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瞧见了,皇太极难道就没瞧见? 他早注意到了吴克善的黑脸,有些话,也是故意说给这位大舅哥听的。窦土门福晋的事,他不便在信里说明,而吴克善不一样,若他要给兰儿传书,需早早未雨绸缪。 皇太极重回案前,面色丝毫不显:“别管这些鸡毛蒜皮,干你的活去。” 恩和灰溜溜地走了,皇太极提笔挥毫,在最新上呈的战报上写下一行字:“十日内班师。” 他在草原停留得够久了。一晃两个月,他也与她分离了两个月,他每日都在按她的叮嘱打理胡茬,将她的回信倒背如流,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夜晚归心似箭。 斥候的事,他没有说谎,窦土门福晋不过是带来确切的消息。联军早已乱了阵脚,而今大势已定,就是林丹汗熬过天花,也扭转不了定局。 皇太极放下笔,手指在案上敲击。 凤目微阖,他忆起登上汗位之时做的那个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重温。后来真的与海兰珠相遇,他信了这是长生天的预示,从此殚精竭虑,不敢懈怠,只为拥有更多的权力,打下更多的疆土,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走,趴在榻前痛哭失声。 称帝的时机,到了。 . 海兰珠犹如珍稀动物一样,被层层叠叠的保护起来。 自从太医断言有孕,关雎宫上下高兴得疯了。这样说也不准确,向来稳重的博敦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太医有没有诊断错?! 博敦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救回福晋,太医进行了详细检查,大汗也曾召她旁听。福晋怀孕少说也要两年,而今只有一年出头,怎么、怎么就有喜了? 干呕,闻不得鱼腥味儿……确实是像,她怎么就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若是真的,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说不定是调养的功劳;可就怕空欢喜一场,让期盼成了空,胡说八道是要论罪的。 被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盯着,他引以为傲的诊滑脉术竟被怀疑,太医颤巍巍起身,敛起喜意,吹胡子瞪眼道:“自然是真的!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请两位院判来诊,也是一样的结果。” “从前没有发现,而今两个月显脉,此事并不罕见,还与福晋的体质有关。鱼片粥无毒,福晋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说着,太医念念有词,“脉象健康好啊,补药再也不能喝了,得与院判好好商量,换另一种安胎方子……” 吉雅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瞧太医这幅模样,没跑了。 听闻脉象健康四个字,她的嘴唇颤抖起来,与博敦对视一眼,按捺住狂喜:“太医,太医大人!有……有孕,对,格格怀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都同我说,我这就记下……” 说着风一般地跑进厢房,拿了小册和纸笔。格格教她认过字儿,虽然她笨,会写的不多,但这个时候,就算不会也要会,狗爬又怎么了?! 如一滴水溅入油锅,吉雅带了个好头,宫人七手八脚地忙乱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撤膳的撤膳,搬软椅的搬软椅,务必让福晋舒舒服服,不能让肚子里的小阿哥受半点损伤。这是她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小主子,要是让大汗知道,该有多么高兴……吉雅一拍脑袋,叠声道:“还要禀报大汗!” 博敦深吸一口气:“对,还要禀报大汗。福晋不能亲自动笔了,来人——” 海兰珠还在发愣。 她被小心翼翼地扶上软椅,耳边的嘈杂像是离她远去,眼前景象朦胧起来。她抬手,右手停在半空,终于落在平坦的小腹,极为轻柔地摸了摸。 这里……孕育着她和皇太极的孩子? 她被大汗所救,被大汗珍爱,此生早就没有了遗憾。 若能给他生儿育女,更是再好不过,可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怀上绝非易事,或许一辈子也当不了母亲,不能听到软软的一声“额涅”。 海兰珠从不为这个自怨自艾,若有,缘分也不会那么快到来。 一想到这是她和他的孩子,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这是长生天赐给她的惊喜,是与他更紧密的联系,海兰珠眼尾发红,漫上一抹水光,又很快隐去。 太医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吉雅在一旁奋笔疾书,忽然停下笔,哀求说慢一些,她看着看着,抿起动人的笑意。 当下什么都好,唯有大汗不在身旁。 ——这个时候出现在额涅的肚子里,是为迎接你父汗大胜归来,对不对? . 七日后,中央大帐。 “报——联军人心涣散,左翼溃逃,是否要乘胜追击?” 领军的统帅与旗主们都在。多尔衮心间激荡,多铎听得眼睛大亮,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皇太极身披甲胄,沉声道:“追击。” 最难的关卡过去,现在追击称得上捡功劳,赌一赌谁能活捉林丹汗的家眷心腹,以便回朝叙功。营里响起震天的欢呼:“大汗英明!” 多铎单手握拳,敲了敲心口,领命完毕,便急急往外走。忽然间,他听见一道扯着嗓子的叫喊:“让让,都让让,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济尔哈朗派来的亲信跑得脸都红了,他喘着气,将竹筒封着的奏报递到皇太极手中。 