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朝容领着乔夕颜毕恭毕敬地对那老者拱手施礼,唤道一声:“父亲。” 乔夕颜要后知后觉些,唤“父亲”的声音也磕磕巴巴的。 堂上的乔公见状,先是疑惑地打量乔夕颜片刻,须臾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转而望向乔朝容,缓缓地开口责问道:“容儿,你可知错?” 乔夕颜不明就里地望乔公,乔朝容却是顿了顿,接着从容、果断地再次沉首回答:“禀父亲,容儿知错了。” 这对父女俩,一个说对方有错,一个乖乖地就认错,可是这错到底是怎么?乔夕颜听得一头雾水。 乔夕颜眨着眼,没着急插话。 随即,乔公自堂上走了下来,轻轻地扶起乔朝容,面容缓和了些许,但仍旧语重心长道:“你啊,一个女儿家做事实在不计后果了些,那孙伯符与周公瑾是何等人物?他们什么样的杀伐场面没经历过,你竟敢把他们留在内院,万一他们起了歹心,你和你妹妹可要如何是好?” “好在他们确也没有起歹心,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乔公自问自答着,随之,更是带着怒气地甩了甩衣袖。 乔夕颜这才明白他是为什么在生气。 乔夕颜依旧没说话,乔朝容沉吟了一会,转而不紧不慢,柔声地辩解道:“可本也不是女儿请他们进来的,是他们见府上无人贸然闯入。女儿还险些为此与他们起争执,若非阿颜在昏睡中都还记挂着我,女儿怕是也难保全自身。不过,好在他们还算心善,瞧见阿颜病重竟主动提出要帮忙。他们愿意帮忙,女儿自然是求之不得,这门外的守卫不会有比吴军更好的了,留他们在院内,也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足以震慑任何歹人。阿颜生命垂危之际,女儿实在顾不得那么多。” 乔朝容喋喋不休地说着,越说到后面,表情越是坚毅。 她虽然已经认错,但是心里好像觉得,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纵容那两个外男留在自家后院。 乔公听罢,第一瞬举起手来,似乎想打她,但是手到她身体近处,换而是抚了抚她的发顶,唯余叹息,自责道:“是为父的错,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姊妹俩,带走了太多的仆役去寻大夫,却忘记你们留在家中也时刻会有危险。” “只是那俩人既见过你们姐妹,恐怕会生出想要占有的心思来。”乔公说着,放下手,又重新拂袖站立,来回踱步。面容也跟着由柔和变成了担忧。 他深深地看了乔朝容和乔夕颜一眼。 这两个女儿的容貌在这乱世简直就如同会被人争夺的宝物一般。先前是刘勋,他作为一地的富户、乡绅,还能保她们无虞。但孙策与周瑜是比刘勋权势更大的英豪,刘勋只有庐江郡方寸小地,孙策则是占领整个江东。 乔公面上的阴霾越来越隆盛。 乔朝容思虑着回答说:“我瞧他们也不是像是欺男霸女的恶人,应当不会做出强抢的事情。即便真的要强抢,女儿宁愿死也不做那任人欺辱的姬妾。”乔朝容语气坚定。 她身上自有一种世家贵女的骄傲。 乔夕颜望着他们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一愣一愣的,先前的话题她都插不上,也懒得发表意见,到了这里,她却是也有话要说。乔夕颜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阿姊说得对,我们姐妹决不能做任人欺辱的姬妾。” 姬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乔夕颜无论是自己真的要在这三国乱世活下去,还是只作为一个过客,出于同理心,也不想让乔朝容和真正的乔夕颜受这样的委屈。 她突然地插话,表情认真,惹来乔朝容十分欣慰地展唇一笑。乔公则是瞪着她,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斥责,“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你阿姊若不是为了你,如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我们乔家若是为此与那吴郡孙氏、庐江周氏闹出不愉快,就都是你的罪过。”乔公明明是责备的话语,但是说着说着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到时候,就罚你每天都给我和你阿姊端洗脚水。”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在开玩笑了。 乔夕颜先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而后跟着,也憋忍不住地“扑哧”笑出声来。 没曾想乔家父女三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乔夕颜悬着的心暂时被放下,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更厉害了。她歪了歪身子,想往乔朝容身上倒。乔公见她即使梳了妆也遮挡不住面上的惨白,只得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来人,扶二女郎回去休息。” 乔朝容扶着乔夕颜就想走。 乔公却是又道:“诶,容儿,你再多留一会,为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问你。” 乔朝容只能满面疑惑地留下来,乔夕颜则是逃一般地在侍女的陪伴下,飞速地离开前堂。 前堂安静了一会,等乔公望着二女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方才一脸郑重地转过身来看大女儿,接着沉声地说道:“其实,若孙伯符与周公瑾两个人,无论谁,若是不止看上你们姊妹的美色,而是除了要占有你们之外,更愿意迎娶你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乔公一言,引来乔朝容的瞠目结舌。 乔朝容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乔公便兀自地解释道:“你们姊妹俩,年岁已是不小。