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治问:“那你呢?” 看到对方逐渐变得严肃的表情,铃木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过于放松,说了不该说的话,匆忙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 她不想继续聊,自己也不便追问,宫治只好依言点头,送她到附近的巴士站,陪她等车来了才告别,自己去坐电车。 · 这一班巴士人不多,铃木上车后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窗外倒退的行人景色,反省自己今天的一时失言。 虽然是会让人讨厌的话,不过还好没有说太多,也还好是治听到了,不会像侑一样东追西问的,也不会像北前辈还有奶奶一样责备自己。 ……果然自己,只会让人失望。 她虚虚望着窗外的视线逐渐收拢,最终凝聚在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在金丝边眼镜后的浅色眼睛。铃木一时恍神,恰好巴士报站的声音响起,她连忙起身下车。 几乎在双脚站到地面的瞬间,她看到了巴士站座位上歪歪靠着边上广告牌的,双手插兜地坐着的,面色沉郁的宫侑。 他看见铃木之后站起来,也不应答她的招呼,低低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家”之后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他绝对生气了,铃木在回家路上不时回头,走到家门口才想到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LINE、简讯都有十多条未读信息,还有5个来自宫侑的未接电话。 “抱歉,我没有看到……”铃木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手机,自我厌恶的情绪不断放大。这时肠胃先前被强行忽略的不适也集中爆发,开始小幅度痉挛。 宫侑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问:“……和治约会开心吗?” “嗯?嗯还可以。”虽然是为了让宫治放松心情,但确实今天算得上是开心的,她诚实地回答。 宫侑猛吸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开始和她纠结最开始的问题:“治说去约会你就答应了?!” “他用了愿望卡。” “……”他一噎,随后挑出新的毛病,“难道不违背你的意愿吗?” “临近春高和期末考,治说想要放松一下心情,也不违背我的意愿。” 宫侑垂下眼睛,语调也低落了下来:“那如果是我,你也会去吗?” 铃木点头:“嗯。” 她说完之后又想到:“期末考之后没有时间了,你还要去比赛。” “我知道!”宫侑想说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如果是希望你来看我练习给我加油呢?” “嗯,可以的。”铃木回答,“但是……” 一般一句话说得再好听,“但是”前面的都相当于不作数,宫侑还没有来得及不高兴,就听见对方说: “只是这样的话直接和我说就好,不需要用愿望卡。” 他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 其实他在拿到愿望卡的那天,所谓的“愿望”,或者说“要求铃木做一件事”,就已经有了明确的内容。只不过还在想也许可以用这张粗糙的小卡片实现更好的愿望,才一直拖到今天。 在他知道铃木和宫治今天去约会的当时,脑海里也涌现出各种想法,最终还是在巴士站等她时逐渐沉淀消失。 一张小小的愿望卡究竟能实现什么呢?宫侑之前没有答案,现在也依旧,没有答案。 但他已经知晓,他的愿望,他想要的对方的偏爱,实现这些,原来并不需要那张卡片。 宫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不大不小的,有些粗糙的愿望卡递给铃木。 她接过:“现在要用吗?春假期间的话可以迟一点……” “以后,至少在我面前的时候。” 宫侑轻轻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要再遮住脸,大大方方地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9 20:57:21~2020-12-23 00: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in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明天见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为自己的成就骄傲、为她的选择骄傲,也为她的家人骄傲……” 小学时代似乎大家都写过这样的,以“我的XX”为题的作文,铃木当然也不例外。当时她姓浅田。 家门口的名牌上写的也是浅田,她的妈妈被人叫做浅田太太。周围的邻居都喜欢和她打招呼,总是笑着说“小悠长得真像妈妈,但眼睛格外像爸爸呢,一看就是一家人”。 好像家长们都喜欢这样的说法,津津乐道于孩子与双亲间相似的五官、习惯、性情。 就好像那是父母在孩子身上留下的专属印记一样。 · 铃木打过架。 进入中学不久后,以一己之力面对3个高年级的女生,居然还打出了两败俱伤的局面。她脸上被指甲挠了两道血痕,头发被扯乱,右边眉骨的位置也有磕伤,身上的还有不少擦伤,不过她的对手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学校打架,结果当然是被教导主任叫家长。 彼时铃木美代刚开始和出轨的丈夫打离婚官司,请律师、准备材料、应付娱乐记者……忙得不可开交。接到女儿学校老师的电话时更加烦躁,忍着怒气赶到学校。 等到所有家长都到齐了,教导主任才开始询问事情的起因和经过。铃木成绩优异,老师都挺喜欢她的,外加这次她一个人和其他3个人打架——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所以教导主任话里话外都有些偏袒她。 然而铃木完全不领情,她语调没有起伏,平铺直叙:“是我先动手的。 “虽然对方在言语上让我产生了不快,但确实是我先动手的。