皇太极眉心微皱,拆开一看—— 啪嗒一声,竹筒掉落在了地上。 “十四弟,本汗将收尾的重任托付给你。”皇太极看向多尔衮,“而今大局已定,我须即刻返京,这里的一切,麻烦十四弟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9 23:59:23~2022-03-11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喜鱼oh°22瓶;小雪10瓶;薄荷巧克力_x 9瓶;皈禅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说罢,皇太极道:“若有不决之事,与岳托商量,这里交给你,本汗放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多铎睁大眼,往外走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将领们大吃一惊,多尔衮猛地抬首:“四哥?” 掉落的竹筒轱辘辘滚在他面前,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拾起。将领们有一个是一个,全都盯着京中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视线随着皇太极的手移动,猜测里头写的什么。 就如大汗所说,而今大局已定,草原无需他坐镇,也不会再出什么变数。但回京的决议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料到,难道是六贝勒遇上棘手的朝事…… 皇太极收好竹筒,又问了一遍:“十四弟,你意如何?” 多尔衮上前一步,再没有任何犹豫,拱手道:“遵令。” 大汗信重于他,他决不会辜负大汗的期望。 “好。”皇太极颔首,凤目灼灼,“备马!” …… 除了亲卫,还有鳌拜统领挑的数名精锐,一人一马追随大汗回京。恩和气喘吁吁跟在鳌拜身后,有心想问问他,念头一转,那竹筒大汗连他都不给看,鳌拜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皇太极一身戎装,高居骏马之上,温声对鳌拜道:“多铎上阵拼杀,你又怎能落后于他?不必担心我,去吧。” 语气温柔地让人心惊,鳌拜霎时变得僵硬,恩和紧随其后,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重,他咽了咽喉咙:“大、大汗……” 恩和要哭了,盛京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宫城失火,还是贼子造反,主子不如提示一番,也好让他有个底。 临行之前面对两个心腹,皇太极便不再隐瞒。他用眼神催促恩和快些,一拉缰绳,笑道:“本汗要当阿玛了。” 笑容不同以往,甚至与他俊雅的脸庞并不相符,不像喜怒内敛,心思似海的当权之人,倒像恩和见过的傻乐侍卫,许多年前,那侍卫刚刚成婚。 鳌拜:“……” 恩和:“……” 他们对视一眼,鳌拜迟疑着,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恩和却是浑身一震。大汗不是第一回当阿玛,能让他变得不像他的,却只有一个海兰珠福晋,难道说,难道说…… 长生天保佑,不必等到两年,海兰珠福晋有孕了! 堪堪掩下狂喜,恩和掐了自己一把,迫不及待想要做第一个道喜的人,哪知下一秒,马鞭腾空而来,重重抽上他的马身。 泼天的烟尘卷起,恩和瞬间不见了踪影。 谁再磨蹭,谁就是与他作对,皇太极收起马鞭:“回京!” . 海兰珠没有将吉雅落水,还有审问阿娜日得出的种种秘辛写在信中,托人送往草原。唯有哲哲抱病稍稍提了一提,其余影响战争,影响大汗判断,或是惹他震怒的事情,只许延后再说。 为他料理宫中事,让他后顾无忧,是她必须要做到的。 一切都等大汗归来。 深秋已眨眼间过去,盛京入了冬,依稀可以窥见沁冷的严寒。干燥的北风越发强劲,关雎宫早早用上炭火,衬得寝殿暖融如春日,海兰珠倚在榻前,面颊红润地做着针线。 太医们轮流把过脉,都说脉象康健,但福晋万万不可轻忽,需服下温和的安胎药,过了三个月才算稳当。太医说的就是金科玉律,吉雅简直把她当易碎的瓷瓶一般,宫务只许瞧一会儿,劳累的事更不许做,还找来宫外的小玉儿监督;博敦思虑再三,更是下令关雎宫的宫人守口如瓶。 如今唯有统领夫人,还有辅佐朝政的济尔哈朗贝勒知晓,也是他派人往草原递的消息。不知为何,济尔哈朗贝勒对关雎宫有着足够的善意,还是他提的建议,福晋有孕的喜事,等大汗回宫再昭告四方。 她同海兰珠请示:“大汗不在,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依奴婢看,太医院那头也得叮嘱,叫他们不得宣扬。” 海兰珠失笑,自从诊出喜脉,她们有一个算一个,称得上草木皆兵。而今姑姑的命脉握在她手中,莽古济公主投鼠忌器,绝不敢再动手,又有大汗留下的人手保护,谁也不能伤到她的孩子,但她没有反驳,只柔和地点头。 小玉儿喜气洋洋地陪着她,待博敦前去忙活,海兰珠皱了皱鼻子,说起未完的话题:“安胎药实在酸苦……” 它比补药还苦,吃了蜜饯依旧不能抹去苦味儿。 见海兰珠放下针线,巴巴望着她,小玉儿板起一张脸:“都说良药苦口,我瞧着这些日子,表姐害喜减轻了许多,鱼味儿也能闻了,当喝。” 她也得好好研究膳食,把表姐喂得长肉,长得多多的才好,这脸可不能再瘦了! 海兰珠抱怨无效,更不知道小玉儿生了这样的危险念头。忽然间,前殿响起非同寻常的动静,一个侍从急慌慌地奔来。 他在外办差,阴差阳错地看见这幕,连忙抄近路前来禀报,就是为了告诉福晋这个好消息。侍从脸色发红,扑通一声行了礼,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大汗,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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