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故意没有提及小尹子之事,就是想要试一试吴良辅。 吴良辅回道:“回皇后娘娘,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内情啊,但奴才觉得,董鄂庶妃与襄亲王福晋是亲姐妹,也许,也许是误送了?不如还是派人去问一问董鄂庶妃吧。” 吴良辅嘴里说的事情跟之前小尹子招出的事情完全不相干,一时间昭宁也有些懵,不知道到底是吴良辅胡乱攀扯,还是小尹子胡说。 “林升,你亲自去将董鄂庶妃带来。”顺治开口吩咐道。 林升领命而去,不多时,一脸怪异的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身后跟着董鄂婉瑜。 “皇上,这是董鄂庶妃交给奴才的。” 林升上前打开盒子,里面竟也是一对石榴籽耳坠子,跟董鄂婉心的那一副一模一样。 昭宁伸手想要拿起来看个仔细,却被顺治拦住了。 顺治暗瞪了昭宁一眼,低声斥了一句“什么都敢碰”,然后叫人去找李太医。 董鄂婉瑜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昭宁和顺治的互动,又侧头去看跪在身边的吴良辅,突然笑了。 “你做下这等无耻之事,还有脸笑?”顺治斥道。 “无耻?” 董鄂婉瑜却并不畏惧,“深宫寂寞,奴才不过是自己找个乐子罢了,皇上又不曾招幸,这耳坠子不管有什么用,都是用在奴才一人身上,怎么就无耻了?” 曾经在人前总是温婉娇媚的董鄂婉瑜,如今却像是一只刺猬一般竖起浑身的尖刺,想要扎伤所有靠近她的人。 “皇上给不了的,奴才难道还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吗?” 董鄂婉瑜嘲讽的看着顺治,“皇上放心,奴才干净的很,绝没有让您失了颜面。” 昭宁有些怔忪的望向董鄂婉瑜,实难想象到底经历了什么事,让她变成了如今这样。 她曾经一意想要求得圣宠,而如今对顺治却是没有半分的柔情,像是带着无尽的怨恨一般。 她真的是历史上那位独占天恩的董鄂妃吗? 昭宁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样性情的女子,真的能让顺治倾心以对生死相随吗? 顺治却不再搭理董鄂婉瑜,觉得与她多说只是恶心自己罢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对不起董鄂婉瑜,一开始就是董鄂婉瑜自己愿意进宫的,他从未曾强迫过她。 至于给她什么位份,给不给她宠爱,那自然全凭他的心意。 这后宫里的女人多了,他还能全都宠爱? 若不受宠就要闹出这种幺蛾子,那她就该死。 乾清宫里再次陷入沉默,直到李太医匆匆赶来,顺治方才开口叫他去检查那对石榴籽耳坠子。 李太医再次剪开了一只耳坠子,查验片刻回道:“皇上,这里面的药粉,与之前的那一只,的确是一样的。” 吴良辅赶紧大声道:“这才是奴才给董鄂庶妃的那一对儿,万岁爷,襄亲王福晋那对儿,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儿啊!” 若非有小尹子这一遭,吴良辅此时已经是完全撇清了嫌疑,然而如今,在场的人却无人信他。 “就算是这两对耳坠子完全一样,也不能说明不关你的事吧,” 林升说道,“这只能说明,吴总管居心叵测,连这种污秽之物都准备了多个,也不知道除了这两对之外,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 吴良辅抬头怒瞪林升:“你休要胡说,我只找人做过一对儿耳坠子,不信可以去那店里查账!” 说罢,他又对着顺治磕了个头:“万岁爷,这法子是从前朝宫廷记档中找出来的,是宫里常用的方子,决计不会对您有妨碍的!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胡来啊,真真是有前例的!” 清朝入关时间尚短,宫里大部分的规制都是延续前朝的惯例,顺治后宫妃嫔又少,也没人用过这等魅惑人的手段,故而确实没有立下不准用催情之物的规矩。 吴良辅熟知宫中规制,钻的就是这个空子,若说他有罪,也是当真找不出他犯了哪条宫规。 但今儿他的话说到这儿了,昭宁却是不得不管,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怕是那些尚未承宠的妃嫔们,都要萌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了。 “皇上,不管以前有没有前例,今后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再出现,” 昭宁郑重的看向顺治,“这药就算不会伤身体,也会迷人心性,更何况今日之事不禁,来日不知还会有多少龌龊手段层出不穷,若是真的有人迷了心窍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恐怕为时晚矣。” “皇后说的极是,这种腌臜东西,决不能姑息。” 顺治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一想到将来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可能都带着这种玩意,顺治就觉得浑身发毛。 董鄂婉瑜说的好听,是给她自己用的,可谁又能保证这玩意不会用在他身上? 经历了博果尔之事,顺治对药物十分敏感,想到有一天他可能会被□□控制,就觉得无法忍受。 “林升,今日便晓谕六宫,无论何人,若手中有此类药物者,明日天亮之前全都送到太医院一起销毁,朕不问来源,既往不咎,” 顺治开口下旨,“但从明日起,若是这宫里再发现有类似之物,无论所有者是何目的,皆以欺君论处,严惩不贷。” “庶妃董鄂氏,面圣不恭,着令闭门思过半月,今后若再有悖逆之言,从严处置。” 顺治兑现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因为那对耳坠子惩罚董鄂婉瑜,只是罚她的不恭敬。 董鄂婉瑜心里一松,俯身谢恩。 “至于你,”顺治又看向吴良辅,“当着朕的面儿一句实话都没有,自己去尚方院领罚吧。” 吴良辅顿时瘫软在地上。 尚方院,那是林升的地盘,他若是进去了,还能囫囵个出来吗? 皇上嘴里说着不罚,放过了董鄂婉瑜,放过了所有人,可偏偏不肯放过他。 吴良辅闭上了眼睛,心里跟明镜儿一样。 皇上啊,这是因为襄亲王的事儿记恨他了。 