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很不好,是错误的,但我不会反省,也不会道歉。” ——这件事的最后,因为铃木的态度问题,被处罚停课在家反省两周,另外3人没有受处罚。 处理结束后,铃木跟在默不作声的母亲身后走出校园,坐进她的车内,原本绷着的表情逐渐碎裂垮塌,变得不安起来。 美代在学校里一直没有说话,她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之后却没有发动汽车,也没有转头看副驾驶座上女儿的表情,而是直直地盯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双手扶着方向盘问:“为什么打架?” “她们说了我不高兴的话。”不再似刚才的理直气壮,铃木声音低弱。 “她们说了什么?” 母亲一直以来都比较强势,说话不喜欢问第二遍,铃木硬着头皮回答:“她们说‘男人会出轨是因为女人不够好’……” “是吗,”美代面无表情地发动汽车,顺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做得对,不愧是我的女儿。” 原本以为母亲会大发雷霆的铃木恍然地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原本偷偷绞紧了安全带的手指才慢慢放松,然后收回视线,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 “悠,你在笑吗?” 不久前她和班上一起回家的女生道别,回头就看到自家母亲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她没有低头,只是转动眼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冰冷而漠然地质问。 “你在笑吗?有什么开心的事,还是在嘲笑什么?” “我、我没有嘲笑什么……”她瞬间面色煞白,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要笑?”美代近乎偏执地追问,“有什么好笑的?”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纱织刚才和我说再见的时候,笑了,所以我、我只是、只是想要回应……” “够了,”美代低低地出声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像是疲惫不堪,又像是失望至极地闭了闭眼睛,“不用再说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只能惴惴不安地低头保持沉默。 那天晚上的变化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她吹灭生日蜡烛后还没来得及许愿,父母还在说说笑笑,家里的愉快温馨就在那个略显羸弱的大着肚子的女人轻轻叩响的三两声中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离婚、分家、关系破裂,大人之间正在发生的事情,她阻止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还太小,甚至对这些事具体意味着什么都有着太多未知。 直到她偶然间看到一直气势凌人地出现在花边新闻、杂志小报上的母亲,被情绪彻底击败,溃不成军地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抑制不住地呜咽着自问“是我不够好吗,是我哪里不如那个女人吗,是我太强势了吗”。 她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哀恸。 她像是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只能随着水波的翻涌漂流,无法挣扎,无所依靠,不知去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不知道如何让她高兴一点,只好小心翼翼地藏起那些她不喜欢的行为和情绪。 而今天,是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母亲赞同,甚至夸奖了自己。 在这一刻,铃木恍惚之中明白了。她和她的母亲之间有着比任何人都强烈的血脉牵绊,是在这世上彼此最后的依靠。 别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只要母亲的认可就足够了。 · 离婚官司的进展很快,浅田同意美代提出的一切要求,甚至愿意净身出户,除了一件事,他希望能拿到女儿的抚养权,让女儿和自己一起生活。 铃木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也有12岁了,她的个人意愿会极大地影响法官的判决。浅田试图通过一起吃饭、出去玩、送礼物等方式挽回女儿的信任。 美代没有阻止他们父女的单独见面,她似乎全然不在意地说:“如果悠喜欢,也可以和爸爸一起生活。” 简单的话语,却让铃木产生了巨大的恐惧与不安,她害怕自己被母亲丢下,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抗拒,以此来显示自己永远站在母亲这一边。 最终,铃木的抚养权归美代所有。离婚判决下达后,美代和铃木一起扔掉了所有浅田的东西,联系装修公司挪动家具、重刷墙壁、更换地板,清除了那个男人在这所房子里生活过的痕迹。 仿佛自始至终,这里只有一对母女相依为命。 离婚后美代会接更多工作让自己忙起来,经常深夜才回家,甚至会因为要去外地工作而连着好几天都不回家。铃木已经习惯了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说“妈妈要注意休息,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 但其实她因为开学不久的打架事件被周围的同学孤立,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能够偶尔说说话的只有隔壁的北奶奶和北信介。 不过她不在乎,她只需要在意母亲的看法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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