗叹一声,有些头疼。 若第一回听他提起时她还完全没当回事儿,那这段时日接连几回半真半假的提议也好恳求也罢,都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来了——这个弟弟的心理当真是有点问题。 他对“三公主”的依赖仿佛已经接近于一种病态的地步,他理想中的未来似乎就是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这哪里是什么正常“姐控”啊?谁家弟弟也不会对姐姐有这么强烈偏执的占有欲。 “过了今夜姐姐就要嫁人了。”单子玦突然抬起头来看她,执拗的眼神中溢满了乞求之色,“姐姐……别丢下我好不好?” 单若泱眉头微蹙,叹道:“我并未丢下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纵是我成亲了也并不影响咱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况且你也长大了,等将来娶妻生子之后便有了更亲近的人,姐姐并不是你人生中的唯一。” 类似这样的宽慰她先前就说过很多遍了,如今难免感到些许疲惫,神色中也透露了出来。 单子玦猛地站起身来,带着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门外的风铃被惊着了,慌忙扬声询问。 “无事。” “自从我出生那日起姐姐就在我的身边,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我落地迈出的第一步是姐姐搀扶的,我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姐姐教的……我人生中的每一个成长阶段甚至是每一天,姐姐都在我的身边,我们互相陪伴彼此支撑着一同熬过了那些最艰难的日子。” “倘若这地上的足迹能够得以显形,那么我的每一个足迹旁必定就有姐姐的存在,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个泥泞肮脏的地方挣扎求生的支柱和执念!”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我彼此还要更亲近更重要,本就不该再有旁人插足进来!”话到最后,已是满满的咬牙切齿。 单若泱沉默了,有心想说你这想法太偏激,可面对他那执拗到近乎疯狂的神色却还是失了声。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单子玦仿佛渐渐恢复了平静。 “姐姐一时想岔了我不怨姐姐,既是想嫁那便嫁罢,总有一日姐姐会认同我方才的那些话,总有一日……”姐姐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仅从表面情绪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无端端却叫人感觉,比先前情绪失控面目狰狞时反倒更加吓人些。 单若泱的眉心都快打结了。 “七皇子又闹公主了?”风铃笑着宽慰道:“公主也别太担心,七皇子不过还是小孩子心性,见不得原属于自个儿的东西被抢走罢了,等他自个儿娶了王妃之后就该长大了。” “希望如此罢,真是怪愁人的。” 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经这么一通闹腾之后她倒是没什么心思再婚前焦虑了,沐浴过后躺下没多会儿就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仿佛才闭眼就到了该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瞟了眼旁边,就见桌子上还点着蜡烛。 果真是天还不亮就要开始了。 别看起得这样早,事实上等彩轿抵达公主府时都已是黄昏时分了。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着一袭大红色喜服的林如海今儿看起来是愈发清隽了,眉目柔和气质温润,往那儿一站丝毫看不出来三十多岁了,不知引得多少前来赴宴的千金贵女偷瞄呢。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竟还有不少三十来岁的贵妇也管不住眼神儿,时不时瞟两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仿佛真就是不经意般,却不知微微泛红的脸颊早已出卖了自己。 说来好笑,却也正常。 毕竟林探花当年那也是风靡一时的一号人物,算得上是当时全京城适婚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了。 犹记得那会儿被贾家捷足先登定下婚约后,不知多少姑娘哭成了泪人呢。 虽已时过境迁,当年怀春的少女如今早已嫁为人妇身为人母,再说什么旖旎情思也未必,可看见这个人就不由会回想起曾经青葱年少被惊艳的美好时光,一时难免感慨万千。 新人才进门,后脚就听一声高唱,“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竟亲自观礼来了。 众人大惊之余赶忙跪地迎驾。 “平身。”周景帝笑着抬了抬手,携着皇后前往正堂上座,而后就示意礼官,“别耽误了吉时,开始罢。” 人群之中,贾家众人那心情可就一言难尽了。 亲眼看着新人拜天地,贾母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愈发僵硬起来,明明是想笑的,可瞧着却分外扭曲。 “老太太您可千万要稳住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还在呢。”王熙凤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嘴。 贾母哪里能不知晓其中厉害,只是……看见林如海脸上的笑容她就止不住的愤怒,看见那抹身着凤冠霞帔的身影更恼恨至极,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便代表着到此就已经没有单若泱这个新娘子什么事儿,只管在新房里等着就是。 知晓自己的存在必定会叫宾客不能尽兴,故而周景帝也并未多逗留,礼成之后他便带着皇后又匆匆离去。 “可算是走了。”王熙凤狠狠松了一口气。 打从帝后二人到来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高高吊在嗓子眼儿,只生怕老太太一个绷不住露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叫人看了去,指定有他们贾家倒霉的时候。 这时,林黛玉特意找了过来请他们去入席。 谁想话都还没说完呢,她整个人就被一个怀抱死死圈住了。 “我可怜的儿啊!”方才一直强忍着情绪的贾母,这会儿见着林黛玉竟是突然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搂着她就呜咽起来。 贾家众人当场吓得脸都白了,七嘴八舌慌忙劝慰,只恨不得将她的嘴捂上了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林黛玉都给惊得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是既尴尬又恼火,还有一些难过。 努力挣脱开贾母的怀抱,她这会儿也没了心情再应付,只打发雪雁引着他们入席便罢,自个儿提着裙摆就走了。 这一场婚礼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到齐了,到处人多眼杂,贾家老太太这一哭哪里能避得了人呢?不消片刻就传遍了,自然也没逃得过单若泱的耳朵。 她人虽在新房呆着,可这整个公主府都是她的,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能传到她跟前来。 当时风铃就气得都要撸袖子了,“这老东西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不乐意看倒是别来啊,哪个八抬大轿去请她了!” 单若泱忙着喝燕窝粥呢,头都没抬直接吩咐了一句,“打发几个人,将他们给本宫撵出去。” “撵出去?”这下风铃倒是有些犹豫了,“驸马和姑娘那边……” “贾家人在本宫的大喜之日哭丧还要本宫忍着不成?撵走。至于驸马和姑娘两人,若他们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那也不必本宫再枉费感情了。” 于是乎,整场婚礼最滑稽的一幕就来了。 那贾家女眷才将将入席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呢,风铃就带着十来个带刀侍卫走了过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6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