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终究是没白疼这个干儿子,到最后,小尹子用一个瞒不住的石榴籽耳坠子,帮他藏住了最重要的秘密,这真的是个好孩子。 “他已经死了,小主放心吧。” 吴良辅的声音转淡,心里也再没了那份悸动。 董鄂婉瑜手下突然用力一怼,疼的吴良辅闷哼一声,可她却哭道:“你当我真的怕别人知道吗?吴良辅,你要是心疼你儿子,就陪他去死,少跟我摆脸子,当初是我叫你将他赶走的吗?” 说罢,她将药瓶往床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吴良辅赶紧起来拉住她,连声道:“姑奶奶,您可饶了奴才吧,奴才什么时候怪过您了?只是今日当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您先回去,过两日奴才出宫给您带好东西送去可好?” “谁稀罕!” 董鄂婉瑜一把将吴良辅推开,推开门就往外走去,吴良辅不敢去追,只能站在屋子干瞪眼。 小喜子战战兢兢的重新进来,凑过去问道:“师父,庶妃娘娘这是?” “闭嘴!” 吴良辅怒斥,“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明儿你去打听打听小尹子是个什么下场。” 说罢,不再理会小喜子,自己回了床上倒头睡下。 明儿还得起来继续当值呢,皇上没叫人打他板子而是抽的鞭子,便是不许他休息的意思,他可不敢耽误了差事。 逝者已矣,活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 …… 一场风波闹罢,紫禁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顺治最终还是并没杀了静妃,而是将她送到了佛堂跟贵太妃作伴。 太后自是不认同顺治的做法,但也知道儿子心中的怒气难平,不愿再去招惹他不痛快,故而只能多叫人看好了佛堂,莫要叫贵太妃和静妃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昭宁打听了几次博果尔的情况,进宝都回话说一切都好,加之顺治的每日过来都有说有笑的,叫昭宁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也许当真是她想多了,这秘药毕竟是经过调配的,跟她印象中那可怕的东西可能并不完全一样,只要按时给药,许是博果尔真的会无碍? 然而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美梦,终有梦醒的一天。 两个月后的一日午后,昭宁正睡着午觉,却被谨雅推醒了。 “主子,快醒醒,出事了!” 谨雅一脸焦急,都快入冬了,额角还渗着汗珠。 昭宁有些懵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襄亲王不好了,皇上已经赶过去了,让您陪着太后一起过去。” 谨雅将昭宁拉起来,给她换了相对素净的衣裳。 昭宁没听懂:“什么叫襄亲王不好了,前儿我还在乾清宫见过他啊,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谨雅摇了摇头,低声道:“说是旧疾复发了。” 旧疾复发?! 昭宁惊诧极了。 不是说一直用着药,状况很好吗? 怎么会突然就复发了? 而且就算是复发了,怎么竟是到了叫她跟太后一起出宫探望的地步,这是人真的不行了,才会做的事啊! 昭宁很慌,太后也很慌,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匆匆赶到相亲王府,径直走进了正房。 董鄂婉心一脸木然的坐在外室,整个人瘦的仿佛只剩一把骨头。 见到太后和昭宁到来,她勉强起身,在婢女们的搀扶下行了个礼,却被太后拉住了。 “好孩子,不必多礼了,你先坐着,我跟皇后去看看博果尔。” 太后拍了拍董鄂婉心的手,然后带着昭宁进了内室。 内室中,数个太医正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药方,顺治坐在床边,博果尔躺在床上。 “额娘来了,” 顺治应是哭过了,眼眶红红的,“博果尔刚刚还念叨着您呢,快来跟他说说话吧。” 顺治起身让开,让太后坐到博果尔身边,博果尔面色惨白,眼神有些呆滞,但看到太后,依旧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太后的眼泪潸然而下,紧紧将博果尔的手攥在手里,竟是说不出话来。 “皇额娘,别哭,” 博果尔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很柔和,“人总有一死,我,我不怕的。” “不许胡说,你才多大,怎么会死!” 太后哽咽道,“听话,额娘陪着你,看着你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我都听额娘的,” 博果尔顺从极了,“额娘别担心,我不难受,我现在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松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太后像是真的信了一般,连声道,“你九哥给你找来了前朝的太医,你看,他们都在那儿呢!额娘的博果尔最坚强了,要乖乖的赶快好起来啊!” 昭宁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嘴走了出去,顺治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福晋进去照顾着吧,” 顺治对董鄂婉心道,“别叫额娘太伤心了。” 