不管他再怎么辩驳,皇上都认定了那害了襄亲王的东西是出自他的手,可这又是为什么啊? 林升应了一声,暗自冷笑—— 吴良辅,你当初狠心将自己干儿子撵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人在做,天在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第75章 若是这石榴籽耳坠子出自他人之手,哪怕是后宫中的嫔妃,误伤了博果尔,顺治都不会轻易放过,但对于吴良辅,他却是必须得权衡一下。 即便他嘴里说着吴良辅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吴良辅有能力有手腕,十三衙门在他手里管的顺顺当当的,更重要的是,顺治信他。 吴良辅在顺治身边伺候多年,顺治很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身后绝没有其他势力,图的不过就是名利而已。 所以只要顺治还肯用他,吴良辅就绝不会投靠他人,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顺治更能满足他的欲望。 顺治身边虽然还有个更加信任的林升,但林升主管的是他身边的事儿,再加上一个尚方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再也无暇多顾,而其他人,顺治则是还不能这般信任。 所以虽然顺治认定了那耳坠子是吴良辅所为,也并没有重罚他,尚方院里走一遭之后,吴良辅还能清醒的躺在床上“哎呦”,说明林升手下留情了。 是夜,吴良辅正光着膀子让徒弟小喜子给他上药,房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小喜子放下手中的药瓶,赶忙过去开门,刚看清来人,吓得差点叫出来。 “闭嘴!” 吴良辅及时出声喝止,“滚到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小喜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将来人让进来后,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在外面关上了房门。 吴良辅从床上下来,手忙脚乱的想要穿件衣服,却听来人一声嗤笑: “得了,我又不是没看过,装什么啊。” 来人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庞来,却正是董鄂婉瑜。 “我的小主,您这么敢往这种地方来!” 吴良辅急道,“您是觉着今儿的事闹得不够大是吗?” “你慌什么,” 董鄂婉瑜走到吴良辅身边,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在床上,“又没人怀疑你我的关系,你要是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当心不打自招。” 边说着,她边拿起药瓶和棉棒,亲手给吴良辅身上的鞭伤涂药。 “奴才身子脏,不敢劳烦小主玉手,小主趁夜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才做的?” 吴良辅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却很是熨帖,能得董鄂婉瑜这般温柔以待,他觉得挨顿鞭子不亏。 “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就是早上听皇上说叫你去尚方院领罚,心中担忧你伤得太重没人照料罢了。” 董鄂婉瑜动作轻柔,涂上药后还凑过去吹了吹,温热的吐息让吴良辅浑身一颤,差点软倒下去。 “如今瞧着你还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可还记得你那个干儿子,如今在什么地方?” 董鄂婉瑜终于说到了正题。 吴良辅面色一凝,不由得回忆起今日在尚方院见到的场景。 他第一次见到小尹子的时候,小尹子还只有半人高,大大的脑袋,身子却瘦的跟麻杆一样,也不懂规矩,横冲直撞的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日他将小尹子按在腿上,亲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一顿打之后,小尹子便在他身边留了好些年。 他一个没着没落的太监,能得个干儿子整日里爹爹的叫着,心里也很喜欢,对小尹子虽然管的严了些,却从未在吃穿上苛待过他,平日里也没少提拔。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小尹子大概会一直在他身边给他养老,接替他的位置成为这紫禁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太监,然而今日,他却亲眼看着小尹子被“加官进爵”。 所谓“加官进爵”,便是用一张张打湿的黄纸蒙在受刑人的脸上,让他活活憋死,这种死法没有外伤,可却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林升说,这是皇上赏给小尹子的,可吴良辅心里明白,小尹子是替他承受了顺治的怒火。 吴良辅亲眼看着自己的干儿子被活活折磨死,却不能表现出来一点悲伤,反而得大声叫好,因为林升告诉他,那害了襄亲王的石榴籽耳坠子是小尹子塞进去的,小尹子还说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吴良辅决不能认下这个事,所以他只能顺着林升的话大骂小尹子忘恩负义陷害他,可实际上,他心里清楚,他的干儿子,至死也替他隐瞒着那个能叫他人头落地的秘密—— 他跟董鄂婉瑜之间的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把小尹子调去管库房的原因,那劳什子石榴籽耳坠子丢不丢根本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小尹子看到了不该他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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