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虽然这样说,可是他眼里那溢出的不舍,混在眼眶的湿润中,越发地凝聚起来,就快变成泪水。他握着乔朝容的手,也是紧紧地用力,不愿意松开。 乔朝容感受到他的动摇,更是情切地反驳,“可是现在,我还并不认识夫君的母亲、弟弟和妹妹,阿爹和阿颜虽然也可以好好地照顾我,但若是午夜梦回,我因为怀胎心里难受,想念夫君了又该怎么办?” “我也是想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可是这并不与随夫君同行矛盾啊,夫君的军中不是也有医师?我现在的身子十分康健,没有任何的不适。若是你们实在不放心,就等我到了军中,发现自己坚持不下去,再送我回吴郡就是。”乔朝容有条不紊地说着,一字一句铿锵。 乔夕颜没有办法,只好拿她自己先前的话噎她,汲汲地上前一步,又道:“但阿姊不是说了吗,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姐夫的复仇大计,可倘若姐夫要为阿姊延缓行军速度,或是中途派人送阿姊回吴郡,岂不就是耽搁延误了?” “阿姊,你冷静一些,乖乖地在吴郡等待姐夫回来就是。”乔夕颜说着,更是急切的一声。 孙策急忙地反驳,并不是因为不同意乔夕颜的观点,而是明确地要向乔朝容表明心迹,“容儿,妻妹她说的和你想的都不对。你随军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耽误我,只要你愿意,在当前的情势下,不论是我们走得慢些,还是多停留几处,都不要紧。只要在这一年内,赶在刘勋喘息过来之前到达寻阳就行。我也可以发誓一定会用生命保护你。” 孙策说完,一直未发一言的周瑜,迟疑了片刻,也意味不明地附和道:“伯符他说得没错,我们这赶去寻阳追击刘勋的事情,说急也不急,说不急也急。但倘若只是稍微考虑嫂夫人的身子,走得慢些,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 周瑜话罢,乔夕颜立马转眸瞋他。 乔夕颜语噎着,一时不知是该先叱骂他们立场不坚定,还是该继续规劝乔朝容。她欲言又止,须臾后,自侧门外传来乔公蹒跚而来的走步声和说话声。乔公语重心长地道:“颜儿,既然你阿姊想去,就让她跟着去吧。你我虽是她的骨肉血亲,但这怀孕生子却是她与伯符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固然能照料她的身体,却没有办法替代伯符照料她的内心。这一点上,你阿爹我是过来人,当年你阿娘生你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她也因此积郁成疾,后来一直治不太好,才致使她年纪轻轻地就去了。” 乔公都这样说了,乔夕颜就不好再多言什么。乔夕颜明白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包括自己也有道理。但她还是不希望乔朝容从一开始就冒险。她拂了拂衣袂,颇为恼怒地说道:“那随你们的便。” 话罢,乔夕颜转身,提了裙裾,就匆匆地往内院走去。 周瑜在后面跟上她。 乔夕颜疾走了一阵,走到茂密的梨树下,见四周漆黑一片,就连皎洁的月光都被树荫遮蔽,突然转头,忍不住地对周瑜发脾气道:“你为什么也要劝我阿姊随军同行,是因为她的想法也是孙策的心愿吗?” 因为只考虑自己的兄弟而不考虑她阿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瑜好笑地摇摇头,耐心地向她解释,“我并没有劝嫂夫人一定要同行,只是帮衬着伯符告诉嫂夫人她不必担心自己影响伯符而已。不过,你真要说我的意思,我确实也是同意嫂夫人前行的。一则,她的身体确实允许;二则,这对行军确实没有什么妨碍;三则,我相信伯符会保护好她;四则,我的私心,伯符此番是去报杀父之仇的,我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有嫂夫人在还能劝他一劝。” 周瑜条理清晰地说完,乔夕颜转头,手握成拳,就想朝着他的身上砸去。 但是,拳头刚到他的面前,乔夕颜就停住了,换而是无力地张了张手指,接着莫可奈何地垂了下去,妥协道:“算了,你们每个人都是振振有词的。我虽然不愿与你们为伍,但是真要我阿姊愿意,也只能顺从她的心愿。这一行,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牢牢地把握住了在一起的机会……” 乔夕颜默了默,没再说下去。 因为历史上乔朝容与孙策做夫妻的时间实在是短。
第26章 寻阳江头 翌日,天朗气清,孙策的主力大军与护送乔公前往东吴的属军,自皖城城东乔府门前,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行进。 对面的队列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乔公的身影,乔朝容方从车帘外收回首来。 乔朝容转眸望向乔夕颜。乔夕颜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侧边,自清晨早起到现在都是冷面冷眼的模样。 她怀中抱着一把狭长的瑶琴,是临出门前,周瑜走过来交托给她的。周瑜没有明确地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哄她或是说些什么,只早晨替她整理裙裾的时候,格外得温柔讨好。周瑜说,这把瑶琴是他的另一条性命,就全权托付给乔夕颜了。 乔夕颜懒得理睬,及出了府门,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作为姐夫的孙策还特意殷勤地上前来给她引路。 乔朝容最开始也是温柔耐心地唤了她一声“阿颜”,邀她到身边来坐。她故意冷哼着别过脸去,看也不看乔朝容,只在侧边坐好。乔朝容见她一时没办法哄,想着与乔公分别的事情更重要些,就暂时先探出头去目送乔公。 现下,作为父亲的乔公已经走远。乔朝容重新把注意力投注到乔夕颜身上。乔朝容继续赔笑地唤到“阿颜”,斜了身子,伸着手,就是想去触碰乔夕颜。乔夕颜别扭地躲过,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乔朝容无奈,只得装作柔弱的样子,假意胃口不适,抚着前胸,不停地干呕。