董鄂婉心应了一声,被婢女们扶着走了进去,外室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福临,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昭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前儿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他还跟我讨君山银针来着,说你给的不好喝,怎么,怎么会——” 顺治将昭宁紧紧搂在怀里:“其实,他早就不太好了,只是怕你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当初说的对,这秘药一旦用上,对他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大,我眼看着他越用越多,但为时晚矣,因为一旦停下,他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太医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药量,可依旧只能维持到这个地步,如今他再用药,已经不是治病,而是——” 赐死。 就像当初的悼妃一样,药量已经到了致死的程度,若不停药,人会虚弱而亡,若停药,人会痛苦而死。 总之,时至今日,博果尔已经没有生机了。 顺治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当初决计不会让博果尔再用药,便是再难熬,总是还有一线生机的,可如今,却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你,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昭宁哭成泪人,“你告诉我,至少我,我能陪着你啊!” 一想到顺治明明知道博果尔命不久矣,满心伤痛却还要在她面前强做镇定,笑脸相迎,昭宁就觉得心如刀割般难受。 她是他的妻子,就算她没有能力帮助他,但至少可以分担他的心伤,让他有个可以落泪的地方。 “我不想让你跟着难受,”顺治伸手去帮昭宁拭泪,“你本就爱胡思乱想,不告诉你实情,你还总是夜里惊梦,若是告诉你了,你岂还能安眠?” 昭宁哭着摇头:“可我总能陪着你,不叫你一个人无眠到天明啊!” 顺治总是在昭宁醒来之前便去上早朝了,所以昭宁并不知道他到底睡得好不好,而他每日回来之时都带着笑,叫她以为,他应该好好的。 可如今想来,他怕是在外面独自一人默默的舔舐了伤口,方才能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回来继续哄她开心吧。 “福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昭宁将顺治紧紧搂住,“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跟你一起承担,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 顺治应了一声,然后将昭宁抱得更紧,帝后二人相拥而泣,发泄着心中的哀伤,等到他们再次回到内室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换上了微笑。 “额娘,您也瞧过博果尔了,便早些回宫去吧,” 顺治上前蹲下握住太后的手,“博果尔也累了,该休息了。” 他之所以今儿叫太后和昭宁过来,不是因为博果尔熬不过今日,而是因为从今往后,博果尔会一天比一天更加虚弱。 趁着如今博果尔还能好好说话,让太后与他见上一面,也算是不留遗憾了,否则真等到博果尔不行了的时候再来,当真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可太后却不肯,依旧抓着博果尔的手道:“我不回去,从今儿开始,我就住在这儿陪着博果尔,什么时候他好了,我什么时候再回宫去。” “额娘,您在这儿,博果尔哪里肯好好休息?再说了,昭宁还在这儿呢,让她一个人回宫我不放心,您帮我把她送回去,明儿我再叫人接您过来。” 顺治柔声哄着太后。 太后抬头看向昭宁,昭宁明白顺治的心意,配合的说道:“额娘,咱们一直在这儿,襄亲王怎么能安心休息呢?不如还是先回宫去,等明儿他精神好些了,您再来跟他说话好不好?” 博果尔也勉强撑着精神道:“额娘,我困了,想睡了,您明儿再来看我吧,有这么多太医在呢,您放心。” 所有人都这么说,太后也只能点了头,依依不舍的又叮嘱了博果尔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休息,然后由着昭宁扶着起身,离开了襄亲王府。 顺治和董鄂婉心将太后和昭宁送到了大门外,顺治说还想留下听听太医们的方子,嘱咐昭宁将太后送到慈宁宫再回去,而太后则是看向董鄂婉心。 “博果尔性子倔,不肯轻易在人前示弱,便是很不舒服了,也会强撑,你要用点心照顾,若是有什么不好,赶紧叫人给我送消息,” 太后殷殷叮嘱,“府里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过来先帮你管着,如今你只管好好照顾博果尔,旁的都不用你操心。” 董鄂婉心点头应是,整个人却摇摇欲坠。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如今这模样,博果尔看着也心疼,” 太后伸手摸了摸董鄂婉心的肩膀,“他这病,怕是还要熬上许久,你不能先倒了。” 董鄂婉心听到太后说博果尔心疼,泪水再次忍不住滑落。 她本就生的极美,如今凄然落泪的模样,犹如西子捧心,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别说是博果尔,便是昭宁,见她这样也心疼的很。 “婉心,无论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来坤宁宫找我,我还是那句话,你说了,我定会帮你。” 昭宁扶着太后先上了马车,临别时忍不住对着董鄂婉心又说了一句。 董鄂婉心微微福身道:“我知道的,多谢皇后娘娘。” 马车缓缓而动,昭宁从车窗里往外看着,董鄂婉心似乎挺不住了,竟是往后软倒,顺治伸手扶住了她,将她交给了身边的婢女。 这一幕让昭宁的心里猛然一惊,突然觉得,一直以来,也许是她弄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昭宁,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了最错的选择?” 太后突然开口问道,“若不是我让他们给博果尔继续用药,他也许已经挺过来了,现在还好好的。” 昭宁收回思绪,回头看向太后,却见她仿佛一日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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