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对吸睛的活宝。 但是没有一会儿,天内理子忽然看过来。她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 “我说,它们被关在这里,不是很可怜吗?”她认真地说。 身为星浆体的她,是不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物伤其类呢。 夏油杰看着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说:“嗯,很可怜。你想把它们放出来吗?我应该能做到。” 五条悟“哇”了一声:“杰,你好敢想。”他竖起拇指,忽然咧开嘴笑,“不过我可以帮忙。” “欸——?!”黑井美里看了看足足八米多高的黑潮之海,又看了看说得就像是“翻墙翘课去打电玩”的两位大人,陷入错乱。 天内理子自己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用了吧。呆在这里也挺好的,”她仰头望着蔚蓝色的海水游鱼,“反正不是它们,也会有别的水族馆。哪里放得过来啊。” 五条悟:“我努力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哦。” 夏油杰:“嗯,我也能做到,就是麻烦了点。” 天内理子:“不,谢谢,不需要。” 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对夏油杰道:“说起来,你的女朋友也在冲绳吧?” 夏油杰挠了挠侧脸,道:“悟说的?” “从来冲绳开始,你就经常看着手机傻笑。”她说,以一种故作娴熟的姿态谈论她还没有接触的两性领域,“是女朋友吧?” “啊,嗯,她和一年级的七海、灰原,现在一起在那霸空港,以免有人想对机场动手脚。”夏油杰解释说。 天内理子眨了眨眼睛:“不把她带过来一起玩吗?那可是女朋友哦……你这样会被甩的啦!”她老成地指指点点。 “但明天……”夏油杰吞下“但明天就得回东京,并没有多少时间”这句话,在天内理子的兴奋注视下,露出言之有理的清朗微笑,“嗯,你说得没错,我来问下她。” 再后来……夏油杰想了想,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无非是游玩,划船,野餐一类的。他以为早已经遗忘在记忆的最深处,此刻回忆起来,却还清清楚楚记得你热得红扑扑的脸。 “灰原和七海都说没问题,我就过来啦……啊,这就是天内小姐吗?” 女孩子们手牵着手,海潮声一浪接过一浪,雪白的海鸥悠长地鸣叫着,水天一色。 晚上回旅店的时候。你叫住了夏油杰。 “你还好吗?”你犹疑地开口。 “我?”夏油杰说,“比起我,一直开着术式的悟应该更……” 你打断他:“我问的是你,杰。”你语气很严肃,“七海、灰原和我轮休都很累。你和悟危险更大,又无□□休,应该更辛苦才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我可是你女朋友,开心的事要一起分享。精神压力大的时候,也来和我分享呀。” 夏油杰忽然笑起来:“啊,是想让我对你撒娇啊。” 没想到会被理解成这个意思,你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你说什么呢!我是在关心你,压力太大人会很难受的,说出来会好很多。而且……”你顿了顿。 交往这么久,你发现杰好像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是没有?不肯说,还是……藏在心里。担心影响到其他人。 “好了没事的,”他捏了下你的脸颊,笑着说,“撒娇保留到任务结束后,明日还要早起呢。早点睡吧。” 你犹豫着:“那回去之后,有事的话要和我说哦?” “嗯,你也是。” “好呀。那……晚安,明早见?” “明天见。” 你回房之后,夏油杰在夜风中看了半晌。远方星辰闪烁,海浪声远远传来,哗啦哗啦,水声潮起。在夜色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油杰一个人呆了片刻。回去和五条悟联机打游戏打到半夜,旅店的空调坏了,夏夜空气闷热潮湿,海风透不进来,却还有股咸腥苦涩的海水味,五条悟把手柄一甩,仗着年轻力壮跑到浴室冲凉水澡消暑。 夏油杰往后躺倒在尚有凉意的地板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放在外面和女生房间的五只咒灵,都没有异常。这才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等五条悟出来。 今夜可真热啊,他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想,空调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那一年的夏天闷热而绵长粘稠,似乎一直蔓延到很多年后。自那时候起,他便容易夏乏起来,一到夏天便状态不好,消瘦没精神。 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夏天连绵得太久,而是结束得太早。 他的夏天早在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早到夏油杰甚至忘记,他已经不会再有这样的夏日了。 转眼又是一年夏。 黑潮之海里游弋的两尾鲸鲨,是否还是当年那两只? 无论是与不是。亚克力幕墙外驻足观看的少年少女们都已长大,那句“下次还想要来玩!”的口头约定,到底不能作数。 这不是只有他来了吗? 他忽然扶着额头低低笑出来。旁边的老人还在问他:“哎呀那可真是太巧了。那位个子很高的小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夏油杰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礼貌地说,“听说现在很忙,应该没空来了。” “听说?” “嗯……”夏油杰顿了顿,“其他人,或许也来不了。” 天内理子永远留在了那个永恒的夏日。黑井美里触景生情,早就搬离了日本。