她干呕的声音艰难,表情痛苦。乔夕颜看着,眉头一点一点地皱紧,身体和手也不由自主地愈渐靠近乔朝容的身侧。 直到乔朝容眨了眨眼睛,难过地落下一滴泪来。乔夕颜只觉得心疼得要命,再顾不上自己的别扭和恼怒,着急地坐了过去,扶着乔朝容的背,慢慢地替她顺气,以及担忧地询问:“阿姊,你还好吗,是只想吐,还是身子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吃点梅子,或者我们现在就要求停车去找大夫?” 乔夕颜边说,边开始倾身在背后的柜屉里寻找有没有孙策替乔朝容提前准备好的酸梅、果脯。 她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最上面的一层找到好几个桑皮纸包,一个一个打开,有药材、保胎丸,还有蜜饯果脯。她取出一颗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的盐渍青梅,喂到乔朝容嘴里。 乔朝容顺从地含下,而后眉眼弯弯地抿唇对乔夕颜扬笑,轻声地嗫嚅道:“阿颜你终于愿意理睬阿姊了?”乔朝容说话间,背也重新挺直。 乔夕颜随之意识到乔朝容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顿时更是生气,甩着手就要再次坐远。乔朝容则是迅疾地反拉住她,将她留在身边,柔声地哄她,“好阿颜,你就不要再同阿姊置气了。阿姊知道你是为了阿姊好,但是阿姊一意孤行也是有自己的缘由的。”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我,倘若伯符他这样连连征战、朝不保夕的乱世英豪,不能陪我白首,我还愿意嫁给他吗?当时,我说的是为了保护你,我愿意。”乔朝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乔夕颜,笑意更甚地接着道,“但是嫁给他以后,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意,纵着我、宠着我、待我千般万般得好,我想现在的我也是同样心悦于他的。所以,无论他能陪我多久,我都愿意嫁给他。” “也因此想要牢牢地把握住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机会。”乔朝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格外得认真坚定。 这也让乔夕颜想起自己昨日与周瑜发泄,最后劝慰自己释然的理由来。 乔夕颜再狠不下心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乔朝容的神情恢复柔和,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我明白我阻止不了阿姊。我从昨夜离开就已经向阿姊妥协了。只是实在放心不下,又觉得你们都是不站在我这边的,心里有气,这才别扭了许久。想来,也是为难阿姊、姐夫还有公瑾,你们三个人要联合一起来哄我了……” 乔夕颜说着说着,突然憋忍不住地扑哧一笑,主动让步道:“说来,你们不哄我,我自己慢慢也是能好的。现在被你们哄好,反而让我觉得惶恐,我何德何能能劳烦孙小霸王及其夫人和麾下猛将啊?” 乔夕颜近乎玩笑的一声,话罢,就想往乔朝容的身边更贴近一些,但是又怕挤着她的小腹,只稍稍地挪了挪位置。 乔朝容点她脑袋,知道她有心开玩笑就是真的不生气了,顺着她的话茬,转而语重心长起来,“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能让我和你姐夫,还有公瑾心甘情愿地哄着了。” “你可是我的宝贝妹妹,既是妹妹,阿姊怎么都得哄着你。阿姊要哄着你,你姐夫还能不跟随吗?不过,公瑾哄你可不是因为阿姊,应该也不是因为伯符,而是他作为夫君,本就愿意哄着你。”乔朝容边笑着,边捋了捋乔夕颜额前的碎发。 乔夕颜听罢,故意装作不信地撇了撇嘴,但笑容灿烂,也没反驳。这种话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听着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大军一路走走停停,到达寻阳,已经是半个月后。郊野里青翠一片,四周群山上的百花竞放,姹紫嫣红。满目绚烂的色彩倒与驿道上的黄沙漫天和士兵追逐伏击的场面格格不入。 刘勋稍早于大军抵达之前,就已经收到孙策将要前来攻打的消息。他自知不敌,索性弃了寻阳退往沂水边筑营寨以自守。营寨背后,水路通畅,一则,他可以立马向荆州的刘表和江夏的黄祖求援,二则,若是孙策实在将他逼得急,他也能转身顺着沂水逃亡。 孙策倒也没逼得他太紧。大军占领寻阳后,就暂时驻扎休整,还特意在城中找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乔朝容看诊。乔朝容诚惶诚恐的,深怕是因为自己延误了孙策追击刘勋的步伐。 乔朝容无数次地摆手对孙策说,她不用再看军医以外的大夫。 孙策情急,但也没想到具体要怎么同她解释。乔夕颜就端着一碗尚还滚烫的保胎药,看热闹似的,看他们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拉扯。 孙策只道:“容儿,你现在有了身子,还是要多看几个大夫,我比较放心。军中的医师治外伤是了得,但对妇人怀孕产子却未必懂得足够多,你就听为夫的,让寻阳的大夫给你瞧瞧。” 乔朝容则是坚定地拒绝,“夫君也看到了,我现在很好,孕吐也不常有,吃得好、睡得好,还有阿颜日日在身边照顾,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就不用再请寻阳的大夫来,劳心费力了。” 乔夕颜倚在帐篷内做支撑的木柱旁,抬头望了望帐篷顶,白茫茫的一片,又低头看了看碗中的药,热气氤氲。她决定,等这药上的热气散去一半,就主动上前打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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