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那酒杯在她的愤怒下,重重地划过宴桌,又“砰”的一声放倒在桌子上,发出的大动静引起众人的侧目。 有攀附大彻斯列帝国的其他国家公使夫人看到这情景,眼珠子一转,言语刺耳尖刻地说道:“你们国家也有一句话,说你们经常是一只百灵鸟,说的比唱的好听。” 贵妃娘娘露出一抹虚情假意的微笑,淡然道:“那就见真章,来一场比赛,较量较量你们所谓的能上战场的骑马技术。” 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一直优哉游哉地看着女人们的你来我往,听到贵妃娘娘的提议,隔着一缕缕薄烟,皇帝的声音低沉浑厚,“那就依贵妃所言,两国贵女一决雌雄。”话落,皇上就吩咐御前侍卫首领先去箭亭做好比赛前的相关准备。 ********* 箭亭原本只是一座位于景运门外的普通宫殿,雍正帝登基后,为告诫子孙,不忘游猎民族的骁勇善战本领。特意改造了箭亭,建造了宽敞开阔的平地,作为平日里皇子们的练习骑马射箭之所。 不到片刻,众人便在皇帝的带领下来到箭亭,只见空旷的平地上已站立等候着十匹左右通体深棕、体态中等的骏马,这些马匹是侍卫特地挑选出来的,虽然不甚高大昂扬,但温驯稳健,适合女子们骑乘。 平地的前方则竖起了两架麋鹿皮五环靶,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皇帝也让公使那边派了几个人做裁判,一同审判这次比赛的胜负。 在走出太和殿前,宫女们就先送来幂篱,舒舒戴上这顶覆盖着皂纱的帽子,掩盖住自己的面目,她透过薄薄的黑纱更加肆无忌惮地观察每个人,偶尔会不由自主地瞄一眼那个男人。 让舒舒没想到的是,除了贵妃,惠常在也换了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她们两人没有戴可障蔽全身、会妨碍行动的幂篱,而是戴了蒙住下半张脸的精致面具。 很快御前侍卫就吹响哨子,箭亭四周当即安静下来,侍卫挥动起一面三角旗帜,随着旗帜高高扬起,他发号施令道:“开始——” 刹那间,贵妃娘娘身下的骏马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奔腾的骏马就已冲到终点,贵妃旋即勒马停驻,她随意地拈起一只羽箭,娴熟地勾弦、推弓,对准前方的靶子,只听“嗖”的一声锐响,离弦之箭迅捷精准地射向靶心。 没过一会儿,惠常在所骑的骏马也飞奔到终点,她的箭术虽没有贵妃娘娘那般霸气侧漏,但她亦是十分驾轻就熟地搭弓射箭,箭矢也是稳稳地射中靶心。 围观的众人包括那些外邦使者都不禁大声喝起彩来,纷纷鼓起掌来,对她们的厉害骑射技术表示欢呼赞扬。这场比赛的胜负不言而喻,自然是大清的娘娘们胜利了。 而另外两位公使夫人则跟只战败的公鸡一样,已没有比赛开始前傲慢自大的气势,两人慢吞吞地骑到终点,所射之箭连靶子都没有触碰上,更何况靶心。 两位公使夫人灰溜溜地走回丈夫身边,彻斯列帝国的公使夫人觉得自己丢近了脸,一直忿然不平地跟丈夫小声抱怨:这对我们不公平,大清的马我们骑不惯,他们的马太糟糕了。 彻斯列帝国的公使黑着脸,眼睛里溢满不耐烦之色,他骤然打断公使夫人:“黛尔菲娜,如果你还想要那串红宝石项链,现在就给我闭嘴。” 闻言,脸色难看的公使夫人,总算乖乖闭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两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却没有几个人关注。舒舒望向皇上,见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贵妃,此刻的贵妃娘娘谁人能不注目呢?遮住半张脸的美人更显神秘,那水波盈动的明眸,自信艳逸的瑰姿,眩目夺神的风仪,哪个男人能抵抗地住诱惑? 