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别的话,只是低垂着眉眼,安静得有些过分。小咲瞧着那张几乎没了表情的面孔,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头顶上并不存在的一对耳朵耷拉了下去一般。 怪委屈的。 小咲想了想,然后张开两条胳膊,直抱上了童磨的脖子,在她先前咬过的地方又啪唧亲了一口。 “会满足人愿望的童磨大人最好了!” 大约童磨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在听到小家伙这么说的瞬间,那双黯淡低垂着的七彩色的眼睛几乎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当然,最终的结果仍是小家伙自己迈着两条小短腿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寺庙,并且自己就着清水冲洗了伤口。 看着小孩儿这么做的时候,童磨也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虽然说一直以来他也有认真努力地思考该如何正确地饲养一个一般人类的幼崽,但学习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儿,接触的东西越多,童磨就越觉得自己之前做得可能并不算那么好。 就像他弄不明白小孩子究竟要怎么才能长大一样,就像他弄不明白小孩子究竟该怎么吃饭,怎么睡觉,就像他弄不明白到底该怎么陪小孩子玩,该怎么替小孩子包扎伤口一样。 想要认真地经管一个如此脆弱的人类幼崽实在是一件麻烦到让人头疼的事情,有太多事情需要顾虑,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从头开始一点点地学习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就算想要学习,也首先得有老师和教材才成。思来想去,童磨觉得自己还得找外援求助,毕竟不耻下问是人类的优良传统美德嘛。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折腾了小半宿的小咲小朋友哄睡着了之后,童磨便毫不客气地翻进了吉原堕姬的窗子。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没什么人来骚扰所以没锁窗子的堕姬:……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那颗从窗子探出来的脑袋原路塞回去。所以童磨你怎么回事!不打一声招呼就翻进别人的窗子也就算了,还打算一脸兴致勃勃地看她继续营业是怎么着? 她不要面子的吗!!! 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半夜!随便翻!花魁的!窗子! 堕姬头顶青筋直跳,拳头前所未有地硬,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就和这位上弦二打一场换位战的可能性。然而事实就是她很清楚自己打不过童磨,哥俩捆在一块儿都打不过。鬼界本就是实力至上,能打的确就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就算堕姬再怎么不爽,也只能黑着一张脸把那个一脸懵比的恩客送走,然后一面摔摔打打地穿上衣服,一面没好气地问这个不速之客:“又怎么了?” “还是关于那孩子的事情嘛。”童磨依然没有一丁点坏了人家好事的自觉,毕竟堕姬在吉原当花魁也只是兼职工作而已,干好干坏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也完全不会去在意。 对于他自身来说,只有关于那孩子的事情才能算是顶顶重要的。 “我听人说堕姬你们当花魁的最擅长的就是哄人开心啦,而且身边又总有年纪不大的秃跟着,所以堕姬你应该很擅长和那个年纪的小孩子相处吧?照顾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吗?” 堕姬:……我现在把他扔出去还来得及吗.jpg饶是在吉原当了很多年花魁,堕姬也从来都没考虑过要怎么和秃或者其他人类和平共处这种问题。她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上当然全仰仗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事实上,她的脾气非常不好,不光对秃和掌店的妈妈非打即骂,对待上门来的客人也时常不给好脸。 就算这样也有的是人在她背后趋之若鹜,所以她完全不理解童磨为什么会认真思考这种问题。 当然,童磨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等级不如他的鬼,堕姬也没资格说他,于是她只能一脸心累地翻着白眼,好无耐心地对那位兴致勃勃的上弦二大人说上一句:“我不知道。” “不过反正吉原那么大,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留下来看吧。” 第27章 在参考了堕姬友情提供的方案之后,童磨决定正式开启自己在吉原打工的道路。毕竟在别人口中听到的道理都是虚的,自己亲眼看见的才算是现实。 说起来论资质,童磨其实在这个行当也算颇有天赋了,他本就生得好看,又有天生夺人视线的七彩色的眼瞳,稍经整饬,在吉原的一众女子中间就算得上是出挑了。也是赖着这样的天赋,尽管堕姬以不想被无惨发现他们私交过密为由拒绝为他提供引荐的文书,童磨也还是十分顺利地混进了吉原。 吉原的女孩子很多,什么样的都有。她们多数生活得都不算太好,可能会受到店内前辈或者管事的压榨,可能受到同辈的排挤,可能会受到客人的欺负,看到这些可怜的家伙,童磨觉得自己作为万世极乐教教祖的职业病都要犯了—— 她们需要超度,她们需要救赎,她们大抵也很渴望终有一日能抵达极乐。 但他姑且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吉原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到底应该如何更好地养一个孩子。 于是童磨十分聪明地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有人能给他提供不错的经验,他就会作为教祖给她们前赴极乐的机会,这样他又可以解救那些活在苦难与不幸中的女孩子,还可以完成自己的目的,当真是一举两得。 童·绝世小天才·磨就这么在吉原混迹了将近两个月,结果最先受不了的是堕姬。 她本来觉得童磨这家伙只是一时跳脱才说什么要来吉原体验生活,哪想到过去两个月里,他几乎天天夜里都往吉原跑,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说好的只是来学习养小孩子的经验的呢?