而你,因为立场偏五条悟,又是最棘手的诅咒师曾经的恋人,经常派给你危险又麻烦的繁重任务。你忙到根本没时间旅游。 你以为他不知道的。 你每次都伪装得很好,都等伤全好了才敢上门,说着自己闲得发慌勉为其难来看看他……或许只是你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罢了。 夏油杰拍下海水中漫游的庞大鲸鲨。它漫长的、接近百年的寿命中,或许只有来自于幼时的一点微末记忆里,它在浩瀚无垠、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中畅游。而不是这个只有二十多米长的塑料大箱子。 它会有感情和记忆吗?如果会有,那点稀碎的美好回忆还不如不要,正因为有了对比,明白海水中傲游纵横的畅快,知晓自己本不应该拘束于此,才会感到痛苦。 如果生来就长于逼仄狭窄空间,日日来回游弋几分钟便转头,一天转上几百回,张嘴便是食物,无需捕猎。它会以为自己本该就是要这样活的。 它会把痛苦、压抑、逼仄当作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是不是呀。 哪怕它自己都这样认为了。可是在幕墙外看着它的人都知道,在水族馆外,是广阔天地和碧蓝大海。而它本属于那里。 总会有人为它鸣不平。 就像天内理子。就像你。 可他一个也没能留住。大家都一步步走远了。好像只有他留在原地。还眷念着那个不可能重来的夏日。 “我看到杰刚刚发的照片……” 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夏油杰对老人做了个手势,走到安静的角落。 你抿了抿唇:“你到冲绳了?上次不是说想去和歌山吗?” 夏油杰想了想,说:“临时起意,改了目的地。” “啊。”你干巴巴地说,听筒里好几秒钟都是静谧,只有电流滋滋的杂音。 你感到尴尬无措,张口结舌,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分手以后大半年,你除了给他的照片留言聊上几句以外,和前男友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因为你还喜欢他……倒也不是旧情难忘,是一直都存在的、那种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非常可怕的爱。这或许和你的幼年经历有关。 以前倒是无所谓被发现,但被现在的夏油杰知道,或多或少都有些难堪。你平日里尽量避免再联系。现在就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之下拨了电话。 冲绳的确有许多快乐的回忆,但在随之而来的事件波及下,几乎没有人愿意再提起那次旅行。回忆越是美好,就越显得牺牲的遗憾。 有时候不是地方本身枯燥乏味令人回避,而是感情作祟。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好在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夏油杰都不会是让聊天冷场的那种人。你听到他喊你的名字。旅客说话走动的背景音很嚷闹,你只得把耳朵更紧地贴向手机。 听到他说了很奇怪的话。 “今天天气很热,”夏油杰说,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空调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欸?水族馆空调坏了吗?!” “不是的,”夏油杰喃喃道,他忽然撑住额头,“不是的。只是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 几天几夜通宵不睡觉,五条悟很累,他也很累。 要同时不间断操控那么多咒灵,他也会紧张,也会担心紧张自己做不好。 空调坏掉了,热得满身是汗,黏糊糊的,很难受。 可是不能说。不能说。 不可以说。 悟已经很辛苦了,小理子很难得这么纯粹地开心,黑井小姐的忧虑不舍藏在笑脸背后。大家都很不容易。 他不可以添乱。 而你,他是如此爱你。少年人的爱意热烈蓬勃又深沉内敛,不舍得让你担心,他说不出口。 他总是考虑太多,顾虑他人心绪。 “对不起,”夏油杰缓缓吐出一口气,蔚蓝色的海水影影绰绰,将眼前一切镀上蓝幽幽的光,他对着电话那头明显关心不安的你开口,调侃道,“我有点累了。最近总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可能是已经不年轻了吧……” 回忆过去是衰老的征兆。 他浪费了整整十年岁月啊,你感到眼眶发酸,只好仰起头去。 “哈、那大叔你,”你控制住声音的微妙变化,若无其事道,“你需要一个抱抱吗?” 夏油杰轻笑出声。 “不说出口也没关系。”你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愿意这样逼他开口。你宁愿他一辈子都不涉足冲绳,只要他想,你的夏油杰可以永远逃避。 “什么都不说也没事的,只要你伸手,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扑向你的怀里。” 夏油杰笑着说:“你这是在向我撒娇吗?” 你听到自己努力维持镇定的声音:“对啊。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哪里有你这样爱哭还喜欢抱抱的朋友。” “我才没哭!” 顿了顿,你忽然放低声音,说。 “如果在外面玩累了,那就回来吧。杰。” “……”夏油杰有好几秒钟没有说话。 手机贴着左耳,这边是轻颤的女声,右边却喧闹嘈杂。静谧与热闹的对比,愈发显得你的声音宛如流水清润,令人眷恋。 但现在还不可以,他安静地想,鲸鲨游弋而过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危险而孤独。来来往往的人群令他想起那年夏天,漫天遍野的血,几乎沒过脚背。他牵着孱弱的双胞胎女孩的手,失望与愤怒在发泄过后变得虚无冰冷,掀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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