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亲自见了自家儿媳妇,让她将在宫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详细道来,便是坤宁宫中的各处细节也都讲述了个清楚。 听过之后,郑亲王心里便有数了。 这是皇上故意在外面给皇后扯了一张兔子皮穿呢。 就凭皇上特意赶回来维护皇后,再加上坤宁宫里那些本不该在那里的东西,就知道皇上对这位新后,决计不是外界传言中的不满,更不可能想要废后。 只是前面那位过于强势,新后接管宫权的手段就不能太过激进,否则定会受了前面那位的牵连,被朝廷内外非议。 但若是手段太过怀柔,又很难镇得住紫禁城里那些老油条,新后想要真正的执掌宫权,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如今这一道看似不合情理的圣旨,却是让新后处在一个十分弱势的位置上,让世人觉得新后没有家世倚仗,不可能如之前那位一般肆无忌惮的行事,故而就算新后治理后宫的手段激烈些,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对,甚至大部分人还会因为同情而对她更多些包容。 郑亲王自问看清楚了顺治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左不过就是为了自家媳妇嘛,又不会因此祸乱了朝廷,只要新后有分寸,他这个做王叔的,还能管到侄媳妇儿头上去? 不过郑亲王还是留了个心眼,嘱咐了阿丽玛要时常进宫请安,多跟新后相处。 他信得过自己儿媳的人品心性,只看儿子后院里那么多女人和庶出子女,从来没有过无故夭折的,就知道儿媳妇是个心善的人。 故而将看着新后的任务交给儿媳,他是很放心的,若是发现新后当真有什么不好的趋势,他再管也来的及。 顺治这心思郑亲王看得懂,太后自然也看得懂,太后的想法跟郑亲王也差不多,都是乐于看到顺治爱重昭宁的,也支持昭宁能执掌后宫,所以当然不会揭穿,反而故意与进宫请安顺道打探消息的福晋们谈及昭宁不易,更是叫宗亲们不忍再为难昭宁。 在顺治和太后的全力支持下,昭宁在以一种打破常规的方式迅速收拢宫权。 分工,制衡。 这就是昭宁最核心的思路。 她不想成为管理后宫事务的机器,将所有事务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每天都做着繁杂琐碎的事情,将自己彻底困死在那凤位上。 虽然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但昭宁依旧想要享受生活,想要过的舒心自在,所以她思来想去又向顺治讨教之后,仿照内阁六部的制度,将后宫诸位嫔妃都用了起来。 四大主位各管一摊,其余庶妃们则是在主位下差应,有定例的事项可先自行处置,再汇总报备,无定例的特殊事项,每日呈报石映月处,由她与惠妃草拟决议,再送至坤宁宫。 昭宁除了每日要处理这些特殊事项外,还会定期与石映月和惠妃一起盘查日常存档,若有疏漏,自由处置之人负责。 其他一应奖惩,也各有定制,用心做事之人除了自身的分例外,还能得到一份额外的赏赐,而耍滑藏奸偷懒之人,倒也不会克扣分例,只是再不会用她做事了。 昭宁这法子给原本死气沉沉的后宫注入了一抹新的活力,便是几个一直不受宠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庶妃也得了个差事,不说别的,至少再无人敢随意克扣她们的日常分例了,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因此这些庶妃们反倒是最感激昭宁的人,做起事情来尤为认真,没有人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当然,制度初行,难免会有意见不同争执之处,但上面还有四个主位决策,再者每日处置的记档虽然都存在坤宁宫,但昭宁有言在先,四大主位皆可随时查看,也有互相监督的意思,故而新制度实行之后,还从未出过什么乱子。 在昭宁忙着在后宫推行新制度的时候,绰尔济一行人,终于离开了京城回科尔沁去了。 因为已经同绰尔济断绝了关系,昭宁并没有再见这个生父,只是在坤宁宫与顺治一起,设宴给哥哥妹妹送行。 相比于琪琪格单纯的依依不舍,鄂缉尔的神情就要复杂许多。 虽然之前在宫外的时候,昭宁曾经跟他谈及要他起势的事情,他心中也有打算,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机会竟然会来得这么快,也这么决绝。 一纸断绝父女关系的旨意甚是荒唐,其原因竟是什么父女不合,天性相克之类的命数之说,但凡不是个傻子,便知道决计不会这么简单。 但昭宁不提,鄂缉尔也没开口问。 反正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妹妹还是他妹妹,但瞧她与皇上琴瑟和谐眉眼拉丝的模样,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明日我不能去送哥哥了,今日便以这杯薄酒,祝哥哥从此一路顺畅,得偿所愿。” 昭宁亲自替鄂缉尔斟满了一杯酒,谢他爱护之情。 这话好似是在说归途,但他们都明白,其实是在说前路。 鄂缉尔一饮而尽,昭宁又替他满上一杯,然后回头看向顺治。 顺治也举起了酒杯:“昭宁的亲人,亦是朕的亲人,昭宁所愿,亦是朕之所愿。册封镇国公的旨意会直接发到科尔沁,小格格出嫁,朕也准备了一份嫁妆,将来朕也会带着昭宁去草原上看望你们。” 有句话顺治没有直说,那就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向他开口,不过鄂缉尔不是蠢人,自然能领悟顺治的意思,带着琪琪格一起起身谢恩。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临别之时,琪琪格抱着昭宁不肯撒手,鄂缉尔却站在顺治身边低声说道:“皇上,妹妹她自小吃了不少苦,性格难免会有偏激之处,还望皇上能垂怜,对她多些耐心,她秉性纯良,虽经风雨而不改,会是个好妻子的。” 