舒舒神色黯然,一脸郁郁寡欢地把手中攥的绢帕揉搓成一团,又展开满是皱褶的绢帕,就这样无聊又单调的行为,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但舒舒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视线曾转瞬到她身上好几次。 就在这时,猛不丁地有太监慌张焦急的声音传来,“皇上!皇上!禀告皇上,谦贵人要生了——” 皇上还没作声,齐妃先咋咋呼呼道:“啊?这么快就要生了,前几日太医还诊断说,谦贵人还要再过十多日才会生产呢。” 皇上思量了下,当即指派道:“吕少卿,这些外宾就由你来招呼了,好生送他们出宫。”话音刚落,他就大踏步离开箭亭,往承乾宫方向走去。 鸿胪寺吕少卿连忙躬身应道:“微臣遵命。” ********* 承乾宫西暖阁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痛不欲生的凄厉叫喊声,在这深秋寒冷的天气里,谦贵人惨白着张脸,浑身汗如雨下,她仰躺在床榻上,要生生承受着胎儿降世的钻痛之苦。 宫女们进进出出忙碌着,端来一壶壶热水和一叠叠巾帕,百年人参也已切片准备好,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夫人坐在床头旁的绣墩上,不住地给谦贵人打气:“琼儿,不怕,闯过这一难关,只要能生下阿哥,你就是娘娘了。” 中年夫人就是谦贵人的额娘,后宫妃嫔在怀胎八个月后,就可恩准其母亲进宫陪护女儿生产,毕竟很多妃嫔都没有生产经验,有母亲陪伴在侧,不仅能传授经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安心放心地生产。 谦贵人疼得直抽气,心里还惦念着皇上有没有来,她颤抖地抬起手,有气无力地问道:“派人去通知皇上了吗?皇上怎么还没来?” 刘夫人握住她的手,宽慰道:“皇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现在不要浪费力气说话了,专心用力地生下阿哥,来,快听接生嬷嬷的话,深呼吸。” 此时两个接生嬷嬷正跪坐在床脚,一个推着谦贵人的肚子,一个有条不紊地帮助谦贵人生下孩子。 前往承乾宫的御道上,皇上的步伐匆匆,紧跟其后的妃嫔很快就被他拉开距离。远远缀后的舒舒不慌不忙地走在一从人身后,她身旁的锦思还在努力劝阻着:“主子,我们回启祥宫吧,生孩子的场面可恐怖了,你听了保准害怕。” 舒舒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道:“我就去看一眼,再说悠悠也想第一时间知道是哥哥还是姐姐。” 锦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扶着主子去往承乾宫。 等舒舒主仆踏进承乾宫时,皇上他们都已落座在外厅,等待着里头的消息传出来。舒舒找了一个末尾的位置刚缓缓坐下,忽然一声拔高的尖利痛呼声响起,吓得舒舒直接从椅子上蹦跳了起来。 呼叫声戛然而止,皇上阔步走到舒舒面前,铁青着一张脸,厉声道:“你怎么在这?快回你宫里好好待着。”说着,他叫来苏培盛:“你好生护送顺嫔回启祥宫。” 舒舒怔了怔,感到有一丝难堪,她勉强露出笑容:“那臣妾回去了,祝皇上能喜得麟儿。”话落,她扶着锦思的手小心地迈过门槛,离开这承乾宫。 一阵冷清清冰凉凉的萧萧秋风吹过,卷起树上刚掉落的一片残叶,吹至半空中,又默默地落在地面,染上了灰蒙蒙的尘埃,让这片枯叶更加地暗淡无光。 直到日落时分,乌云沉沉,正在用晚膳的舒舒被打断用餐,有个太监喜气洋洋地跑到启祥宫,要向顺嫔娘娘报喜讯,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变了调,嘶哑地回道:“奴才小春子给顺嫔娘娘请安,替承乾宫谦贵人报喜,谦贵人于天黑之前诞下了一名皇子。” “本宫知道了,锦思,赏他几两银子。”舒舒淡淡地说道,随即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呢喃道:你听,你又有个哥哥了。 皇子诞生后,就由钦天监选了第三天的吉时给皇子举行沐浴仪式,所谓“三日洗儿,谓之洗三”。皇帝下了旨意,命令由承乾宫的齐妃娘娘来主持办理皇子的洗三礼。
