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之延续是为绍。” 孙伯符的目光悠远,而后又猛然地一回神,急切地往前上了两步。他靠近到少女身边,张开手想去抓少女,但是又怕唐突了少女,只僵在空中便复地收回。他迟疑了半晌,最末只问出一句,“敢问女郎芳名、年岁,可曾婚配?” 少女只觉得这人怕是疯了,一副登徒子的鲁莽模样,叫她吓得仓皇地往后退去。 她退一步,孙伯符逼近一步。 少女厉声:“还请将军自重!” 孙伯符则是手足无措,既是急切地想要解释,又是匆忙地想要靠近。他欲言又止道:“女郎,我……并非登徒子,我姓孙,乃……女郎,你听我说……” 他越说越急,说到后面嗓音奇大,但是一直都没有个具体意思。 少女还在躲他,随之屋内的另一个人好像感受到了少女的不安,突然坐起来,朗声喊道:“不准你欺负我阿姊!”接着“轰”的一声,仿佛是有身体摔在床榻上的声音。 少女突然就不怕了,什么都不管地推开面前的孙伯符,径直跑了进去……
第2章 黄粱一梦 在乔夕颜的印象中,今天只是个普通的周末。她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回家,一打开门,便望见好友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在沉思。 好友未曾开灯,漆黑中只隐约有个窈窕的身影。乔夕颜被吓了一跳,站在玄关,没好气地嗔怪,“李子染,这还没到冬至呢,你就开始给我整人鬼殊途这一套吗?又是怎么了,再次想起你那痴心妄想的美梦?” 李子染却是静默的,一时没有回答她,隔了好半晌,才幽幽地答非所问道:“阿颜,你说,人能改变历史吗?应该不可能吧,既然现在已经是现在,那就是无论如何,历史都未曾被改变过。” 她意味深长的几句,倒让乔夕颜再说不出责备的话语。 乔夕颜知道,李子染的心理多半是有问题的,她沉迷于一个死去的历史人物,就像着了魔一般。她说她做过一个梦和那个历史人物有关,乔夕颜只当她是日有所思导致的夜有所梦,不过痴心妄想、虚无而已。 乔夕颜叹了口气,但也不忍心戳穿、点醒她,只转移话题道:“好了,别隔三差五地就故作情深、忧愁了,你吃饭了吗?我明天休息,今天可以熬夜到晚一点,不如我们点个外卖,看看电影?” 李子染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情绪总算恢复如常地嬉笑道:“好啊,我要吃卤味,喝快乐水,还要看历史巨制的大片。”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转过身,伸出头,眉眼弯弯地望着正在换鞋的乔夕颜。 借着微弱的窗外的城市灯火,乔夕颜能看见她明亮若星辰的双眸。 乔夕颜想,李子染是不正常没错,但是,她就是愿意纵着她不正常。于是,乔夕颜也对她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背包,拿着手机走进来开始点外卖。她的外卖记录里几乎全是李子染爱吃的食物。 李子染这个人嘴刁,不吃葱蒜香菜,就连韭菜、芹菜等等,所有味道比较大的菜,她都不吃。乔夕颜又想,她这样的人若是真到了古代,该饿死才对,哪能活着见到她崇拜的历史人物? 乔夕颜点完外卖,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李子染找历史巨制的大片。李子染活蹦乱跳地跑到厨房的冰箱里拿饮料。据李子染自己表述,她从前也是个闷葫芦的性格,后来一场大梦,突然苏醒,才知道隐匿自己的心思实在太累了。 李子染坐回到沙发上,帮乔夕颜掰易拉罐的拉锁,“啪”的一声,快乐水滋滋冒气泡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李子染把饮料递过来,乔夕颜拿着电视遥控器示意她放在茶几上就行。然后,乔夕颜调好电视,靠在沙发背上,静静地开始看。 或许是她实在太累,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依稀间,有外卖敲门的声音,有李子染推攘她的身体晃动,还有一些其他奇怪的响动,比如一个陌生的女音在喊,“阿颜,阿颜,你醒醒,醒来看看阿姊啊……” 有男子欲言又止地扯嗓高声。 还有她自己从云端跌入泥地的闷痛…… 乔夕颜努力地想睁开眼,但是怎么睁都好像只能看见朦胧的虚影。她看见李子染一身古装,自百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她张了张嘴想喊,却怎么喊都喊不出声。接着,场景置换,她与李子染坐在一间小筑前,饮酒品茶,以及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乔夕颜再一次觉得,她大概是被李子染波及,也快要疯了。 就在乔夕颜实在分不清真假混沌的时候,她猛地再睁开眼睛,这一次倒是可以清晰地看见周身的一切。她躺在一张支了纱幔的雕花床榻上,盖着厚重的棉被。纱幔外,是一间古中式布置的房舍。 似乎是仿汉制,家具全都比较低矮,以浓重的红黑色为主,兼有其他素色。 一张绢纱的屏风,枯黄的底上描绘着凤鸟栖梧图,那深色的凤与那枝叶繁茂的梧桐全都画得比较写实、粗糙,确实也是汉画的风格。 乔夕颜觉得不可置信,她家李子染虽然是个汉末三国史的狂热者,但万没有到要把家里和房间装饰成这般的地步,况且,怎么可能李子染改装家居,她完全不知道?如果不是在家里,那她是在哪? 乔夕颜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衾,摸索着要起榻。在这过程中,她甚至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不再是简单的风衣、长裤,而是穿着一身素白的古装中衣,轻薄的衣衫,让她感受到了外面空气的寒凉。 