以鄂缉尔的身份,对着顺治说这样的话实在是逾矩了。 但他这些日子看着昭宁的变化,发现她虽然变得坚强,心中却依旧跟原来一般执拗,会钻牛角尖,又不愿意告诉别人。 就像之前在宫外备嫁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心神不宁,可怎么问她都只会笑着说没事,最后还是顺治过来住了一夜,她才又恢复了活力。 也是从那时起,鄂缉尔意识到顺治在昭宁心里有多么的重要,所以今日借着一股酒劲,他大着胆子对顺治说出这么一番话,只是一个即将离去的兄长对出嫁妹妹的担忧,顺治也懂,自然不会怪罪。 送走了鄂缉尔和琪琪格之后,昭宁站在坤宁宫的门口望着外面,神情很是落寞。 顺治从身后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声哄着:“以后你若是思念他们,可以再召他们进京来,或者我带你去草原上围猎的时候,也能见得到的。” 顺治这话说的轻巧,但昭宁心里清楚,想要再见并没有那么容易。 山高水远,望尘莫及,即便是科尔沁出了什么事,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一切也早已来不及。 昭宁心底深处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似乎在用力的想要冲出来,跟随鄂缉尔一同离去,昭宁无力阻拦,只能向后靠紧顺治,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让自己不要被这股力量带飞出去。 顺治察觉到昭宁的不对劲,着急的问道:“昭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昭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林升,快传太医!” 顺治将昭宁抱了起来,转身就想往回走,可他这一动,昭宁体内的力量更加着急,撞得昭宁浑身一颤,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随着这口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终于冲出了昭宁的身体,随即毫不留恋的冲出了坤宁宫,向着鄂缉尔离开的方向飞去。 而昭宁此时只觉得浑身一松,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64章 昭宁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全都是过去的记忆。 只是这一次,她更像是一个看客,看着那个怯弱的少女如何像蒲草一般坚强的活着,她期待着父爱,却一直被伤害,她一度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换不来那遥不可及的亲情。 后来,她被自己的额祈葛送上了和亲之路,她是那么的绝望,绝望到在被人压进水里的那一刻,竟是放弃了抵抗。 早在昭宁拿到与绰尔济断绝父女关系的圣旨的时候,她就曾经感觉到心中的释然,那个善良的少女已经对自己的额祈葛彻底的失望了,以至于她想要的并不是报复,而是自由。 顺治的旨意切断了束缚少女的最后一道枷锁,她不愿再蜷缩在这个陌生到让她害怕的紫禁城里,而是选择跟随这个世上唯二还惦记着她的亲人一起离开,回到大草原上去真正的享受自由自在的滋味。 而随着她的离去,昭宁心中的重担也随之消失了,她不用再去刻意压制来自内心深处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当真轻松了许多。 昭宁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喜帐。 鲜艳的大红色缀着金丝绣制的龙凤,绚丽而真实,曾经一直盘桓在她心底的对于这个时代的畏惧仿佛随着那灵魂的释然而烟消云散,只留下为未来的向往和期盼。 “昭宁,你终于醒了,” 顺治出现了昭宁的视线中,看起来竟是有几分憔悴,“太医,快过来看看!” 昭宁抬手拉住顺治的手不让他离开,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顺治松了口气,也有了笑意:“看来是没事了。乖,还是叫太医给你诊治一下。” 李太医应声过来,摸了脉之后依旧是一头雾水。 刚刚昭宁昏迷的时候,他摸着脉象就没有任何异常,如今人醒过来了,脉象更是正常的不得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吐了血的啊。 这可该怎么说呢? 李太医犹豫了许久,久到顺治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怒斥,却怕吓到昭宁,只能强忍着低声问道:“脉象如何?” 李太医这才开口说道:“主子娘娘凤体康健,脉象上看并没有什么病症。” 他刚刚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依旧还是这么说,这没病就是没病,他也不能变出病来啊! 其实若是换一个圆滑一些的太医,大概就随便说些高深莫测的医术,开点养身子的汤药,过两天再宣布昭宁痊愈,也算是立了一功。 可李太医却是个耿直的人,从来就玩不了这一套,也正是因为如此,顺治才格外的信任他。 但现在吐血的是昭宁,顺治虽然相信李太医,却还是又叫了几个当值的太医过来挨个给昭宁诊了脉,有李太医在,其他太医自然也不敢乱说,皆说昭宁无碍。 “进宝,送太医们出去。” 昭宁见顺治依旧一副纠结的模样,坐起来下了逐客令,然后伸手抓住顺治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福临,我真的好好的,不信你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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