第57章 云屯雾散 很快就到了洗三礼这天,皇帝的旨意遍传六宫:谦贵人因诞下麟儿有功,晋封谦贵人为谦嫔,赐居咸福宫主位,所诞阿哥序齿排行为七阿哥,择选吉日计入皇家玉牒,取名为爱新觉罗·弘曕。 “曕”字取自《康熙字典》,字典的集韵篇中释义“曕”以瞻切,音同艳字,有光照、瞻望的寓意,寄托了无限的厚望之意,希望七阿哥成为一个有远见、有智谋之人。 今日七阿哥举行洗三的仪式,所有宫里的妃嫔和谦嫔的娘家女人都会到场,一则是见证新生儿洗去污秽,消厄灾免,二则是大家一起给阿哥的洗盆添上吉物聚福。 七阿哥的洗三礼被安排在太阳高照的正午时分。 启祥宫里,舒舒正准备着出发,就听到都鲁嬷嬷和邢嬷嬷在外头求见,舒舒连忙允道:“锦思,快请两位嬷嬷进来。” 都鲁嬷嬷和邢嬷嬷严肃着脸走了进来,和顺嫔娘娘表明她们两人也要跟着去承乾宫,这种人多杂乱的场合很容易出现意外,她们在侍候还是德妃的太后时,可是见过了不少推倒孕妇等种种让人防不胜防的鬼蜮伎俩。 于是两位嬷嬷俨然同护法金刚一样站在舒舒的左右,舒舒就这样带领着嬷嬷、宫女们,大张旗鼓地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承乾宫,谦嫔虽已被赐居咸福宫,但由于刚生产不宜搬迁,所以齐妃娘娘难得大度地安排在正殿大厅,举办七阿哥的洗三礼。 待到正午时分,日光最是耀眼时,洗三礼便正式开始了。 舒舒坐在靠背椅子里,就瞧见一位戴满金首饰,身材有些丰腴、穿着富贵逼人的中年妇女,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 只见中年妇女那粗壮的两只手臂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身旁围着几个同样是富贵打扮的妇人。舒舒思量着:这应该就是谦嫔的额娘还有娘家嫂子等。 殿前最上首设了楠木香案,案上供奉着十几尊神像,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痘疹娘娘等和生产、育儿有关的神。 神像前面摆放着三鼎黄花梨螭龙香炉,接着是由最有身份之人进行点香仪式,檀香被点燃,徐徐飘溢出气味沉郁的袅袅白烟。 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都没有到场参加,只是赏赐了许多物品,又派底下的人前来参加七阿哥的洗三礼,所以在场的人以贵妃娘娘的地位最高,但齐妃娘娘自恃主人的身份,直接越过贵妃,由她来作为点香第一人。 齐妃点香后,中年妇女刘夫人在儿媳妇的搀扶下,抱着襁褓对着神像进行叩首三拜,口中念诵着各位神仙保佑七阿哥的祈祷话语。 接下来真正的“洗三”开始了,殿内最中央已放置着一个黄金制造的精美浴盆,四周角落摆放了好几个燃烧着银霜炭的火盆,两扇殿门大大敞开,隔着屏风,炭火烘得殿内温暖如春,又能通风透气。 金盆内盛了一半的用槐叶、艾草煮过的水,两位接生嬷嬷接过刘夫人手中的大红襁褓,小心地打开襁褓,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就和众人“坦诚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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