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她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双绣履,只能将就地穿着,而后,蹒跚地跑出去,到外室看见更加明媚刺目的阳光,阳光像是由一个点发散开,透过镂空、糊了白绢的窗牖照射进来。 越过外室,她推开门,触目所及,竟也满是雕梁画栋。 有庭院,有树木,还有一汪浅碧的池塘,以及吹卷着这些摇摆的瑟瑟寒风,乃至是几个相近古装打扮的男男女女,就是没有钢筋混凝土、高楼大厦和李子染…… 乔夕颜的瞳孔睁大,一动不动地愣在古旧的门边。 还是她推门的声音惊到远处梨花树下坐着的人,那男男女女便同时起身向她走了过来。最先靠近她的是一位容貌姣好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伸出手,想触碰她,她下意识地往后躲。 少女更是担忧地道:“阿颜,你怎么了?你没事了吗?”这句话是欣喜的。可是,下一句又有些许落寞,“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姊啊。” “阿姊?”乔夕颜低声地喃喃着重复。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三人,无论是自称阿姊的少女,还是两个没有说话的青年,但是,脑海中随之也浮现起一些模糊的印象。她好像确实有一位阿姊,名唤乔朝容,等等……她不是独生女吗? 乔夕颜觉得脑袋很痛,捂着头,倚靠在门边,粗重地呼吸着。 少女见状,再管不得她刚才的躲避,立马伸了手扶住她,一边引着她重新回到屋内,一边柔声地安慰,“好了好了,阿颜,我们不想了,大夫说你发寒过热,险些烧糊涂,没关系的,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想。” 少女的嗓音清脆且悦耳,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乔夕颜的脑海里又开始翻涌陌生的记忆。少女就是她的阿姊乔朝容,她们是庐江郡皖城乔公家的一对姐妹,她自己则就叫乔夕颜。她和阿姊自小感情很好,母亲去世后,长姐如母,一直照顾着她。 可是,她的妈妈明明还活着啊? 乔夕颜无法承受两种记忆的冲击,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人在里面放烟火一般地“噼啪噼啪”地闪着,每闪一下都有一些陌生的信息传递出来。然后,这种陌生的信息被自己原本的记忆攻击、修正。 她生活在刘姓的后汉王朝,生于光和六年七月,今岁十六。 可是,她明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生于一九九八年五月,今年二十五岁。 对,是实岁二十五,不是虚岁十六…… 不过,刘姓的后汉王朝、光和这个年号,乔夕颜第一瞬联想到的便是历史上的东汉末年。东汉末年至三国归晋的历史,乔夕颜本身不感兴趣,也没有太刻意了解过,都是认识李子染之后,李子染对她耳濡目染的。 李子染说她喜欢的历史人物生于光和四年,光和是东汉灵帝刘宏的年号。 如果以她的年岁,再按照东汉的历史往后推十五年,那么现在就该是东汉献帝刘协的建安三年。建安年间,战火纷飞,群雄争霸,这是个乱世…… 乔夕颜的瞳孔飞速地睁大又缩小,缩小又重新张大,面上的表情也是风云变幻,一会吃惊,一会痛苦,一会又是忧愁。她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自己想得就是对的,但倘若是,她该怎么办? 她是像小说里写得一样,穿越了吗?可是,按照与历史的渊源,该是李子染穿越才对,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应该只是做梦吧,因为每天与李子染厮混在一起,所以也就开始痴心妄想地做梦? 乔夕颜下一瞬就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 “嘶——”她龇牙咧嘴地嚷起疼来,身边的少女乔朝容越发怪异地看向她。乔朝容眉头紧锁,“阿颜,你到底是怎么了?” 除了乔朝容之外,门边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子在说话。一个粗沉些的,但是语调雀跃地询问:“公瑾,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另一个清朗得犹如金玉撞击一般,“伯符,你疯了?那可是人家女子的闺房,岂是我们两个外男可以进的?” “我知你看上了那位大乔,可现在这种时候,还是人家妹妹的安危更重要些。”那清朗的男声顿了顿,又在说道。 那粗沉些的只能失落地答应,“好吧。” 乔夕颜的瞳孔又睁大了,目光迷惑,表情纠结。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又不得不反问自己,公瑾?伯符?她没记错的话,建安年初的江东势力便是以孙策与周瑜为主导的,而孙策的表字正是伯符,周瑜的表字也恰是公瑾。 还有,他们称呼自己的姐姐为“大乔”? 那自己?乔夕颜想都不敢多想,抓着乔朝容的衣袂,极尽凄厉急切地说道:“阿姊,我想见外面的那两位青年将军,我有事情想问他们……” 她想弄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活在历史上的东汉末年。
第3章 恰如所想 乔朝容帮乔夕颜梳洗装扮了一番,好让她可以得体地去面见外人。 她们姐妹本就是皖城当地的名媛淑女,姐姐生得是端庄大方,妹妹则要更妩媚多情一些。与姐姐朦胧的远山眉不同,乔夕颜生了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映衬着与姐姐相似的杏眸,顾盼之间,反多了几许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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