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童磨就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姑娘的面孔因为气恼而晕染成了粉红色。他的视线似乎比从前更爱黏在她身上了,甚至在望向她的时候,童磨都有些不想眨眼——就好像只是一瞬间的分神,也可能让他的小姑娘消失不见似的。 他看着他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时不时还要回过头来,吐着舌头和他信誓旦旦地说上两句:“我肯定能抓到的!” “我要把最好看的萤火虫抓给童磨大人!” “你怎么知道你抓到的就是最好看的呢?”逗趣儿似的,童磨揶揄了一句。 “因为是要送给童磨大人的,所以肯定就是最好看的啦!”小家伙回答得理直气壮。 童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许是受到这样气氛的感染,他终于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性,兴冲冲地加入了“战斗”。 眼见童磨下场,小咲像是也着了急一般,动作顿时变得有些手忙脚乱。童磨的步法轻盈,又很擅长隐藏气息,总能悄无声息地凑到落在叶上歇脚的萤火虫的跟前,不想被抢先的小姑娘忙不迭地扑将上前,顿时把虫儿惊飞。 童磨忙转去捉别的,而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童磨的兴致愈发高昂,动作也越来越快,甚至多少有种要认真的意味。小家伙却也不甘示弱,原本专注于萤火虫的小咲很快便把注意力完全迁移到了童磨的身上——她这会儿的动作显然比方才还要灵活许多。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眼见童磨伸手要去扣住那只落在叶片上的萤火虫,距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的小咲当即不知从哪儿卯足了一股劲儿,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地蹿了出来,竟真的赶在童磨的手落下来之前冲了过来。只是过度爆发的代价便是小家伙根本没选好落脚点,指尖划过叶片,整个人像是个球一样地重重跌向地面。 童磨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本已经做好了扑向下一个地方的准备,等再想伸手去捞的时候小朋友已经灰头土脸地滚在了地上。 时间像是在一瞬间静止了一样。掉在地上的小家伙一声没吭,也没有起身,只是身体别扭地抽动了两下。 在那个瞬间,童磨觉得大脑似乎有点停摆。他似乎有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就是因为理解,所以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空气中似乎飘散出了淡淡的,带着甜香的气息,尽管那并不浓烈,但对此颇为熟悉的童磨却是瞬间理解了那是什么。 那是,血的气息。 是人类的血的气息。 是啊,他的小朋友是人类,是脆弱到随便跌一跤都可能会流出血的人类,尽管她在很多地方都表现得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 她依然没有动弹,像是扎进泥里的小兔子一样徒劳地扭动着身体,却不肯稍微伸一下手。 那副模样多少有些好笑,童磨揉了揉鼻尖,走过去,伸手将那小家伙从泥里拎了出来,却见她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漆黑的泥土,中间还隐约透着斑驳的血痕。 可当她仰起那张沾满了污泥的小脸的时候,露出的却是满是欣喜的表情。 “我抓到啦!”脆生生的声音在山林里回响着,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敲进了童磨的心底。 童磨伸出手,将那一对脏兮兮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原本合拢的手掌就这样露出了一点缝隙。绿色的萤光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样,顺着拿道缝隙在两个人的中间缓缓升起,一点萤火映在了少女黑曜石一样的眼上,也将童磨那对彩色的眼瞳映得格外明亮。 “呀!”眼见到手的虫子飞了,小家伙连忙又要伸手。 然而这一次,她的小手却被熟悉而冰冷的温度紧紧地束缚住了。 “已经看到了哦。”童磨的声音在少女的耳边响起:“最好看的萤火虫。” 第25章 她是个脆弱的人类,脆弱到只是去山林里跑了一圈,只是飞身去扑了一只萤火虫,都会把自己弄伤。她与其他人类一样,身体是由血和肉构成,可以在阳光下奔跑,也同样会有生老病死,会有伤痛,同样,也会激发作为鬼的他的食欲。 那几乎是一种来自身体……或者说来自血液的本能反应。 童磨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的身体还如此娇小,比他吃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小。她的脖子看起来如此脆弱,仿佛他勾勾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她太脆弱了,太渺小了,倘使他当真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话,她或许甚至连挣扎,不,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家伙,这样一个能被他轻易杀死的小家伙,她在对着他笑,她总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对着他笑。 童磨张了张嘴,一对尖利的獠牙在月色下有些森然,他试着将自己的嘴角也向上扬起,让唇摆出和小姑娘一样的弧度。 他这样注视着她。 “小咲你啊,现在有感觉到幸福吗?” 有些突兀的,他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幸福。那是童磨在教徒们的口中反复听到的字眼,那是他自身无法理解,却一直都想要去定义的东西。几乎所有来他身边的人都会诉说自己的不幸福,她们总带着对幸福的渴望,于是他总会用自己的方式赐予她们永恒的幸福,或者说极乐。 可以永远只享受幸福的极乐。 小家伙歪了歪脑袋,似乎也不明白童磨为什么这样发问,她只是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无比专注。 接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很幸福哦。” “只要在童磨大人身边,我一定就是最幸福的!” 接着,她将脑袋歪向了一侧,目光里也带上了几许探寻。 “那,童磨大人有觉得很幸福吗?” 她反问。 童磨脸上露出了一瞬的茫然。 他似乎也思索过这样的问题,在替人一遍一遍地解答的时候,他也在一遍一遍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 他有觉得很幸福吗? 或者说,幸福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童磨没有人类的感情,无法体会到喜怒哀乐,也不懂得人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笑,为什么会因为感情的牵动而做出一些选择和举动。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他学着人哭,学着人笑,学着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仿佛学会了那些之后,他也就体会了那些一样。 但不是的。他感受不到,他触碰不到。 他没有觉得幸福。但也没有觉得不幸,他只是,没有感觉地存在着,如过去一样。 不,也不完全一样。 当这个问题从那孩子的口中问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童磨用指尖轻轻地蹭过小姑娘的伤口,或许是疼痛的刺激,小家伙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她的眼圈有点泛红,一双眼睛大约是因为泛了水渍,显得格外亮晶晶的。 她仍这样执着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在我身边的童磨大人,会比从前更幸福吗?” 追问。 像是直接追进他心底的追问。 童磨才意识到,在有了这孩子在身边之后,他的生活的确变得很不一样了,如果一定要给这样的变化下一个定义的话,那么—— “有哦。” 他点了点头:“因为小咲的存在,我也有变得比从前更幸福哦。” “太好啦。”小姑娘的眼睛顿时完成了一对月牙,暖乎乎的小手猛地往中间一拍,却因为童磨的钳制并没能拍出声响来。 这也没影响她的心情,她灿然地笑着:“那今后我就总要和童磨大人在一块儿。这样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对吗?” “童磨大人的身边就是极乐了对吗?” 是啊。极乐。 或许那正是属于她的,属于他们的极乐。 童磨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从小姑娘尚且流着血的伤口上。 或许他并不必要多此一举,不必要尝试着把那种血液灌注到她的身体当中,不必要把她也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 她是人类就很好,只作为脆弱的、需要留在他身边的人类就很好。 被灌注了血液的“鬼”都必须得向那位大人进献自己的忠诚,为那位大人奔波,或许还得去进行残酷又危险的战斗。 童磨无法想象她变成那副样子,也不希望她变成那样。 就算是鬼舞辻无惨也不行,这个世界上,不可以有任何一个其他人占据她的视线,因为她啊,就该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 她是他的所有物,她将一切选择的权力都交到了他的手里,她总是笑着看着他做出任何决定—— 所以他会凭借自己的意志,将他所拥有的,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 她是他的信徒。 那么就让他像超度任何一个信徒一样吧,尽他所能地,给她独一无二的万世极乐。 第26章 童磨一本正经地帮小家伙处理了伤口,虽然他并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不如说他本身就更擅长做相反的事情——但作为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作为被小家伙信赖着的人,童磨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说出不行两个字。 所以说,不就是包扎嘛,就算他没见过别人怎么做的,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被包扎好的人,但总之原理就是让裂开的伤口黏在一起,让血不要再往外流了,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吧! 带着这种念头的童磨十分果断地从衣服上扯了一块布条,把小家伙的两只手严严实实地缠成了一个大粽子。 童磨:我真棒! 小咲:……(欲言又止.jpg) 讲道理,她是很想相信她的童磨大人包扎的手法并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且不说伤口旁边的泥巴和血渍不处理有没有问题,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伤有严重到一定要被捆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她看了童磨一眼,又看了一眼,表情委屈极了,然而某位当事人却是没一点自觉,反而得意洋洋地把小家伙拎了起来。被捆了双手的小咲无法维持平衡,整个人便跌进了童磨的怀里,两只手也被重重地压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小咲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近在咫尺的童磨的脸上咬了一口。 “诶?” 被偷袭的童磨也是猝不及防,茫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一圈湿答答的牙印儿。 “您快点放我下来啦!我自己可以走的!”小咲鼓着脸颊说:“还有手上的这个东西,这样缠着我好不舒服!您赶快给我拆开吧!” “可是小咲受了伤呢。”童磨歪歪脑袋:“不好好处理是不行的吧?” “确实需要认真处理才可以,但是,但是……”小咲迟疑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毕竟她自小就生活在童磨身边,无常识的水准比起童磨来只多不少。 支吾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赌气一般地甩了下被绑在一起的两条胳膊。 “但是我不想这样嘛。” “这样啊……”童磨的声音似乎有点含糊,他拖长了音调,似乎是在思索。而在好一会儿之后,童磨才像是有些不情愿似的将小家伙放回到了地上,认命般地把乱七八糟缠在小咲手上的布条又一点一点地拆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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