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辅还有“大事”在身,哪能叫胤礽胡闹给搜刮去当老师啊! “老师哪有嫌多的。达者为师,只需在某方面比我强,皆可做我的老师。”胤礽手指前方工地的测水员,“就比如他们,也可为我之师。我所言都是纸上谈兵,他们才是真正奋斗在第一线的人,在一次次实践中总结经验,得出真理。难道不比我要强?” “实践出真理……”康熙呢喃,“这话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康熙拍了拍胤礽:“你能如此想,很好。” 胤礽点头,又揉着肚子对康熙说:“汗阿玛,我饿了!” 康熙失笑:“是该用膳了。” 众官员连连附和。 梁九功询问,圣驾要在哪里用膳。有人提议去城里寻家酒楼。有人说此去城中太远,圣驾随行有负责烧火煮饭的人员,让她们立时烹制还快一些。 康熙兴致一来,直接指着河工说:“他们不是正在吃吗?他们吃的什么,可还有?” 靳辅有些为难,“皇上,河工们的吃食粗陋,只怕……” 康熙摆手:“他们能吃,朕如何不能吃?正好,朕今日也试试百姓们素日吃的东西。” 皇帝都这么说了,臣子能怎么办?遵命呗! 一行人走向工地临时搭建的棚子,这棚子十分简陋,棚顶缺了几个小洞,棚内也只有一张烂了一角的方桌,四张椅子,唯有一张完好。其余皆断了腿,坐不得了。仅剩能坐的这张自然归了康熙。 康熙转头看到胤礽胤禔,招手吩咐梁九功:“去马车上拿两个杌子来。” 胤礽连连摆手,“不用了。” 他拍了拍旁边的混凝土砖头,随便用帕子擦了擦,直接一屁股坐上去,还笑嘻嘻说:“这样就很好!马车离得远,不必来回奔波了。” 胤禔:…… 康熙:…… 众臣:…… 这么不讲究的吗?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胤礽摊手:“入乡随俗嘛!你们看,河工们吃饭也都是坐在石头上。汗阿玛都说了,饭他们能吃,我们也能吃。那石头他们能坐,我们也能坐!” 他又指着身边一堆砖头:“大家都坐吧!别站着,站了半天,不累吗?” 工地什么都缺,就是砖头不缺。 众人:……行吧。 胤禔咬牙,四下环顾,除砖头外,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心里嫌弃,可胤礽话都说道这份上来,再说他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学着胤礽在砖头上落座。 两位皇子带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棚子里瞬时席地坐了一片。远远望去,若非这一群人穿戴富贵,气度不俗,怕是与河工无异。 靳辅让伙夫送了饭菜过来,康熙与胤礽都得到了一份。 一碗白饭上面盖了层青菜,除此之外,没了。 胤禔蹙眉:“就这样?” 分饭菜的伙夫转头:??? 胤禔:“没有肉吗?” 靳辅对伙夫说这是一群贵人,不可得罪,却未点明身份。伙夫只当是普通权贵,心想,这还真是先生们说的何不食糜肉啊。他微微蹙眉,语气恭敬:“这位少爷,三日前才吃了肉,今日没有。” 胤禔讶异:“三日前?三天才吃一次肉?” 伙夫摇头:“我们七日一顿肉。” 胤禔:…… 见他面露嫌弃,伙夫有些不舒服,但也明白贵人不能得罪,依旧温顺解释:“少爷,您是金贵人,同我们不一样。在你看来,或许七日一顿肉觉得不可思议。但对我们而言,已经很好了。若不是来修河道,在家我们一旬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块肉。” 伙夫又指了指胤禔手上的白米饭:“更何况,我们现在能有干饭可以吃,已经很幸福了。这还要多亏了圣上跟太子。 “若不是太子研究出杂交水稻,若不是圣上大力推行,免费给我们稻种。我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以前亩产不足,我们一日三顿只能吃稀的。现在每日至少能有一顿干的了。” 康熙听得此话,眉毛一挑,“杂交水稻真这么好?” 伙夫点头:“当然好!你们不种地不知道。我们天天跟土地打交道,就靠着地里的东西过日子。以前年成好的时候也堪堪只够七成饱。若遇上年成不好,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要是出现灾情严重的,饿死都是常事。 “如今种上杂交水稻,亩产翻倍。我们不但能吃饱,每日还能吃干的。即便年成不好,也多少能余留一些,不至于饿死。再说,现在朝廷做出许多新东西,玻璃座钟等等。如今做这个生意的东家多,他们需要不少人手。便是医署那边,也时常会招短工帮忙。 “不农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做工,也能赚一笔。我听说朝廷要在各地增设水泥厂红砖厂,肯定也是要招人的。所以说,如今世道好,只要勤快点,总能养活一家老小,不但吃穿够用,努把力指不定还能余留出钱财供孩子读书。” 康熙莞尔,瞧了胤礽一眼,心想这大概就是胤礽当初说的:每一个新事物的产生都可以带来一个新的产业链,而一个新产业链的出现又可以带来新的工作岗位。无形中增加了百姓的生存空间,提高百姓生活质量。百姓过得好了,有余钱消费,又能带动国家经济。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伙夫感叹:“我们村已经有好几个人去接种了牛痘。我再攒一攒,打算攒够了钱,全家都接种。” 