为什么她养在吉原的那些猎物都接二连三地往万世极乐教跑啊!就算你是大前辈也不能这样踩着人的脸抢生意吧! 堕姬很生气。 堕姬忍无可忍。 为了坚决捍卫自己在吉原的绝对地位,堕姬决定做点什么。虽然她和哥哥两个人捆在一起大概都没法对童磨做到什么,但,总有人能治得了他! 于是,堕姬,鬼中最高贵的十二鬼月,上弦之六,决定像小学生告老师一样地向她和童磨共同的大领导,也就是站在所有鬼顶端的鬼舞辻无惨大人告状。 堕姬声泪俱下地和无惨控诉了童磨强赖在吉原不走抢她的工作还整天给她添麻烦,以及玩物丧志一门心思扑在自家的宠物身上完全不考虑为鬼界做贡献等一系列的罪状。 鬼舞辻无惨眉头一皱,当时就拍板决定要找童磨谈谈。 倒不是说他有多护着堕姬,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对手下这点互看不顺眼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他觉得他们都已经是成熟的鬼了,有什么事情应该学会自己处理了,这种抢地盘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当和他报备,看不顺眼就好好锻炼能力打回去不就好了。 他之所以要找童磨,主要是因为这个人他心思不好好放在工作上,整天玩忽职守地玩什么……宠物? 没有一个领导能够容忍自己的手下摸鱼,更不用说童磨这摸鱼都摸出职场的人际纠纷来了,身为鬼王的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彰显一下自己作为大领导的威严了。 突然被传唤的童磨身上还穿着在吉原专用的打褂,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拧着眉毛穿着黑振袖的女人,童磨险险把一句“哟,无惨大人您今天也女装啊”给咽下去。 虽然童磨不太会读空气,但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如果自己真把那种话说出口的话,眼前这位鬼王大人一准儿会打爆他的头。 当然,就算他不说,无惨这会儿其实也很想打爆他的头。毕竟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而这个上弦之鬼却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顶着一副让人心烦的嬉笑面孔——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端着腔调,无惨微微仰着下巴,用一对猩红的眼睛睨视着眼前的上弦之鬼。 童磨本来是不知道的。毕竟他没有读心术,也不懂得去看人的脸色或者分析身遭的气氛变化。大约无惨也知道,但又觉得亲自和童磨解释这种事情实在有点跌份儿,所以他就暗搓搓地利用自己的血液控制着童磨“知道”了他叫他来这儿的缘由。 这种靠小抄来维持逼格的行为其实挺为人所不耻的,但童磨眼下却意外地没有心思对此进行吐槽。 因为他在无惨的血里分辨出了那孩子的名字。 “那样过家家的游戏你似乎玩得很开心?”无惨扬了声调,语气当中多带了几分威压:“猎鬼人最近的行动似乎格外猖獗,万世极乐教甚至为此迁了地址。而你不去思量着如何多杀几个柱,也没有将蓝色彼岸花的下落带给我。” “我不需要没用的家伙。” 鬼舞辻无惨的措辞不可谓不严厉,如果换做其他人,大概早就已经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但是童磨却仍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轻佻地点点脑袋:“哎呀,这段时间确实没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来呢,不过我的能力也没有为此退化哦,不如说,这段时间里,我学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呢——” 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一股极强的力量狠狠地击在了童磨的脑袋上。顶着血泼般痕迹的白橡色的脑袋顿时飞了出去,迸溅出的腥气几乎在一瞬间在整个空间里蔓延。 “童磨……大人?” 头颅落地的时候,仿佛是恍惚一般,耳边竟忽的传来了一声细弱的呼唤,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接着,化为惊惧的哭号。 “呜啊——” 第28章 童磨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不知道是因为头被打掉了之后脑部神经出现了短暂的停摆,还是单纯因为听到了那声太过熟悉的哭声所以才没办法进行思考。 他费力地转动着眼珠,便在无限城扭曲的地板上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真的很单薄,站在宽阔的木制结构的建筑中间,渺小得像是一只误入了王宫的蚂蚁。但即使如此,她仍在奋力地倒着自己短短的双腿,试图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她跑得不算稳当,身子摇摇晃晃的,仿佛地板上随便一点突起都能将她绊倒。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看起来像是害怕极了。 可她就这么,这么努力地奔向他。 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在乎周围还有谁,就只是,奔向他。 童磨的唇角向上浮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这就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一样,在看着她的时候,他就想做出这样的表情。 即使他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即使那位阴晴不定的上司就在旁边看着。 ——是他做的。 把那个小家伙抓进这个空间这件事情是鬼舞辻无惨做的。像是一种无声又恶劣的警告,鬼舞辻无惨将这个挤占了他过多精力的小家伙抓到了他的面前。 他想做什么?杀了那孩子吗?或者干脆将她也变成鬼? 不,鬼舞辻无惨看起来并不打算这么做。自诩完美生物的他甚至不屑于为小咲那样脆弱又渺小的东西多动一根手指。 无惨所在意的,从来只有作为他下属的童磨,或者说,作为下属的童磨替他完成他想做的事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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