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东六宫之首的景仁宫,竟叫佟佳氏占了去,而她却只能屈居最末的钟粹宫,岂不是平白低了佟佳氏一头? 董鄂福晋气的双手发颤,送走了吴良辅之后回手便推倒了高几上的花瓶,瓷片碎了一地,吓得福全哇哇大哭了起来。 宫女花盒赶紧让乳娘将福全抱下去哄,然后扶着董鄂福晋进了内室,等到无人之时方才说道:“小主,那吴良辅不安好心,您可别上了他的当。” 董鄂福晋坐了下来,缓了一会儿才道:“就算他不安好心,可佟佳氏晋封总是事实吧?宫里谁人不知她当初硬要搬进景仁宫的时候就曾经亲口说过愿永居侧宫,如今这话说不算就不算了,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小主这话与奴才说说便算了,出去可要慎言,无论佟佳福晋是怎么做到的,毕竟是皇上下旨册封,太后也定是允准了的,您若是不满,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花盒理智的劝道,“如今您该在意的不是佟佳福晋,而是三阿哥,以前佟佳福晋不得宠,三阿哥也不受关注,可现在您别忘了景仁宫正殿里住的是谁,奴才听说,三阿哥日日往正殿里去请安呢。” “我气的就是这个,”董鄂福晋拍了拍桌子,“你说说,她才多大年纪,又不是自己不能生,怎么会愿意照顾别人的儿子呢?当初我认定了她不会愿意,还等着看佟佳氏的笑话,却不想我才是那个笑话!” 说罢,董鄂福晋突然站了起来:“不行,这事不能再等,你去给福全收拾干净,咱们去景仁宫贺一贺佟佳氏的喜。” …… 景仁宫中,昭宁跟顺治玩闹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气喘吁吁的靠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顺治将册封之事与昭宁一一细说,其他人昭宁倒是不在意,但说到石映月,昭宁立刻想要直起身子,却被顺治牢牢按住,不许她动。 “我就知道你关心她,放心,我帮你问过了,她自己愿意留在宫里的。” 顺治语带得意,“看在你的份儿上,我还在额娘那儿替她讨了个一宫主位,到时候可以让她帮你分担宫务,也省的你自己太累。” “皇上您亲自去问了她的意愿,她说愿意留在宫里?” 昭宁不太相信,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机会,石映月为何不直言求去呢? 顺治自然不会说他并没有真的给石映月选择的机会,只是答道:“是啊,我亲口问的,她亲口答的,大格格可满意了?” 昭宁当然不满意,但这话也不能跟顺治说,只能心中暗自叹息。 不管石映月是为什么应下的,她既然当着顺治的面应了,那就再没什么可转圜的余地了。 昭宁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石映月被留在宫里,因为这一留,似乎就注定了一生孤寂。 若是顺治选择她,她绝不会愿意与别人分享,而若顺治回到了历史的轨迹上,受益之人也不会是石映月。 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好姑娘,就这么在宫中蹉跎一生,着实是可惜了。 昭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思绪不断的翻飞,半晌没有再搭理顺治,顺治不满的低头在昭宁的唇上偷了个香,才算是唤回了昭宁的注意。 “别闹,”昭宁坐起身来,“我得去一趟北五所。” “别去了,北五所没有你想见的人,” 顺治不肯放手,“石氏今儿一早就出宫去了,琪琪格也搬回了排房,今后你不用再总惦记着北五所了。” 昭宁转过头,狐疑的看向顺治,不太信任的问道:“我何时总惦记北五所了?我倒是觉得,皇上这事办的有点儿着急啊。” 前天顺治来景仁宫的时候她还试探着问过他对汉秀女的安排,他当时说尚未确定,如果不过两日光景,不但定下来石映月入宫,还将人给送出宫去了,怎么看都像其中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猫腻。 “咳咳,礼部已经算好了你我大婚的佳期,就定在下个月二十七,科尔沁送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你阿玛亲自来了,” 顺治不回答昭宁的疑问,而是转移话题,“我命人在京中收拾出一处府邸,作为你出嫁之所,等你阿玛进京之后,你便要住过去了。” 当年静妃封后之时,亦是这般安排的,昭宁虽然不是元后,但顺治不愿叫她委屈,明旨喻礼部大婚礼仪比之静妃要更加隆重,故而大婚之时,昭宁会与静妃一般从大清门入宫,享受大清最高的礼节。 这些事情顺治之前并没有与昭宁提起过,昭宁还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从景仁宫搬到坤宁宫便是了,却不知竟还要出宫去待嫁。 “眼看着就要分别了,你不好好陪我说说话,总想着别人做什么,” 顺治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好生求我,叫我给你的聘礼更丰盛些吗?” 昭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真不再问石映月的事情了,而是靠着顺治听他数着大征礼备下的礼物,小到日常用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大到华车骏马农庄别院,事无巨细,听得昭宁眼前发晕。 “皇上,您这到底是下聘还是嫁女啊,怎么连吃饭喝茶的器具都这么多?” 一般来说,这些日用品不是应该在她的嫁妆里吗? 这全都让皇家准备好了,那她娘家人还准备嫁妆做什么。 “朕与你说的自然是放在龙亭内的东西,要说是你的嫁妆,倒也合适,反正都是要跟着你一起进坤宁宫的,” 顺治耐心解释道,“至于给你家里的,是另外备下放在采亭内,到时会留在宫外的府邸,让你家人带回去。” “这都不要紧,这些事情等你出宫之后,礼部会派人向你一一解释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还少了些东西没备好。” 顺治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我打算往通州那边去一趟,亲手去给你猎一对儿大雁,你想不想去?” 昭宁惊喜问道:“我能去?” “反正阿贞嚷着要去,你妹妹如今也不怕我了,跟着起哄,额娘受不了她俩,说要去便带足了人出去,还让博果尔跟着一起,他婚期也不远了,该备的也要备下。” 顺治颇有些头疼的模样,“反正都带着这么多人了,也不差你一个,到时候你帮我看着点那两个疯丫头,我可管不住她们。”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是顺治特意求了太后让昭宁能跟着出去玩的。 大婚之后昭宁便是还能出门,身上也会多了几分约束,怎么也不如现在自在,更何况到时候琪琪格要跟前来送亲的队伍一起回去,她们姐妹再想见面,怕是要等上好多年了。 顺治不想在昭宁面前提及这些伤感的话,只是默默的安排好了一切,想叫她痛痛快快的玩一玩。 昭宁自然是很乐意的,高兴的叫谨雅去给她找来时带着的轻便衣裳,顺治在一旁撺掇她穿骑马装,说是要教她骑马,却被昭宁严词拒绝了—— 倒不是上次被白兔摔出了心里阴影,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以一些“前辈”的经验来说,骑马很容易引发一些支线剧情,而她却是对如今的处境还算满意,暂时不打算做支线任务。 昭宁和顺治还在拉扯之时,林升从外面进来禀告,说是董鄂福晋带着二阿哥来探望三阿哥,听说皇上在此,想要进来请安。 顺治放开昭宁,狠狠瞪了林升一眼,哼道:“你现在是愈发会办差了。” 林升苦着一张脸又道:“皇上,这二阿哥在外面站着,奴才实在是不敢不进来通传啊。” 这话一出,顺治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不好看了。 他一向重视子嗣,最厌烦的就是后宫嫔妃拿子女争宠,以前他总觉得亏欠了董鄂福晋母子所以对他们格外照顾些,却不想如今董鄂福晋竟然也学着拿福全做筏子了。 福全才多大,这炎炎夏日让他站在外面大太阳底下,这是生怕他不肯叫她进来,用福全逼他呢! “叫她滚!” 顺治怒气冲冠,吓得林升浑身一激灵,“告诉她要是照顾不好福全,朕就找别人来养!” 夏日里都开着门,顺治在屋里的怒吼外面的董鄂福晋母子两个也听得到,福全吓得当场就哇哇大哭了起来,董鄂福晋连忙蹲下哄他。 “皇上息怒,” 昭宁拉住顺治的手劝道,“董鄂福晋应是带二阿哥过来见三阿哥的,但听说您在,哪有不过来请安的道理?您若不想见,叫他们去侧殿寻佟佳福晋便是,何必发火,没得吓到了二阿哥。” 顺治压了压火气,说道:“你真当她与你一般闭目塞听,想打听消息还要去问林升?我前脚进了这门,后脚她便来了,也就只有你傻乎乎的觉得她是带着福全来看玄烨的吧。” “皇上往日里少往景仁宫来了吗,怎么以前没见到董鄂福晋带着二阿哥上门呢?” 昭宁笑着继续哄道,“人家今天刚刚晋封,正是得意的时候,来寻同样晋封的佟佳福晋说说话也是正常的,谁叫皇上您现在寄人篱下呢?” “寄人篱下是这么用的吗?” 顺治被昭宁的说辞逗笑了,“罢了,你说怎么便是怎样吧,林升,去叫董鄂氏带福全进来,让福全先认认人,省的大婚行礼时怕生。” 林升松了口气,应声出去了,不多时便带着董鄂福晋母子两个走了进来。 董鄂福晋亲手抱着福全,福全眼泪未干,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围的陌生人。 行至顺治的面前,董鄂福晋将福全放下来,拉着他一起跪下请安。 昭宁想要避开,却被顺治牢牢拉住,硬生生的受了董鄂福晋和福全这一礼。 董鄂福晋在顺治面前一向是知情识趣的,她知道顺治心里有气,态度放的极低,跪着道:“皇上恕罪,奴才本想着叫二阿哥多走动走动,就没带那么多奴才出来,想着让二阿哥跟三阿哥玩一会儿,再叫人来接,考虑不周,叫二阿哥累着了,还望皇上恕罪。” 董鄂福晋在门外听到顺治说了一句照顾不好福全,便明白了顺治发怒的理由,她并没有回避,而是认真解释清楚。 果然听了董鄂福晋的话,顺治的脸色变得好了许多,抬手道:“起来吧,让福全多走动是对的。” 董鄂福晋这才拉着福全起身,又对着昭宁福身道:“打扰大格格了。” 顺治对着怯生生的福全招了招手,温声唤道:“福全,到汗阿玛这儿来。” 福全有些害怕,抓着董鄂福晋的衣服不肯动,董鄂福晋也不强推他,而是蹲下来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二阿哥,汗阿玛叫你呢,你去给汗阿玛请安好不好?请过安额娘就带你去看弟弟,你不是念叨着想跟弟弟玩吗?” 福全终于松开了手,慢慢向着顺治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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