伙夫指向下面的河工,“他们很多人都嫌一两银子太贵。可我觉得这钱花得值。接种后就不怕天花了。不接种,运气不好,哪天感染上,命都没了。 “这一两银子换个角度想,那就是买命钱。若家里实在困难也就罢了。但凡拿得出来,这钱还是要花的,不能省。那些舍不得的都是未曾见识过天花,不知晓天花的可怕。” 胤礽一顿:“你见过吗?” 伙夫点头:“见过。我姑母就是得天花没的。她夫家知道她染的是天花,害怕传染,把她扔在荒野山洞里。还是当地有个婆婆心善,每天从洞口递一些食物和药材进去,勉强熬了几日,终归没熬过。 “我得到信赶过去,姑母只余一口气吊着,没多久就去了。全村的人聚集起来准备柴火,要把她烧了。怕留着尸体依旧会传给人,祸害全村。我想带姑母走,承诺会找个地方妥善处理。他们不肯。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姑母烧成灰。” 胤礽默然。这夫家行事是凉薄了些。但对于烧毁尸体的作为,胤礽并不觉得过分。不就是火化吗?很正常啊。而且为了防止病毒传染,焚烧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对伙夫而言,这是挫骨扬灰,难以接受。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因此胤礽没有开口。 伙夫神色悲戚,喃喃自语:“若是当时有牛痘,姑母也不用……不用受这样的罪。” 胤礽拍拍他的手:“别伤心。现在有了,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伙夫笑起来:“小少爷说得对。咱们有个好圣上,免费给我们发杂交水稻稻种,教我们种植。又在各地设立医署,允许我们接种牛痘。 “现在我们不怕饿死了,也不怕天花了。往后肯定还会有很多别的东西,日子会越过越好。我们村一人凑了一点钱,给圣上立了个长生牌,日日供奉。” 康熙睁大了眼睛看向靳辅,靳辅使劲摇头。 这伙夫真不是他刻意安排的。他冤枉! 靳辅指向河工众人:“给圣上立长生牌的不只一家,更不只一村。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有参与。” 这不是特例,而是普遍现象。 知道不是做戏,康熙更高兴了,碗里的粗茶淡饭吃起来仿佛格外香甜。 胤礽虽没康熙吃得香,也不觉得勉强。他前世拍过乡村戏,拍过宫廷戏,去过鸟不拉屎的偏远山村,呆过繁花似锦的美丽城市。富贵荣华他享过,粗茶淡饭他试过。甚至因一部戏在大漠住了三个月,别说吃米饭,有时甚至只能用干饼充饥,一杯水都得格外珍惜。 所以胤礽虽更喜欢珍馐美食,但对于眼前寡淡的白米青菜也接受良好,扒拉着将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前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一个生活习性,有条件的时候,怎么精致怎么来。没条件的时候,怎么凑合怎么来。 胤禔看看胤礽,再看看自己手里“难以下咽”的饭菜,硬着头皮咬牙,吃!拼了! 康熙吃完,瞧见胤禔与胤礽的空碗,眼睛含笑,十分满意。离开时,他招来靳辅:“朕今日见河工们辛苦,您多加关注,万万不可让下头人克扣工食。七日一顿的肉也改成五日吧,钱财都从朝廷拨款里出。” 靳辅忙拜:“多谢圣上体恤!” 胤礽在一旁插嘴,悄悄对康熙说:“也可以改成三日,或者每天添一点也行,若是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康熙失笑。 靳辅忙道:“太子,不可。” 胤礽:??? 康熙指了靳辅出来,“你来跟他说。” 靳辅拱手拜礼:“太子,这些来修河道的工人并非全是服役的,还有许多征召而来,朝廷给予一定工钱。我们不能苛待,也不能把条件定的太好。河道工程还需两三年。条件太好,人人抢着做,恐会荒废了当地的农耕。” 胤礽:……还能这样? 一想也是哦。就跟前世八九十年代那会儿一样,农村人大批进城打工,盖因打工赚钱多,种地能得几个子儿?如此谁还管家里的地啊。 “再有。河道上人数不少,若日日买肉。当地的猪就要不够了。” 胤礽:??? “靳大人,你别唬我。你前面说的我理解。可你这话就不对了。就河道上这点人,猪就不够了?” 靳辅摇头:“河道需要,当地百姓也需要。猪肉并非只供应河道。若全给了河道。当地百姓怎么办?” 胤礽一头雾水:“猪不够就多养点啊。指不定还能在当地形成猪肉养殖的产业链呢。” 靳辅不懂什么是产业链,但太子的意思他大致理解,苦笑说:“太子,养一只猪不容易,费上一整年大多也就一百多斤,能上两百斤的都少。” 胤礽:??? “猪不是至少三百来斤一只吗?” 靳辅:…… 胤礽没养过猪,但前世看过不少民生新闻。一只成年够宰的猪,最起码也得三百斤吧。四五百斤的比比皆是呢。五六百斤也不稀奇。一百多斤,再取出猪血猪内脏,猪肉还剩多少? 靳辅哭笑不得:“太子,三百斤一只,得吃多少粮食才喂得出来?” 胤礽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个忘了!是咯!现在喂猪可费不起粮食,大多时候是用猪草。舍不得下本钱,光吃草怎么可能长得壮。况且猪草也是不够吃的。没有足够的吃食供给,也就不可能出现大批专业养殖。市面上的猪肉自然多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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