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听到乔朝容的声音,立马从几案旁边站起,拿过她手边刚叠了一半就被扔下的周瑜的深衣,一边装作认真地叠着,一边乖巧地唤了声,“阿姊。” 她叠了两下,上前去迎乔朝容。 乔朝容拿她没办法地微微莞尔。她不以为意地接着回答:“阿姊,其实我觉得很矛盾。我们本是为了能在皖城安然无虞地活下去,才同孙策与周瑜成婚的。可是,成婚后我们又不需要再待在皖城,那最初的这个目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最主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才刚刚习惯皖城的风土人情,能叫上城中王阿婆、杜大叔的名字,现在却要让她走。不仅是离开皖城,还要随军安营扎寨,前往寻阳、战场的最前方。 她在未来没有看过烽烟战火,未来也不怎么打仗,随军几乎是一件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乔夕颜虽不完全推拒、害怕,但是打心底里还是不想去的。 乔朝容听了,笑着拍她的手,顾自地到她房间内室,替她整理桌案上的杂物,拿起一个绿釉的陶瓷小瓶,问她,“这个要带吗?” 乔夕颜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她之前觉得这些财物很重要,若是能回家的话,一定要带上。可是,现在眼瞧着回家遥遥无期,她也已然习惯了古代的生活。这些东西带在身边,既是不缺,便会成为累赘。 于是,乔朝容把这个陶瓷小瓶摆到一边,而后才回答她先前的问题,“该怎么同你解释呢?阿颜,阿姊知道你心里应该明白,这成亲前求生是求生的事。可是成亲以后,就不仅仅是我们一家求生,而是我们与东吴孙氏、庐江周氏荣辱与共地求生了。” “孙伯符与周公瑾是我们各自的夫君,我们作为妻子,受到他们的爱重之余,也理应为他们考虑。”乔朝容说着,又拿起一块隃麋墨,递给乔夕颜看。 乔夕颜点点头,随口说道:“这个要带,这是周公瑾喜欢、日常要用到的东西。”而后,才继续说之前的话题,“我明白阿姊的意思,可是我……”乔夕颜欲言又止。可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将周瑜当作自己真的夫君。 这不过是一场为了满足双方利益需求的婚姻罢了。周瑜需要一个妻子,喜欢她的容貌。她需要周瑜的庇护,愿意为此付出容貌。但是,在利益之外,对尚没有感情的丈夫谈考虑、奉献,就有点胡扯了。 乔夕颜抿了抿唇,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多思无益,但是,真到了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思多想。她有些泄气地沉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叠自己手中的衣服。这一件周瑜的深衣,她叠了快半个时辰。 乔朝容见状,也没再多和她说什么道理,只是忍俊不禁地好奇询问:“你与公瑾成婚已有两月,这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就仍没生出什么情愫来?我听下人们说,你们还没行房是真的吗?” 乔朝容说到这后面一个问题的时候,特意小声了一些。 乔夕颜又是颔首。她自新婚之夜因为天气严寒提出要分被褥睡,周瑜没拒绝,之后气候转暖,她还是命人准备了两床薄被,周瑜也没多说什么。就一直按照她的想法,与她保持着看似亲近、实则有些疏远的距离。 但乔夕颜不能把自己不愿与周瑜行周公之礼的想法告诉乔朝容。乔朝容一定会觉得她荒诞。她只想了想,囫囵地解释说:“自上次险些受辱,我对与男子亲近,一直心有余悸。公瑾他体谅我,也就没要求过让我侍奉他。” 更多的应该是周瑜侍奉她才对,帮她穿衣服,教她穿衣服,替她梳头挽髻…… 这样想来,除了没有感情,周瑜还是一个很好的夫君的。从这一层思虑,乔夕颜倒也愿意稍稍为他做点什么,比如离开还算安宁的皖城,去往战火蔓延的寻阳。她豁然开朗起来,手上叠衣服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乔朝容看她更是哑然失笑。她不知道乔夕颜想了这好些,只是单纯地以为她记起周瑜对自己的怜惜,继而改变了想法。乔朝容顺势又道:“这才对嘛,夫妻之间本就该是相互体谅、相互帮衬。你啊,也别让公瑾等得太久,阿姊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是这男女之事,既然已经成婚,便早晚是躲不掉的。” 乔朝容说完,更既是怜惜又是意味深长地望乔夕颜一眼。 乔夕颜默然地没答。其实,排除对与男子亲近那极浅薄的阴影,乔夕颜也不是没想过就借此机会顺势把周瑜推倒,试试那男欢女爱到底快乐与否。但是,想是这样想,真要她去做,她还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乔夕颜憋忍不住地扬起微笑。 乔朝容拿了她随手摆在桌上的一盒胭脂,见胭脂没有盖好,体贴地替她盖上,顺便闻了闻。那是一股浓郁的山栀子花香,明明还算怡人的味道,乔朝容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涌起来。 头昏昏的,还极是想吐。 乔朝容实在控制不住地“呕”了一声出来,没吐出东西,但是感觉十分得不好受。 乔朝容赶忙将胭脂盒放远。乔夕颜见状,担忧地走上前来,问她,“阿姊,你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说着,乔夕颜人还没碰到乔朝容,又转身去几案旁边,给乔朝容倒茶。 她拿着温热的茶水递给乔朝容,乔朝容感激地接过,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难受地哽咽了一阵。 乔夕颜心疼地替乔朝容抚背顺气,又问道:“阿姊,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或者肠胃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来府上看一看?” 乔朝容立马摇了摇头,勉强地笑着回答:“不用。现在府内府外都很忙,我一点小小的不适而已,万不能因此耽误了你姐夫报杀父之仇的大计。” 乔朝容说着,更一本郑重地指着她,拿出做姐姐的姿态,警告道:“你也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周公瑾,更不准胡乱地与你姐夫说些什么。阿颜,你放心,阿姊没事。”乔朝容随之又柔和了语气,“阿姊我啊也是惜命的人,若是真有什么病痛,一定会立马去看大夫的。相信阿姊,这只是小事而已。” 乔夕颜懵里懵懂地点头,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也没想起来。