过了今岁,容儿你就该十八,颜儿也有十六了。为父纵观这皖城之中,其实没有几个青年才俊能配得上你们。即便那郎君本身不错,没权没势也守不住你们姊妹这样的容貌。为父既要为你们挑选出众的人,又要挑选能保护你们的人,这样想想,孙伯符与周公瑾倒是不错。他们一个是江东之主、孙小霸王,一个是庐江郡的名门,父亲更是曾官至洛阳令。” “而且,我听仆役们说了,”乔公顿了顿,捻着胡须又道:“这俩人生得皆是龙章凤姿。另外,那个孙伯符自第一眼见你,眼睛都瞪直了。” “不过这种事情,为父还是想先问问你们姊妹俩的意愿。颜儿今日太累了,年岁又小,许多事情的利弊想不明白,为父只能与你商议。若是容儿你觉得没问题,为父就派人去打探打探那二人的意思。” 乔公说完,定定地看着乔朝容。 乔朝容被他说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听他解释解释着,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乔朝容也是受过诗书礼仪熏陶的,并不想嫁一个平凡的人。 她犹豫着,徐徐地对乔公点了点头。乔公粲然一笑。但是,乔朝容转念一想,不禁又担心道:“可是阿颜那边,无论她有多么年岁小,也总是有自己意愿的。若是阿颜实在不答应,女儿也愿意成全阿颜的心思。” “你啊,作为长姐,就是太惯着那丫头了一些。”乔公笑着嗔怪。 乔朝容不以为然。 而在这天夜里,乔夕颜又做起奇怪的梦来。乔夕颜梦见自己的好友李子染换了一个身份和容貌来参加自己丈夫的葬礼,她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自己追上去想同她相认,告诉她,自己是乔夕颜啊,可是李子染只满面困惑地反问:“乔夕颜是谁?” 乔夕颜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窗外已是大亮,有和煦、明媚的日光照射进来,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伴随着极其新鲜的空气,叫乔夕颜分不出古今来。
第5章 屏风窥听 乔夕颜心里明白,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多半是因为突然的穿越,以及之前听李子染讲述她的梦境,导致的两相结合。 她睁开眼,坐起身,急切地向四周望去。 眼前的景致还是那间仿汉的屋室,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仿汉,而本身便是汉。 乔夕颜迟疑了一会,接着轻声地对门外喊道:“来人——”她不太习惯使唤人,但是,不找人来帮忙她又完全不知道古代的女子穿衣、梳洗该是什么样的。 她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个低软的女声响起,“女郎可是要起身?” 乔夕颜认同地点点头,随后意识到门外的人并看不见,便再次出声,“是。” 她说完,门外有一阵窸窣的响动,之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人推开门入内。那是一个看着与现在的她差不多大的侍女,穿着粉蓝的深衣,梳着低低的坠马髻,发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根简单的发带,看上去打扮得十分朴素。 那侍女脸圆圆的,低眉耷眼,手里端着铜盆,臂弯悬着白色的布巾,走进来。 盆里的水正是氤氲,侍女将铜盆放到一边的妆奁上,而后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给乔夕颜穿。是一身浅黛色的襦裙,上衣长,还绣有繁复的杏花,绲着藕荷色的边。下裙同样很长,但是比较素净,没有过多的花纹,只在裙摆有一圈与上衣近色的花边。 群裳会被掖于上衣之下,腰间束一道半掌宽的腰封,再坠以编上了丝绦的玉珏,稍一晃动,便可听见“叮当”的脆响。 乔夕颜被打扮得身形窈窕、气质温柔。 侍女还给她梳了好看的发髻,比昨日乔朝容梳得还要精致些,会在坠马髻上另盘别的高髻,上簪珠花,下饰飘带,看起来既华贵,又不失年轻女子的俏丽、鲜活。 乔夕颜这时才得有空闲欣赏自己的美貌。 历史上的她和未来的她其实长得差不多,不过也有细微差别,比如现在她的脸上在鼻侧多了一颗小小的痣。眉眼又要更温柔、缱绻,随便地一扬一瞥,都好像带着无尽的絮语一般,妩媚含情。 历史上的乔夕颜长得比未来的乔夕颜好看。 乔夕颜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如鸡子一般滑腻的触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我阿爹和阿姊他们都起了吗?” “起了。”侍女拨正她的头发,恭敬地回答,“家主天不亮就已经起了,大女郎则是辰时刚醒,家主说今日府上要来客人,早早地便领着大女郎去了前堂。” 侍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乔夕颜听了,好奇地重复一声,“客人,谁?”该不会是昨天的周瑜和孙策吧,他们是说过些时日还要来没错,但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快。 乔夕颜的眉头微皱。 侍女诚然地回答:“是皖城县令张大人。张大人素来与家主友善,今次来,多半是找家主商议招待新郡守的事情。” 侍女话罢,头发也差不多梳完,转而拿了洁牙的柳枝递给乔夕颜,顺便拧好了已经湿过水的帕子,在旁边站得笔直地静等。 乔夕颜颇为嫌弃地用那柳枝刷了刷牙,接着又漱了口,才去接过帕子,细细地擦自己的脸。 擦完脸,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一些,侍女又开始给乔夕颜上妆。 乔夕颜又问道:“那阿爹和阿姊他们可有喊我也要去前堂见客?” 侍女摇摇头,“未曾。” 然后,乔夕颜就没有再问了。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面见县令,乔朝容也要去,而乔朝容都去了,偏偏又不需要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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