第24章 大乔有喜 到了晚上,夜色漆黑。周瑜刚刚从外面回来,蹑手蹑脚地推门走进屋子,除了原本就摆放在外室桌案上的那根火烛,他连多一盏灯都没有点,就是怕吵醒寻常这个时辰已经入睡的乔夕颜。 然而,他方走进内室,床榻上便传来乔夕颜辗转反侧,衣物与被衾摩擦的声响。上一次,她这般烦躁、睡不着,还是他们刚成婚的当夜。周瑜顺理成章地想着,那时的她是不是因为险些遭受欺辱,害怕自己的亲昵、靠近。 于是,他们就一直分被褥而睡,分到如今。 那么今夜,她又是为了什么?周瑜有些歉疚地站在稍远处,轻声询问:“我吵到你了?” 乔夕颜躺在床上摇摇头,而后,她恍然意识到周瑜未必看得见,便莫可奈何地发声,“不是。”她说完,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气已经不冷了,她不再需要抱着被子。 只是在暗淡的光影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道纤细身影,紧接着,似乎摒弃了原本自己不悦的情绪,换而是平和地继续说道:“你回来了?军中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乔夕颜一连的两个问题,原是本能地想要关怀一下与她已经算是相识的周瑜。而后,脑海里突然闪回白日里乔朝容的说话。乔朝容道“夫妻之间本就该是相互体谅、相互帮衬的”。 乔夕颜随之有些不自在起来。如果是以妻子的身份说这话,倒显得有些暧昧了。她又想着乔朝容催她与周瑜圆房的事情。转眸,望着周瑜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微微地发了一会愣。 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成了婚,自然是要行房的。行房的次数多了,就像孙策对乔朝容那般,总是欲罢不能的,难免会……乔夕颜在黑暗中,倏尔眼前一亮。她总算想明白,女子头晕呕吐,除了生病,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她拍着被子,利落地从床上爬起。一番突如其来的动作,硬生生将周瑜刚准备开口,唤一句“阿颜”的声音,吞咽回去。周瑜不明所以地凝眸注视着她。她则是小跑到周瑜面前,连鞋袜都没穿,就急切但又有些为难地说着:“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阿姊她本是不让我说的,可我觉得实在事关紧要。” 乔夕颜顿了顿,转瞬,双手抬高,够上周瑜的双肩,努力垫着脚,想与他平视地郑重说道:“公瑾,我阿姊她白日里闻了我的脂粉盒,就头晕想吐。她说自己没什么事,也不愿意请大夫。可是我瞧着,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有身孕了?” 乔夕颜说完,认真地对周瑜眨了眨眼。 周瑜有些发懵。他先是被乔夕颜没有征兆的靠近动作惊到。他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能感受到少女那温热的身体近在咫尺,以及稍稍呼吸,便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周瑜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抱少女,但是手伸到一半,只环了个轮廓,就被理智阻止。 乔夕颜应该不喜欢他不告而自作主张地靠近。 他没继续往下,而后,专心地品味起乔夕颜的话来。品味着品味着,那点被□□弥漫的混沌刹那间消失殆尽,变作另一种惊讶,隐约带着淡淡的欣喜,意味深长地反问:“你的意思是你阿姊她怀了伯符的孩子?” 乔夕颜点点头,紧接着又继续摇头解释,“也不一定就确认是怀了,只是我的猜测。我看我阿姊那个意思,是不想告诉我姐夫,怕我姐夫因为她耽误了行军、复仇的计划。可这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我没有想阻止你们明天离开的想法,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该让大家都知道,以及找个大夫来给我阿姊诊断一番,确定她明日还是可以随行的。” 乔夕颜说完,缓缓地把手从周瑜的肩上拿下来。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周瑜没急着回答她的话,只是垂眸望她赤着的双足,正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鞋袜穿好。” 然后,周瑜转身,朝外室走去,对着门外,朗声地喊:“来人,去请大夫,便是大夫睡着了,绑也要把他绑来。” 他说完,又重新回到内室。 乔夕颜已经粗略地穿好鞋,正在套外衫。周瑜见了,忍俊不禁地询问:“你这是做什么,不准备睡了吗?” 乔夕颜摇摇头又点点头,坚定不移地回答:“我陪你一起去找我阿姊和姐夫。” 她这样说着,周瑜也没拒绝,只更上前一步,手速飞快地帮她系好衣上的绳结。 孙策也是刚回到自己与乔朝容的房里。乔朝容和乔夕颜不同,她爱重的夫君没有回来,她便一直睡不着。睡不着没事做,索性拿了块软布坐在灯下裁剪缝补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多半是有身孕了,如果是真的,从现在就开始给未来的孩儿做衣服,应该也不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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